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夜》枕枫眠

4、不知天上宫阙 今夕是何年

　　“喂，请问是叶女士吗？”
　　“对，我是！请问您是哪位？”
　　“这里是园杞路交警支队！”
　　“交……交警队？请问……找我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叶女士，8月18号，您牵涉一起交通事故，后来经过多方调查，发现您确实与事故及当事人无关，我们的交警在处理过程中给您造成了困扰，实在抱歉！”
　　“没关系，查明白了就好！”
　　“好的，感谢您的理解。那就不多打扰您了！”
　　“好……不……等等！”
　　“请问，您还有什么事吗？”
　　“那个……那天那个穿古装的，他怎么样了？有没有找到家人？”
　　“警察录了指纹，说是系统里查找不到任何亲属。”
　　“那这样的话，一般会怎么处理？”
　　“比较棘手一些，我们正在和其他事主协商，看看赔偿期限能不能拉长一些。”
　　“那他……他要一直待在派出所吗？”
　　“据我所知，这种情况一般会送去收容所或者福利机构。”
　　“收容所？”
　　“应该是的，叶女士！”
　　“好的！那就不打扰您了，再见！”
　　“好的，再见！”
　　挂掉电话，叶玥明的心里就开始七上八下起来。想想以前看到的那则年轻男子在收容所悲惨死亡的新闻，心像是一艘破漏的船，不停往下沉去。
　　“怎么办？怎么办？帮还是不帮？”
　　善良的心和苍白的现实，让已经不想再多管闲事的叶玥明进退维谷，《农夫与蛇》的故事，她也不是没遇到过。
　　“算了，大不了多熬点夜，多码点字，有什么大不了的？不能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要是外婆还活着，肯定不会坐视不管的！”
　　说服了自己以后，叶玥明赶紧换上衣服，开车向派出所驶去。
　　“警察同志您好！可以帮我找一个人吗？我来接他回家。”
　　“家属是吧？你找谁？”
　　“我找一个，就是，8月18号到派出所来的一个穿着古装的男人。他失忆了，找不到自己的家人。”
　　“哦，你是说宫阙啊！？”
　　“对对对！就是宫阙！”
　　“你是他……”
　　“我是他朋友！”
　　“你可终于来了！再不来，他就得去收容所了！不过，我们这里的人都很喜欢他，特别是我们的赵警官，一直想让他去自己家住。”
　　女警热情地引着她，因为宫阙的缘故，连带着对他的“朋友”，也热情熟稔了起来，一路上说着他在派出所的趣事。
　　“我还是第一次见有人这样失忆。知道自己叫什么，不知道自己家在哪，说话拿腔拿调，出口成章，看得出来学问是没忘，但是连咱们简体中文都识不了几个。我们同事喜欢古玩，他跟人家聊得头头是道，什么陶啊、鼎啊、瓷啊，看到玻璃杯，竟然不认识，还特别惊讶地问‘此乃何物？天下竟有如此通透之宝石！’给我们笑得哦……说实话，要不是我们这里有规定，还真是想多留他在这里一段时间呢！好在你来了，不过……听交警队那边说，好像是得赔一大笔钱呢！”
　　“是啊，这年头，钱难赚啊……”听到钱这个字，叶玥明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赵队，这是宫阙的朋友，来接他回家！”女警对一个中年男警察说。
　　“朋友？没听他说自己有朋友啊！不会是骗子吧？”中年男子说。
　　“那也得叫他出来认认，看看他愿不愿跟人家走啊！”女警说。
　　那中年警察没有答话，起身看着叶玥明，那眼神，就像是要把自家黄花大闺女交到一个大腹便便的肥腻老男人手里一样。
　　“玥儿！”
　　很少有人这么叫她，就连外婆也只是叫她“小玥”，这称呼和声音，让她有一种遥远的熟悉感。眼前的人，完全不是自己种想象的几日没有洗漱收拾的模样，相反，衣着比那日更干净整洁，脸上连一个胡茬都看不到。
　　“我知道，你定然不会留我一人不管不顾！”
　　她转身，看到他面带微笑，眼中却是星星点点的泪光。
　　中年交警忙走上前去：“我说小宫兄弟啊！你可得擦亮眼睛啊，别什么人的家都回！我昨天给你嫂子看了你的照片，她说看起来挺老实一个小伙子，已经同意你去我家里暂住了，等你找到工作，到时候再走也不迟！有些不明不白，关系一般的所谓朋友，你最好多长几个心眼儿，别到时候让人家给骗了！最重要的是，可别因为困难时的一点帮助，就……错付真心，心一旦交出去，要收回来可就难喽！”
　　中年警察赶紧从裤兜里掏出一包手帕纸给宫阙擦泪，口中滔滔不绝，眼睛却一直打量着叶玥明。
　　“我说赵队！您前两天就说回家跟嫂子说说看看能不能去家里住，怎么到现在嫂子才同意？”
　　一个年轻警察打趣道。
　　“唉……这回我可是见识了什么叫做“看脸的时代”。没看到照片之前，死活不同意。说什么家里没空，家里太乱，一个陌生男人在家不方便……看了照片以后，立刻变了副嘴脸，说什么这模样，这气质，一看就人品贵重，贵气逼人，气度不凡，你说气不气人？”
　　“气人什么气人？那只能说明嫂子眼睛不瞎！”年轻警察继续打趣着，说完还笑着给女警使了个眼色。
　　女警于是笑着问：“所以，您今天一大早就到了警局，为什么到现在人家朋友来接了，才提这一茬呢？”
　　“这……这不是怕我兄弟遇人不淑吗！你看看这人品、模样、学识、风度，怎么能随随便便让人领走？”
　　叶玥明看那中年警察的眼睛，感觉似有刀光剑影一般寒气逼人，她不禁尴尬地笑了笑，说“我……我虽然其貌不扬，也没什么太大的才华，也……也没什么钱，但……给他一口饭吃，让他有个地方安身，这一点，还是没问题的。最重要的事，就我这小身板，肯定是不能把他怎么样的，您……您放一百个心！”
　　“俗话说‘情人眼里出西施’，情敌眼里出丑八怪！人家女孩子多漂亮一张脸蛋，让赵队说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母老虎或者无盐女呢！”女警在男警耳边窃窃私语，随后又清了清嗓子说：“赵队呀，既然您这么不放心，那您领自己家去就不怕这人品、模样、学识、风度，到了您家以后，后院起火吗？”
　　“去去去……你们这些年轻人，每天脑子里都想些什么东西？在你们心里，难道就没有纯粹的，惺惺相惜的，纯洁的，朋友的感情吗？”
　　中年交警说完，依依不舍地拿出一张处置单，喃喃自语地说着些什么。
　　叶玥明填完，他又依依不舍地目送两人离去，还不停地摇头叹气。
　　“这么看，原来是咱们赵队失恋了！”年轻警察和女警笑得花枝乱颤。
　　“去去去！头脑空空的年轻人，一天天脑子里都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怎么样配得起身上的这身制服？”
　　中年警察呵斥完两人，又是一副怅然若失的模样。
　　“好啦赵队！我们开玩笑的啦！说真的，平时看你研究案子那么着迷，真没想到，您对传统文化也这么痴迷啊？”女警说。
　　“那当然，我们华夏民族几千年的文化血脉，多么高深，多么丰富，多么底蕴厚重，多么神秘莫测！要有更多像我这样的人去热爱才对！有了热爱才能焕发新的光彩！焕发新的光彩，才能让更多年轻人喜欢。 这就叫……叫互相滋养，互相依托，良性循环，懂不懂？”
　　“懂不懂不重要，但是您说得好！好！好！”
　　两人十分捧场地鼓起掌来，引得路过的警察都纷纷侧目。

　　街道上车水马龙，宫阙两手紧紧抓着安全带，屏气屏得呼吸都快要停止了。叶玥明看着他的模样，摇了 摇头说：“不要害怕，我车技很好的！不过，你不会对大马路和汽车也没印象了吧？”
　　“马路？”他把头伸出窗外，四处张望，像是要找些什么东西。
　　“我说大哥，快把头缩回来，很危险的！你在找什么啊？”
　　“这……既然是马路？怎么连一匹马都没有？”
　　“你说……你在找……马？”叶玥明忍住笑问。
　　“当……然……”对于这里的万事万物都十分陌生且好奇的宫阙，竟然一副小孩子说错话一样怯生生的模样。
　　“那，我要说飞机的话，你是不是要到天上去找一只会飞的鸡？”
　　“那倒不会，毕竟……鸡又不会飞。”
　　“还好，看来还有的救。没关系，大不了咱们从小宝宝教起嘛。最起码，你这话说得很顺溜，而且，你在派出所待了几天以后，之乎者也的也少了很多，说明语言能力还是很强的，这就已经减轻了一大半的难度了。”
　　“如今，是何年何月何日？”
　　宫阙有些突然地问。
　　“你看，刚夸完你，又来了。要问时间日期，我们会说‘哪年哪月哪日’，我们说‘这是哪里’？不说‘此地为何地’这个‘哪’就是‘何’的意思！今天是，2023年8月25日，现在是晚上的……八点钟。”
　　“贰零贰叁年？”
　　“对！也就是两千零二十三年！”
　　竟然已经这么久远！他在心中感叹。
　　“对不起！”他转头望着她的侧脸，用眼光描摹着她的轮廓。
　　“为……为什么要说对不起？”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自己十分害怕这人的眼光，每当他看向自己的时候，她的心总有一种隐隐的紧缩般的疼痛感和一股柔柔的如同躲进蚕茧般的温暖感。
　　“无他……今日与你添烦，深感愧疚！”这当然不是肺腑之言。
　　“来，跟我学：‘没什么，今天，真是麻烦你了！’”
　　“没什么，今天，真是麻烦你了！”
　　“没关系！小case！”
　　“没关系，小……小克丝？”
　　“小case！小case就是小意思的意思。”
　　“小意思，是什么意思？”
　　“小意思，就是小事一桩的意思。”
　　“原来如此！”
　　“唉……现在的家长，恨不得给小娃娃两三岁就背诗背古文，像我这样要把古文纠成白话的，全中国恐怕也只此一家，别无分号吧！”她看着眼前汇成河的车灯，不禁感叹道。
　　“还有……”她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你这身打扮也太不日常了，头发也得剪了。”
　　“剪……头发？”他听到剪头发这个词，惊惧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
　　“对呀！一会儿先去剪头发，再去买衣服。”她对此当然不以为意，因为全然没见到中年交警要帮宫阙剪发时，他那如临大敌，誓死不从的模样。
　　“别这么激动！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失忆之前就一直是这个打扮，但一会儿你下了车就知道，老的、少的、小的，但凡是男人，一般都是T恤衫加牛仔裤或者休闲裤的，头发嘛，绝大部分人都是短头发，大概……这么长吧。”她用手在他头上比了比长度。
　　“身体发肤，受之……”他紧闭双眼，紧握双拳，好像要下一个天大的决心一般。
　　“我知道，孔子说的嘛，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但是你这样，别人会把你当个奇葩一样看不说，你自己生活上也不方便啊！那么长的头发，洗头吹头都得半天吧？不过，我想我得去问问我的医生朋友，人失忆的话，有没有可能脑子里住进另一个人的思想和记忆。要不然，真是没办法解释你目前的行为，大家不懂的，你特别懂，大家都懂的，你反而又不懂。”
　　“好！你带我去吧！”这是挣扎后的妥协。
　　“这就对了嘛！好好听话，姐姐疼你哦！”她微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
　　两人走进理发店，引得众人纷纷侧目，女顾客们更是发出了无数惊叹。
　　“这位帅哥！您想要个什么样的发型呢？”一位Tony见状，迅速花开满面地迎了过来。
　　“‘帅’‘哥’？”
　　叶玥明知道，他脑子里肯定是在疑惑，“帅”是什么将帅？“哥”是什么哥儿？“帅哥”，到底是“将帅”，还是“哥儿”？这些奇怪的问题。于是赶忙打断他，拿出手机上的图片给Tony看，“给他理个这样的就行！”
　　“行行行！今年最流行短狼尾了，而且，这位帅哥剪这个发型，颜值肯定更上一层楼！”
　　说完，Tony准备带宫阙去洗头，却对着他的头发犯了难。“这头套……我还真不会卸，要不您自己弄一下？”
　　“这个不是头套，是真头发。你先这样喀嚓给他来一剪子，剪短了再去洗。对了，剪的时候千万别掉地上了，发束给我，给他留作纪念吧。”
　　“您肯定是个演员吧？真是敬业啊，自己留这么长头发！您平常是历史剧拍得多一些，还是仙侠多一些？”Tony肃然起敬地说。
　　还没等宫阙回答，叶玥明抢答道：“对对对……他就是个演员，不过是个糊咖，赚不了几个钱，所以不干了，这不才来剪头发来了吗？”
　　“现在竖店都这么卷了吗？这么帅的帅哥竟然都火不起来，真是……”
　　“俗话说，一命二运三风水嘛，赶明我给他找个大师好好算算。”叶玥明开玩笑地说。
　　“要说也是，娱乐圈多少帅哥美女，大火的也就那几个，还真是得看命。帅哥你可千万别难过，我给你剪个好看的头型，就您这形象气质，不做演员，做模特，做主播，不管做什么，反正肯定能靠脸吃饭！”
　　宫阙虽听不懂他们谈论的内容，但大致明白理发师说他是个小白脸的意思，本来想要争辩一番，毕竟小白脸这个身份，对他来说可是奇耻大辱。但，见叶玥明总是抢在他开口之前回答，想必是怕自己闹笑话，于是又紧紧地闭上了嘴。
　　洗完头以后，Tony小心翼翼地解开他头顶长长的盘发，一剪子下去，如墨的一束长发就掉了下来。随后，只听得，咔嚓咔嚓，剪刀如飞。而他，全程紧闭着双眼，紧握着双拳。
　　“这位帅哥这是……”Tony老师第一次见一个成年人剪头发时如此紧张，吓得立刻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哦哦……没事没事，他……他是个历史爱好者，想到了……想到了当年清朝的时候留辫不留头的规定，对古人的遭遇十分同情，而且，他这头发留了许多年，留出感情来了，有点不舍得，所以……”叶玥明有些尴尬地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没想到，帅哥还是有学问的性情中人啊！”Tony老师不禁感叹，于是，理发理得更投入起劲儿了。
　　“这位帅哥，请问……可以加个微信吗？”
　　Tony老师正在处理宫阙耳后的少许发茬，一个约摸二十来岁的女孩，走过来羞怯地问。
　　“好啊好啊！美女，您等我忙完这一点儿啊！”Tony老师有点受宠若惊。
　　“不好意思，我是在问他！”女孩儿指了指宫阙。
　　“加微信啊？恐怕不行！”坐在后面休息的叶玥明见状走上前来说。
　　“为什么不行？再说了，你是他的谁？怎么你说行就行，你说不行就不行？”
　　小女孩一改刚才的羞怯，声音都高了两个八度。
　　“他……他没有微信！”
　　“没有微信？这年头，我爷爷都有微信，他没有？骗鬼的吧？”
　　“你爷爷的爷爷有微信，也不代表他必须有微信！”
　　“真是的，你算哪根葱？又不是他妈，管得着吗？”女孩翻了个白眼，走到宫阙正前方，立刻笑靥如花， “帅哥，你扫我？”
　　“我听她的！”
　　宫阙虽不知道微信是什么，扫又是扫什么，怎么扫，但他知道此时自己应该怎么做。他故意指着叶玥明，说完还不忘朝她笑了笑。
　　女孩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气得翻了个白眼，悻悻地回到原处。
　　离开了理发店，他们又购置了些衣物和生活日用品，这才回到家里。
　　“给你！”
　　“这是什么？”
　　“遥控器啊！按这个，可以控制开和关，按这个，可以选节目，按这个，可以调节音量。来，你试试！”
　　他按照她的方法，按下了电源键。电影频道恰好在播放林正英的僵尸电影，电视里的画面吓得他一个后退，躺倒在沙发上，遥控器自然也被扔出去了很远。
　　“此乃何物？为何如此骇人？”人在惊吓中，果然会回归到自己最熟悉的语言环境。
　　叶玥明被眼前这一幕逗得捧腹大笑。“来，姐姐告诉你哦，这个长方形的东西叫电视，它是通电的，跟我刚才开的车一样，都是用电的。你打开以后，里面会显现一些静态和动态的画面。但是，这里面的东西都是假的，不是真实存在的。”
　　她走到电视面前，用手摸了摸屏幕。
　　“你看，我摸这个僵尸的舌头，他都不咬我。”
　　她又走到他面前，拉起他的手，再把他的手，放在电视屏幕上。
　　“看到没？凉凉的，不会动，更不会伤害你。都是假的！”
　　都是假的，是啊，都是假的。但此刻，她指尖的温度，却是真实的。
　　“好啦，既然你害怕这个，那就转台吧，按这里。左上角有卫视的名字，看到没？在这里。你看到自己想看的，比如什么什么文化，你就停下来看就可以啦。今天太晚了，明天再带你去吃好的吧，我先去给你煮碗面！”
　　她边说边整理刚才被她碰倒的茶几上的东西，然后转身去了厨房。而他，却被电视上的画面紧紧抓住了心脏。
　　“云山雾水，天水相连，这是一幅山水画卷，这是一方鱼米之乡。在这片古玥大地上，一处埋藏在地下数米，不为人知的墓葬，在考古学家的探寻下，终于露出了神秘的面纱。而此次墓葬中出土的，最有价值的文物，便是玥国简牍。于是，那些鲜有记载的，风起云涌的玥国历史，便浓缩在了这几卷小小的竹简上……”
　　电视里的声音，悠悠地传来，画面，在光影中展开。那简牍，那字迹，那一幕幕刻骨铭心的过往，像千军万马的铁蹄，踏得他心痛如割。
　　她从厨房出来，看到虽极力掩饰，却眼睛红红的他，心中的八卦欲，有些按捺不住。
　　“你眼睛怎么红了？是不是想起了什么伤心事？或者是家里人啊，女朋友啊什么的？“
　　见他沉默，她继续问：“你这么好看，年龄也不小了，肯定会有女朋友的吧？哦，我说的这个女朋友可不是指女性的朋友，是指……指……就是恋人、红颜知己，或者……未婚妻之类的！”
　　所谓男儿有泪不轻弹，他不知道，以前流血不流泪的自己，现在为什么这么容易就湿了眼眶。
　　“没什么，刚才揉眼睛的时候，手上沾了东西进去。”
　　“哦……我们吃面吧！”
　　她当然不相信这个说法，埋头嘬了两口面，还是压制不住内心里的八卦分子，于是又问道：“你……有没有过刻骨铭心的人？那种即便是失去了记忆，就算是眼睛不认识了，心也还是会认识的！？”
　　“有过……”
　　他的声音很轻很低，比他的头埋得还要低。
　　“看来……真的是刻骨铭心，印象深刻啊！不过你爹妈知道了，肯定要不高兴了。哈哈……”
　　毕竟你连他们都忘了，她在心里补充道。
　　“那……你还记不记得她长什么样啊？好不好看？这个问题问得有点傻，哈哈……像你这样的，女朋友肯定很好看！那……有多好看？如果用古文怎么描述？‘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还是‘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城’？又或者‘绝代有佳人，幽居在空谷’再或者‘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像你一样好看！”
　　他定定地看着她，眼光灼得她满脸通红。
　　“你可……真会……真会开玩笑。”她快速的扒拉着碗中的面，静默的空气，好似加剧了她的羞意和尴尬，于是转移话题问道“你……你刚才看的什么节目啊？”
　　“宫玥，历史上唯一的女史官，因祖辈功勋卓著，得玥国太祖皇帝赐宫姓。也是我们今天要讲述的主人公——玥国简牍的作者……”
　　电视里传来恰如其分的脚本念白。
　　“你知道吗？这个宫玥可是我儿时的偶像呢！她不但是历史上唯一的女史官，可见学问有多好。而且据说她不但学问好，长得也倾国倾城。”
　　他只是低着头。沉默，像是雨后的一群远山，缭绕着雾色，迷濛而哀婉。
　　“‘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不知这件鸳鸯戏水双层妆奁，又为我们描摹了一个怎样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呢？敬请收看下期节目！”
　　电视里如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