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你》羽山蓝狐

17、裂痕

　　杨沁起身上楼，一会儿拎了些物品下来，看见宋晨还靠在那没动。

　　“我先走了。”杨沁轻声开口，带着浓浓的鼻音。

　　宋晨没有回。

　　待她走到门口时，身后的人才冷漠地问了一句：“你确定要去么？”

　　“我很快就回来。” 杨沁走了，去了南岛。

　　宋晨睁眼，静静地望着斜上方的墙角，有什么东西从眼角滑落，湿了衣襟。

　　她抛弃他了。

　　指尖狠狠抵着胸口，那里如同被人生生挖了一块，痛得有些发麻。

　　肚子也不合时宜地坠痛起来，里面的孩儿似是有感应一般。

　　宋晨慌了，抖着手给林书华打了电话，待林医生过来时，宋晨已经痛到快要昏厥。

　　“心悸、胃病，还有流产迹象？哟...真行啊，你有几条命？”

　　检查完，林书华就各种冷笑：“我早跟你说了你最近情绪不好不适合要孩子你不听，现在好了，人家可没那么想要。”

　　宋晨躺在床上由他念，不回应不反驳，只怔怔地盯着屋顶，眼神空洞。

　　“你别这幅要死不活的样子，不为自己想也要为孩子吧？你既然要了就得对它负责！”

　　“你别吵了...我也不想，可我控制不了。”

　　得，好心当做驴肝肺！

　　林书华真想把这人拎起来打一顿，要不是看他这么虚弱，早一脚踹上去了。

　　“那你继续作吧，一个女人而已，别把自己给玩儿死了。”

　　宋晨艰难地扯唇闷笑：“你也就是嘴上厉害，如果叶诗诗回来，你还说得出这些话麽？”
　　“……”这句成功地让林书华住了嘴，宋晨终于耳根清净了。

　　杨沁几经辗转，终于在江家见到了江维。

　　昔日那个阳光明媚的男孩如今奄奄一息躺在床上，瘦成了皮包骨，早已看不见当初的模样。

　　江家人这次没有为难她，只是默默地站在一旁，让她进去和他说说话。

　　“哥，杨沁姐来了。”江婷红着双眼凑到江维耳边说道。

　　江维睁开眼睛，半天才聚焦到她脸上，见到朝思暮想的人，江维努力扯出一丝笑意。

　　“沁沁...”

　　“杨沁姐，我哥已经不太吃得下饭了，现在说话也费力，你离近一点儿。”

　　杨沁点点头，突然间泪流满面，拉了他的手紧紧握住放在自己脸上：“阿维，是我。我来看你了，你一定要好起来，等你好了我时常跟你打电话，来南岛找你玩好不好？”

　　江维手动了动，杨沁赶紧凑过去。

　　“沁沁，对不起。幸好...幸好我们没有在一起，要是...你嫁了我...你该怎么办...”

　　“没有，”杨沁哭着摇头：“你没有对不起我，我不怪你...”

　　沉默片刻，江维虚弱地笑了：“你爱过我吗沁沁？”

　　爱过吗？杨沁也在问自己，肯定是爱过的啊，他们当初是真真切切相爱过的，只是他们的爱，终是抵不过现实。

　　“嗯！”杨沁轻轻点头：“爱的阿维，我真的喜欢过你，所以你要快点好起来..”

　　他也想好起来，想再好好看看这个心爱的姑娘啊。

　　当年分手之后，他其实每年都会去长平好多次，知道她有了新的生活，他就偷偷地在她公司外面等着，不打扰她，只远远看上一眼就离开。

　　这些年，已经养成了习惯。

　　他知道她有了新的爱人，知道她比从前过得好。

　　他想正正当当见她一面，可他不敢啊。

　　直到半年前身体不适检查出肺癌，那时他刚好听到她可能会来南岛的消息，才借着让她送东西的理由与她见上一面。

　　他以为那一次就是永别了，他从没想过让她再看到自己这般形容枯槁的样子。

　　杨沁在床前守了江维三天。

　　这三天里，江维最初还能在精神好的时候与她搭话，偶尔说上几句，后来逐渐说不出话，也无法咽下任何食物，最后一天已经完全不能动了。

　　杨沁不敢相信，江维死了。死在冬季的第一场雪里。

　　往年从不下雪的南岛，今年竟出奇的冷。

　　那天，屋外的雪铺了厚厚一层，染白了整个冬，也凉透了屋子里一干人的心。

　　哭声此起彼伏，江婷抱着江母哭得眼睛都肿了。

　　杨沁静静地站在屋外，摸了摸眼角，竟然没有泪。

　　她没有哭，只觉得冷。

　　或许是之前已经把眼泪流干，又或许是难过到极致，便不会再流泪了吧。

　　从小到大，身边并没有几个人真心待她，对她好的人寥寥无几，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江维就在其中。

　　父亲一家重男轻女，小时候不待见她，妈妈对她还算不错，可惜在初中的时候就不在了。

　　如今，江维也走了。

　　从前对他产生的那点怨恨早已消失不见，只记住了他的好。

　　思虑间，手机不合时宜地响起，杨沁迟钝地瞥了一眼，是宋晨。

　　这几天他打过几个电话，她都没有接到。如今也没有心情去接，她怕一开口就会难受。

　　又熬过一天，杨沁打包回长平了，她得好好生活，毕竟还有宋晨和孩子不是么？

　　有时候想通也就是一瞬间的事儿。大概因为体验过失去的痛苦，才格外珍惜身边拥有的一切。只可惜，她明白得好像晚了一些。

　　到家的时候是中午，客厅里很安静，安静的有些不正常。

　　杨沁放下包推开房门，才见宋晨正沉沉地睡着。

　　大约是在午睡。

　　下意识地放轻脚步，没想到还是惊醒了他。

　　两双眼平静地对上，宋晨似是还没反应过来，怔愣了许久。

　　久到杨沁以为宋晨不会再理她时，宋晨哑着声音开了口：“回来了？”

　　“嗯。”不知为何，她在亲眼见着江维去世时没哭，看到江家人哭成一团时也没哭，却在刚刚宋晨开口的那一刻，眼眶忽地就红了。

　　他瘦了好多。

　　因为屋里开着暖气，宋晨只穿了薄薄一层，四个月的肚子已经比较明显了。

　　只是除此以外，这人身上其他地方没一处长肉，脸色也憔悴了不少。

　　宋晨静静地看着她，过了好一会儿才淡淡地问：“吃饭没？”

　　“没呢，有点饿...”说起来，她有两天没怎么吃东西，这一提起就感觉饿得不行。

　　宋晨起身，缓慢地往厨房走。

　　“你不用做饭，我...”杨沁拉住宋晨，急急阻止道。

　　“我没说要做，冰箱里有吃的。”宋晨打断她，抽回了手。

　　“哦~” 最后，杨沁悻悻地跟过去，在冰箱里翻出牛奶和一块面包，在宋晨的注视下解决了。

　　这些日子，杨沁没有任何关于江维的只言片语，江家不想让外人知道他去世的事，杨沁自然也不会往外说，但她欠宋晨一个解释。

　　因着心中的亏欠，她对宋晨上心了很多，每晚回得很早，在家还主动承担起了做饭的义务。

　　渐渐地，宋晨脸色比之前好了些。

　　但杨沁发现，宋晨好像变得比之前更加沉默寡言，有好几次都见他一个人站在阳台边，一站就是半个小时。

　　她找他谈过两次，希望他能够顾及到腹中的孩子，保持心情愉快，有事情及时跟她沟通。她也明确告诉宋晨自己决定要这个孩子，让他别多想，但作用似乎不大。

　　宋晨还是不开心。

　　时间一长，杨沁也有些无奈，她从来不是个有耐心的人，不知道怎么去哄一个人。

　　于是，两个人关系不咸不淡就这么过着，偶尔也会一起说说话，但大多数时候都是各做各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