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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庆生宴·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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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御行云的庆生宴如期而至。
要说义王宠爱王妃以至让嫡长子冠母姓是美事一桩,那么这位世子殿下的庆生宴便是穆家另一件令人津津乐道的美事。
一般来说,即便是显赫如穆家的世家,也不会每年都给孩子举办庆生宴。
但御行云的诞生碰巧赶上了一场至关重要的战役——“白狼山之战”的大捷。
当今圣上萧冕还是太子时,在这场战役中被俘,是穆明彰救驾及时,才将其带回。
那边穆明彰刚斩下敌将首领的头颅,宣告大胜,这边御行云就呱呱坠地,被视为吉兆。
先帝既崩,太子登基。为稳定人心,封穆明彰义王。更是在御行云周岁时,将他的抓周宴办在了皇宫,以示百废具兴。
此后皇帝就下旨御行云的生辰每年都要大办,彰显大楚气运绵长,国运昌盛。
御行云站在王府门内迎客,只见他身穿绛红窄袖长衫,衣襟处用金丝镶着腾云祥纹,胸前佩戴一条翡翠金珠璎珞,腰间束着条锦带,腰身更显,头发尽数在头顶绾成髻,用一根镶金玉簪束着,端的是玉树临风,贵不可言。
两辆紫楦雕花马车停在王府门口,第一辆车上下来一个锦服中年男人,他面容冷峻,蓄着短须,看上去一丝不苟,他身后跟着一个温和端庄的妇人。
这便是礼部尚书陆凛和他的夫人王氏。
第二辆车上下来的是陆不矜和陆让尘。
陆不矜今日没有穿惯常喜爱的蓝色,而是换了身玄色银丝暗纹长袍,显得愈加沉稳。
陆让尘着一袭空青色云纹团花锦衣,似是畏寒,罩了件白色狐皮大氅,往那儿一站仿佛谪仙下凡。
他刚下车瞧见御行云时微微一愣,随即收了神乖乖跟上前面的陆不矜。
陆凛夫妇领着两个儿子向御行云见了礼,寒暄几句,便入了里间。
御行云迅速地悄声对兄弟二人道:“去后园等我。”
说罢御行云就又转身去问候下一位客人。
待御行云迎客结束去后园找陆家那二人时,却见池边站着四人。其中两人似乎生了些嫌隙,正在争执。
“宗政熙,我每每看到你都想感叹一句老天公平,给你愚蠢的脑子安上两个瞎掉的眼睛,当真绝配!前朝贺将军神勇无敌,胆识过人,你竟在此胡乱编排他?”说话的是个长得有些傲气的红衣少年,他腰背挺直,双手交叉置于胸前,将下巴一抬,高束于脑后的头发也跟着一甩,轻蔑地冷哼一声。
一旁的陆让尘和陆不矜面面相觑。陆让尘因身体原因一直在家中私塾念书,是以和这两人不熟,陆不矜什么都没说,只是摇摇头示意陆让尘不要说话。
“姜子煜!你竟敢这么骂我?那好,我且问你,你说的胆识过人便是视他人的性命如草芥吗?他当年设下鸿门宴,命五十伶人去陪酒,竟是连酒器上都淬了毒,事先却怕败露并未告知伶人,事后更是没有过问一句他们的家人,何其心狠!纵他战功赫赫,这也是无可辩驳的错事一件!”宗政熙一身竹青长袍,清秀的脸上染了愠色,他捏紧手中的琼玉手串,直直瞪着姜子煜。
姜子煜面上微红,但还是梗着脖子,凭借身高优势,居高临下地看着宗政熙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说起来,你还要好好谢谢贺将军,他拼死打退敌军,才给你好端端站在这儿编排他的机会!”
宗政熙听罢也脸上一红,低下头小声道:“那也是草菅人命的莽夫……”
姜子煜彻底怒了,他抬手握拳在宗政熙面前扬了扬,阴恻恻一笑道:“我今天就要让你见识一下真正的草菅人命。”
姜子煜是正三品怀化将军姜昇之子,毫不夸张地说,他这一拳下去宗政熙能在床上躺两个月。
宗政熙一见他这架势,立马认怂地缩着脖子闪到陆不矜身后去了,嘴里却还嚷嚷道:“姜子煜你无耻!君子动口不动手你知不知道?他这事儿做得就是不对,有什么不能说的!”
陆不矜被二人吵得头疼,刚想制止,却又听姜子煜鄙夷道:“不过是几个低贱的戏子,你至于…”
话说一半,姜子煜忽然意识到什么,突兀地收住了话头,却为时已晚,他轻咳一声,有些不自然地看向陆让尘。
宗政熙这人虽然成日里游手好闲,招猫逗狗,但消息极其灵通。
有一次他去十二楼喝酒,偶然得知陆让尘的亲生母亲曾是十二楼的花娘,大为震惊,他又是个藏不住事儿的人,转头就告诉了姜子煜,因此还被姜子煜嘲讽多嘴多舌。
适才姜子煜正是突然想起了这件事。
陆不矜皱了皱眉,宗政熙的目光在陆不矜和陆让尘之间来回游移。
一时间阒然无声,气氛变得尴尬无比。
陆让尘袖子下的手早就在姜子煜说出“低贱的戏子”时掐紧,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地乖巧笑着,状若无事地歪了歪头,问道:“怎么了?”
御行云无奈地一拍额头,走近装作刚来的样子喊道:“原来你们在这儿,叫我一顿好找!走走走,筵席都摆好了,快随我一同入座!”
他原本想和陆家二人在后园闲话几句,顺便看看陆让尘的身体状况,没料到宗政熙和姜子煜也来了。
这两位是御行云和陆不矜入学国子监后认识的。
大楚重文轻武的风气极盛,就连国子监的学子也分了派别,文臣家的一派,武将家的一派。
宗政熙是礼部侍郎宗政元常的独子,刚入学就死缠烂打地结交了陆不矜。
姜子煜则是崇拜义王已久,主动结交了御行云。
御行云和陆不矜彼时十三岁,一同在寿谷子那里读了五年书,交情早已非同一般。
于是那年国子监就出现了第三个派别——御行云、陆不矜、宗政熙、姜子煜这四人。
一开始宗政熙和姜子煜还能相安无事,直到某天,宗政熙抱回来一坛酒,并且一个没拿稳,将酒倒在了姜子煜正在擦拭的子午鸳鸯钺上。
那对钺是姜子煜的亡母留给他唯一的一样东西,平时他都宝贝得很,时不时就要拿出来擦一下。
姜子煜的眼眶唰地就红了,最要命的是宗政熙这家伙还不明所以,贱兮兮地凑上去来了一句:“哟,哭啦?”
姜子煜一听更加生气,抬手就要打宗政熙,人没打到,却把他手中辟邪的琼玉手串打落了,红色玉珠散了一地。本想道歉的宗政熙这下也急了,两人僵持不下,谁都不肯先低头。
自此这梁子算是结下了。即便后来钺被擦干净,玉珠也都捡回了,两人还是看对方不顺眼,每次见面都能因为各种莫名其妙的原因吵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