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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等待 ...

  •   四日后,四月十七日。沈湛和赵以安来到城西勾栏院内的如意赌坊。赌坊高三层,青砖灰瓦,气势恢宏,门口高挑一个幡儿,上书斗大的“赌”字,赌客三三两两入内。门口处,一个大汉搂着一个竹筐正往外走,嘴里招呼着:“让让让,竹筐无眼了。”沈湛和赵以安慌忙躲避一旁,才没被他撞到。

      “匡——哗——”大汉把竹筐卸在门口,竹筐里边的东西相互碰撞,哗哗一声响。沈湛长身一看,筐里装的全是大小不一颜色各异的牌子。
      赵以安解释道:“这里装的都是赌坊的废牌子,这的牌子都是木制或竹制,每天都要被赌客摸上成千上万次,而且吧,赌客还喜欢噼噼啪啪砸牌,所以牌子很容易坏,不是牌面掉漆,就是裂纹。赌客们都嫌这种坏牌子晦气,说实话,我也不爱用。赌客因为坏牌子老是抱怨吵架,赌场换得就勤。”

      沈湛听完走过去在竹筐里一阵翻找,竟找出一个和盗贼留下的差不多大小的牌子,牌面凹挖三个圆,圆内的红漆已经斑驳了,和赵以安所说无二。沈湛将牌子收进怀里,才上了三楼的赌场。
      这是沈湛第一次上三楼,这里的状况让沈湛大吃一惊,这里挤满了人,从过道穿过的话要不停蹭着别人的后背,空气都被他们搅得浑浊。且这里没有楼下两层那种常见的大赌桌,反而横竖码放了好几十张三尺见方的小桌,桌围四椅,座无虚席,摸牌、砸筹码、稀里哗啦地洗牌、喊叫、叹气,仿佛几十个戏台同时上演,声音嗡然喧闹又什么都听不清。

      赵以安把沈湛拉到一边,手指对面的一张长条桌说道:“三楼的赌局叫‘问点’。来这里的要先去账台用银子换筹码,然后随便找个空位坐下就可。”赵以安又指向一桌赌客,“你看,他们每人三张牌,牌面点数从一到十,三张牌会有不同的组合,顺儿,对子,炸子等等。每张牌还有花色,花色一样者为大,开牌之前只知点数、不知花色,特别容易引人冒险。”
      赵以安越说越来兴致,又问道:“你知道最绝的是什么吗?”沈湛疑惑地摇摇头。

      “最绝的是,整副牌最小的组合,一点、二点、四点,可以压住大炸子。”赵以安说话的样子就像说一个大秘密一样。他又提点道:“而且你看这些赌客可贼了,尤其是老手,他们会在脸上使炸,表情变化,迷惑对方。不过听着复杂,其实是一局可快了。总之啊,三楼的场子,是输家多,赢家少;输家输的多,赢家赚的多。这玩意听说一沾上就上瘾,我啊,到现在都不敢玩。”赵以安嘻嘻鼻子,脑袋不自觉往后缩了缩。
      沈湛想了想问道:“一桌全是赌客?那赌场怎么赚钱?”

      赵以安嘿嘿一笑“这你就不懂了吧,赢钱了要拿筹码去账台换银子,赌场抽两成,这就相当于你只要进门买了筹码,你不玩赌场都赚,何况输家输得快,玩不上一会儿又得去买筹码。”
      这一番解释让沈湛倒吸一口凉气,心里想道:“这里可真是销金窟啊。”看着眼前这么多人,又发起愁来:“赌场赌客甚多,就算盗贼真在其中,可该怎么查呢?”沈湛的眉毛拧在了一块。
      赵以安没有发现沈湛的异样,手搭在沈湛肩膀上感慨道:“辛亏是十日一开局,三楼要是天天开,不定有多少人倾家荡产。啧啧。”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赵以安随口一句话却点醒了沈湛,竟然乐出了声音,对赵以安说道:“千里,我想到了!多谢你!我要去趟临康府,你自己玩吧。小赌怡情,大赌伤身啊。”沈湛说完闪身就走。
      沈湛一路上丝毫没有耽搁,直冲临康府而去,把自己的发现一通说给了魏扬。魏扬听罢更不敢耽搁,带沈湛进了景皓书房。景皓看着沈湛带回来的牌子,果然和物证大小一致,只是比物证厚了一些,想必是贼子将牌面削平,又重新写上“盗”字,为了祈求手气,又在背面写了个“顺”字。

      景皓一拳垂在桌案上“好个贼子,原来竟是个豪赌之人,耍的我们临康府团团转。”这也难怪临康府,当今天子渊武帝早在十年前就下过一道诏书,凡六品及以上官员,一律不得私入赌坊,违令者撤职严惩,这才导致阖府上下管事的官吏,没一个认出盗贼留下来的竹牌乃是赌坊的牌子。

      魏扬忽然有些忧虑地问道:“沈生员,据你所言,三楼赌客一天恐怕要好几百人,这无异于大海捞针呐。”
      沈湛笑了一笑,说道:“我有一计,不过,就是要等上几天。”
      “快快道来!”景皓双目一眨不眨看过去。
      “盗贼大概只赌问点,如若不然犯案不能规整如斯。衙门需提前和赌场打好招呼,下一期闭场,在门口贴上告示,写明‘是否开赌,明日通知’,贴上几天。盗贼爱赌,必然每天都要来看。”
      “哈哈,有理!普通赌客见三楼不开,赌其他的便是。但此贼一定看完告示就走。”景皓不觉提高了音量。
      “正是。所以我们只要埋伏在门口,见到可疑之人尾随其后写下住址即可。四天后比对次数,谁的次数最高,谁的嫌疑最大。等第五天开赌场,晚上抓贼就是。”
      “好!魏通判,按沈湛说的吩咐下去,咱们来个‘守株待兔’!”

      十天一晃而过,这天魏扬身着常服在赌场对面的茶肆里坐镇,临康府负责缉拿的快班衙役们也纷纷穿上日常衣服散在赌场周围,一双双眼睛却都有意无意瞟向赌场门口,关注着那里发生的一切。果然,告示周围马上就围了一圈人,有的读罢毫不在意走进赌场,有的看完摇头离去。每一个直接离去的人,都会有一个衙役悄悄跟上。
      魏扬足足坐了四天,拿回来的名单却让他觉得有点不上不下。临康府书房内,魏扬把两份一样的名单分别交给景皓和沈湛,很是为难地说:“沈生员这一计策确实奏效,大大缩减了人数,可是......可是也有五十人之多。就算三班衙役都用上,一个名字都轮不上六个人盯,万一贼人凶恶成性,皂、壮两班可不顶事啊!”

      景皓啐一声,“这么多游手好闲的赌客,不上工吗?”虽说心中不爽,还是压住怒火问道:“沈湛,你看呢?”这次盗案线索全由沈湛一人发现,景皓不得不把全部希望寄托在她身上。
      沈湛盘算一阵,把心一横,说道:“盗贼屡屡作案,家中银钱一定不厚,把名单里中户以上之人全都去掉。”
      “对,魏通判,快去核对,必须在天黑之前把新名单呈上来。”
      “是!”魏扬应声退出去。

      景皓沈湛二人一直在书房里等。大渊四月已是初暑,沈湛心里着急,更觉书房闷热,额头一会儿就沁上一层汗,用衣袖擦了好几回。景皓更是烦躁地在屋内来回走,仿佛多走几圈等解决问题一样。
      而真正为他解决问题的魏扬,早已忙得团团转,先派人拿户籍册初筛,按照资财登记多寡倒序排名单,再以前二十名为重点对象,对名单内之人实地走访核查,以防有错漏情况。等一切都忙完,已经酉时过半,西边的天空中还有一丝血红的残阳。魏扬忙了一下午,一口水没喝上,现在更觉得嘴皮子发干、舌底生燥。但忙碌是值得的,魏扬最终交给景皓的名单上,只剩下不到二十个名字。盯梢这些人,临康府精壮——快班衙役们就能对付。

      “通判大人办得好!”景皓胸中鼓起一团气,振声说道:“让快班的带上家伙,五人为一组去盯,最好是等盗贼入户作案时当场缉拿,人赃具在。”又对沈湛说道:“沈湛,你先回去,今夜的情况,明天一早本官派人通知你。”
      沈湛本想留在临康府等结果,可是既然景皓这么说,也没再强留,只身回到武学巷小院。可虽然人回来了,心却留在了临康府,整个晚上心里都不宁静,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同样辗转反侧无法入眠的还有景皓。他今夜没有回王府,直接睡在了临康府内宅,吩咐一旦有结果不论多晚叩门通禀,可是他躺下半个时辰也没有睡意,索性起身重新穿好官服,来到外间中厅等候。夜深寂寂,夜漏迟迟,景皓一直在等一个声音。
      子夜已过,临康府外响起更夫报时的声音“咚——咚咚咚”,在寂静的夜晚,这单调而重复的声音听起来没有丝毫生气,仿佛是从阴间出行的小鬼,发出的苍凉的气息,一点点浇灭了人的信心。

      四更天了,夜,已经要过去。景皓的眼熬得通红,拳头紧攥,心中郁结,“难道,非得靠张相吗?”
      就在这时,一道喊声由远而近传来,直撞入景皓的心。
      “报——报——”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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