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第 3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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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八家宴如期举行，李承鄞行过礼，坐在左侧宣德王下首的位置上，不一会，就看到永宁洛熙也从宫外走了进来。
小枫跟在她们身后，裹着紫色的斗篷，小脸被斗篷领上雪白的貂毛偎着，显出几份病弱的样子来。
上午过后，李承鄞便着人为小枫送来新的衣裳，亲自为她一件件穿好，又压着她喝了一大碗镇痛安神的药，直苦得小枫眉毛皱成一团地求饶，但李承鄞丝毫不为所动，威胁她不喝就自己亲自喂，小枫想起上午的事，连忙夺过碗一口气喝完了药。
李承鄞这才放开她，又亲自送她回了宫。太皇太后什么也没多说，只是吩咐贴身嬷嬷送来了上好的药膳。
为了避人耳目，李承鄞在宫门口和小枫道别后又回了翊王府，稍作整顿，等到时辰快到时，便再一次进了宫。
她们依次见礼落座后，皇帝见小枫脸色苍白，关心了一句：“听皇后说小枫病了？若是太过勉强就先回去歇着，宫里就是你的家，别拘束。”
小枫浅浅行了一礼：“陛下，小枫没事，今天已经觉得好多了。”
皇帝颔首，不再多说。
倒是见小枫完好无损地出现在殿中时，坐在李承鄞左首的李承邺脸色难看得紧。
慈宁宫被李承鄞安排的人守着，什么消息也没放出来，这一天一夜，李承邺的人只看到御药司的人不断匆匆忙忙进出慈宁宫，还以为这次十拿九稳，九公主必定烧得起不来身，命悬一线。
只是没想到她竟然退了烧，今日还堂而皇之地出现在殿中。
李承邺和忠王的视线交错了一瞬，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就算她身子骨硬，能扛过这场高热，但也绝抗不过三天后的致命之毒。只要他们耐心等着，便能等到九公主病亡，丹蚩使者震怒的时机。
李承鄞不动声色地喝了口茶，将两人的所有举动都看在眼里。
很快朝贺开始，各国使者鱼贯而入，等到丹蚩使者上殿时，小枫眼睛都亮了。
阿渡献上丹蚩王准备的礼物，又行了一礼，不卑不亢地开口：“陛下，我这次来，也有一些礼物，想要替我家王上交给九公主，不知道方便吗？”
皇帝道：“小枫千里迢迢来豊朝，本就不易，如今娘家人来了，自然可以趁这个机会见见面，诉一诉思乡之情，朕怎能不允？”
阿渡连忙谢过：“多谢陛下，这是我家王上准备的礼单，请陛下过目。”
皇帝接过看了眼，倒是饶有兴趣地挑起眉：“哦？雪山金翅鹰一对？听说在丹蚩被奉为神鸟，朕一直以为不过是传说，没想到真有此鹰？”
阿渡恭敬拉开身后礼物的红布，笼子里赫然关着一对有着金色翅膀的鹰隼，她回答：“金翅鹰是丹蚩神话中守护天亘山的神鸟，但其实与白眼狼王一样，都是天亘山上真实存在的动物，这次也是王上侥幸猎到两只，想起小时候九公主曾跟他说过，想看看神鸟到底长什么样，便命我将这对金翅鹰送来豊朝，也算是履行了年少时的诺言。”
阿渡还要再说，李承鄞教她的话她一字一句背了一宿，如果不能一口气说完恐怕会忘掉，可偏偏皇帝打断了她的话。
“丹蚩王守诺重亲情，这是好事。朕也相信，豊朝与丹蚩约定之诺，丹蚩王必定牢记于心。”
他笑吟吟说完这话，又话锋一转：“不过这金翅鹰到底有什么神通？可以担得上神鸟之名，还让小枫心心念念这么久？小枫，你说说看。”
小枫冷不丁被点名，李承鄞眉头一皱，这些话他只教了阿渡，没跟小枫说过，若是露馅……
小枫站起身，徐徐开口：“陛下，在我们丹蚩的传说里，金翅鹰是天神派来人间的使者，替天神守护雪山下的子民，惩罚所有心怀不轨的恶人，还可以……”
“可以什么？”
小枫飞快地看了眼脸色紧张的阿渡和远处脊背挺直的李承鄞 ，片刻后清了清嗓子，煞有介事地开口：“还可以啄掉人心中代表着恶意的毒虫，我们相信，人体内寄生着影响人善恶的毒虫，只有金翅鹰可以吃掉它们，让我们的心灵变得纯洁干净。”
皇帝哈哈大笑：“这说法倒是有意思，跟佛家之语也不谋而合了。”
李承鄞也放下心来，微微笑了笑。
这金翅鹰的传说是他编出来的，就连那呈上来的鹰也是他命人刷了金漆做成的，要的就是让皇帝对世上存在神鹰与毒虫这件事，有个先入为主的印象。
后面才好用这金鹰引出西南蛊虫，让皇帝对太子中毒一事生疑。
只是没想到小枫不知道这一茬，居然也能歪打正着，说个大差不差，难道丹蚩真有这么个传说，他怎么不知道？
其实丹蚩确实没有这么个传说，只是小枫看到阿渡的样子，就知道是李承鄞布的局，既然送上了鹰，还要扯上什么传说，小枫只能想到之前李承鄞手把手教她自己的谋划时，曾提及太子所中之毒正是西南虫蛊，又记得李承鄞早上说了，今晚便要让宣德王再也翻不了身，他莫名其妙联合阿渡制造“神鹰”这件事，便只能跟太子中毒之事有关。
倒确实是李承鄞的教导有了成效，小枫眼观鼻鼻观心，这才聪敏地和他们一起在皇帝面前圆过了这个谎。
见李承鄞沉思不语又忽然微笑的样子，皇帝奇道：“承鄞，你想到什么了，怎么忽然笑了起来？”
李承鄞连忙站起身：“回父皇，儿臣是想到九公主说的传说，倒是与儿臣从前在书上看到的，西南边陲之地的传说不谋而合。”
皇帝奇道：“说说看。”
李承鄞缓缓开口：“据说在西南地区，存在着一种毒虫，一旦钻入人心，必定会诱使此人堕入修罗之道，永远无法再次转生为人，而这种虫也有着一个天敌，那就是上天派来的苍鹰使者。”
他又道：“这只不过是小说家言罢了，儿臣忽然想起，也是感叹这相隔千里，居然有如此相似的传说，可见所有传说，都来自于寻常生活。”
皇帝颔首：“的确如此，今日既见了金翅鹰，倒使朕更好奇那传说中可以诱人向恶的毒虫了。”
李承鄞说这些的时候，李承邺一句也没听进去，只想着待会要怎么再求求情，让父皇免了李俨的罪名，自然也没注意到，所谓毒虫，与当初巫医下给太子的毒药“血影虫”，其实只有微末的名称上的不同。
皇帝摆了摆手，让阿渡下去，又对着左右说：“行了，今日腊八，百姓团圆，咱们也别拘束，开宴吧。”
一时间丝竹乐起，歌舞缭乱人眼，金杯玉馔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官员们身着各色官袍，执着酒杯互相觥筹交错，就连各国使者也有专门的位置一同参宴。
宫中历来有腊八节吃“浑羊殁忽”的传统，也就是烤全羊，等到肥滋滋的一碟羊肉被送到小枫面前，闻着令人食指大动的香气，小枫正握着筷子打算尝一口时，忽然心有所感，抬起头就看到李承鄞挑眉警告般瞥了她一眼，又转过头，恍若无事发生地跟身旁的四皇子说起话来。
小枫叹了口气，依依不舍地放下了筷子，小口小口地挖着金碗中的乳酪吃。
宴会到一半，就在李承鄞心想忠王可真能耐住性子的时候，忠王老泪纵横地扑通一声，跪在了大殿上。
“陛下，求您救救俨儿吧！”
“腊八家宴，儿子在狱中得了重病生死不知，做父亲的却要在宫里宴饮快活，这让臣心中如同被火煎一般啊，陛下，求您开恩，放俨儿回家治病吧！”
一时间，整个大殿都寂静无声起来，歌舞顿休，皇帝眉头一皱，看向李承鄞：“这是怎么回事？”
李承鄞忙回答：“忠王世子不适应刑部大牢，偶然感染了风寒，儿臣已经请了太医医治，只是或许牢中潮湿，所以世子的病一直未好，忠王或许是听到了什么消息，关心则乱，但世子在牢中并没有受到任何苛待，儿臣可以保证，只是这病情，的确是有些反复。”
皇帝沉思不语，忠王犹然哽咽：“翊王说得对，牢中潮湿，又是数九寒冬，俨儿从来没吃过这种苦，他有错陛下要打要罚臣绝无二话，只是盼陛下能在腊八佳节格外开恩，暂时放他回府养病。”
自从忠王开口求情，李承邺的脸色就有些焦急，他偷偷将李俨掉包带回宣德王府这件事，为了保密，连忠王也没告诉，谁知道忠王竟然不和他商量，直接在今天开口求恩典！
昨日他还不这样，两人还在计划着要怎么用西洲九公主之死让李俨戴罪立功，怎么今日他进了趟宫，好巧不巧就知道了李俨重病的消息？
李承邺的目光划过不动声色的李承鄞，又划过静观其变的高相，最后落到了一脸端庄肃穆的皇后身上。
是了，忠王妃今日按例，早早便要入宫向皇后请安。
一定是皇后说了什么，才让忠王如此担忧心急！
李承邺想开口阻止事态继续发展恶化，但刑部御史先一步开了口：“陛下，年关将近，刑部历来也有恩例，允许囚犯家中探望，虽说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但忠王一片爱子之心也令人动容，不若就趁着年关恩例，让忠王接了世子殿下回府休养三两日，等到刑部年后开审时，再将人送回来也是可以的。”
忠王连忙道：“到时臣一定亲自将这逆子提去刑部！”
满朝文武大臣面前，皇帝缓缓道：“法不可废，不可徇私。”
“但李俨既然病重，就让太医正奉朕的口谕，再去为他看看，如有必要，可以在刑部单独拨一个好点的院子给他住。”
忠王一愣，还要再说什么，但皇帝略扫过他一眼，他心中战栗，再也不敢多说，深深伏地：“臣，谢陛下隆恩。”
李承邺连忙开口：“父皇皇恩浩荡，不如让儿臣去刑部大牢，替您宣吧？”
皇帝摆手：“不必，让朕身边的内侍走一趟就行，你今夜还要陪着朕好好喝酒，可不许找借口开溜。”
李承邺不得已，笑了笑：“是，儿臣不敢。”
他转头，招来长随低声吩咐：“快回府，将世子带回刑部！速速！”
李承鄞垂眸，眼中噙着笑喝下玉杯中的酒。
有顾剑在，李俨今夜，必然回不去刑部。
作者有话说第33章 第 33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