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地宫重逢 ...
-
麒麟山庄兰书阁内静悄悄的，这院落偏安一隅，好似自成一方天地，外面如何腥风血雨都透不进来。
这地方是夜铮特意为柳泠漪修的，她嫌麒麟山庄男子居多，多有不便，夜铮便寻了这僻静的地方改成了她喜欢的布局。
平日里她只在兰书阁活动，很少往外面走。
送夜铮出了门她便在暖阁里修剪今日送来的花枝，山庄里的花草都养的极好，夜铮知道她爱插花，便每日差人送最新鲜的过来。
今日送来的花里有几支开的最早的香玉牡丹，她心中爱极，净手焚香之后才拿起剪刀仔细修剪。
婢女紫荆匆匆推了门进来，还未站定便压住喘息道：“夫人，山庄那位长公子回来了。”
柳泠漪一剪刀下去，岔了几分，她抬头道：“他竟还活着？”
紫荆匆匆点了两下头，柳泠漪问道：“你慌什么？”
紫荆斟酌片刻，说道：“那位长公子和姑爷打起来了，姑爷不敌。”
柳泠漪摔了剪刀，起身便要出门，紫荆扶着她，还在叮嘱：“夫人小心身子！”
柳泠漪慌张走到门口，忽然又顿住，扶着门框的手微微用力。
紫荆不解：“夫人？”
“我不能去。”柳泠漪将跨出去的那只脚收了回来，手下意识地抚上小腹，“夫君若是胜了，自会回来见我。若是败了，以他这么骄傲的性子，定不肯叫我瞧见他狼狈的模样。”
她一步步退至屋内，定定地望着门外。
“我就在这里等他。”
此刻的夜铮不仅狼狈，还身受重伤，正被裴桓架着为夜白等人带路。
夜白向来守规矩，从未来过这后山禁地。说来也是奇怪，麒麟山庄和皓月宗的禁地竟有些不谋而合，都设在后山之中，还都是老祖宗的埋骨之地。
半路上沈沧蓝往他旁边凑了凑，头疼道：“我把李思衍留在车架之中，方才去看，她已经跑了……”
夜白暗暗叹了口气，眼下也腾不出空去抓她。
“她若是解不开心结，即便送回皓月宗，也还是会走。”
沈沧蓝也是如此想：“我用灵蝶把她的消息传给了皓月宗，还特意给月牙递了个话，希望她能将她领向正道吧。”
想起被她带走的那个女婴，夜白还是有些不放心：“待我料理了山庄的事情，便让人去打探她的下落，那个孩子，绝不能再成为第二个李思衍。”
沈沧蓝点头道：“我也是这个意思。”
说着他想起一事，问夜白道：“你弟弟夜笙，为何不是万灵系？”
本以为是身世另有隐情，不料却听夜白道：“我们麒麟山庄自很早以前就出过几位金系御灵师，笙弟也是其中之一，他们都确是夜家血脉无疑。只是祖辈们也找不到其中的因由，解释不通，也就顺其自然了。”
“这也真是奇闻了，”沈沧蓝颇为不解，“按理若是不同派系的御灵师结合在一起，生下来的后代理应是继承更强的那支血脉。你们麒麟山庄以万灵系立足于世，没道理竟还能生出旁的派系出来。”
夜白也无法解释，但却让沈沧蓝明白了，这大概就是夜铮笃定自己除掉夜白，就能接手麒麟山庄的原因了。
顾浔之搀着李寒宵在后面听着两人说话，脸上神情都有些意外，想不到眼前这位皇族后裔竟与夜白如此亲密，也不知这两年夜白身上都发生了什么。
到得坟冢跟前，裴桓架着虚弱的夜铮让开一条通道，朝夜白道：“从左往右，按下麒麟兽头，就能打开地宫。”
夜白依言打开了大门，忽然顿住，转身问裴桓道：“水火麒麟何在？”
沈沧蓝悚然，怒道：“你们不会连自己老祖宗留下的上古神兽也杀了吧？”
裴桓忙道：“没有杀！夜铮师兄说没有麒麟的山庄就称不得麒麟山庄，所以把它们也困在地宫了。”
夜白愠怒：“你们真是好胆！”
夜铮虚弱一笑，声音嘶哑到几乎听不分明：“既然杀不得，又不愿臣服于我，那就去和老祖宗作伴，有何不对？”
夜白听多了他的疯狂言论，此刻根本不愿搭理他。
他示意裴桓先进去，他和沈沧蓝则跟在两人后头。穿过长长的墓道，夜白终于见到端坐于石像中间的夜昭，见夜昭形容枯槁得好似随时都会断了呼吸，他心中一痛，再顾不得旁人，抬脚朝他奔了过去。
门口两侧原本静静矗立宛如雕塑的两只尸灵兽，忽然一动，张开遍布獠牙的巨口，悄无声息地扑向夜白。
“父亲！”
“夜白！”
沈沧蓝心中一急，纵身跃过去将他挡在身后，一手引出业火，虽解决了一只尸灵，却被另一只咬住了手臂。
他身后，裴桓趁机将顾浔之和李寒宵一把扯了进来，接着反手将夜铮推了出去。
夜铮被推到地上，回头一看，石门渐渐合起，从里面传来裴桓一声厉喝：“快走！”
夜白瞬间回神，将另一只尸灵轰了个粉碎，待尸灵重又复原，沈沧蓝立刻将之焚毁。
“你受伤了？”夜白拉过沈沧蓝的手，心中无比自责。
沈沧蓝用受伤的手拍了拍他：“我没事，你快去看看龙王。”
夜白这才放开他，朝夜昭奔去。
“啪——”
顾浔之猛然一掌甩在裴桓脸上，他整个人都气得发抖：“你看看师父如今的模样，你怎敢如此？！”
李寒宵冲上去补了一拳，怒道：“你有没有心！”
裴桓摔倒在地，头上山海冠被打落，长发散在脸上，他就这样垂着头，声音涩然。
“你们这种人是不会懂的。”
顾浔之几乎是吼出来的：“我们是哪种人？！”
裴桓缓缓抬头，隔着散落的头发看着他，眼中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是出身好，性格好，师父喜欢的，才华能力样样皆好的那种人。”
“是我这种人可望而不可及的存在。”
闻言顾浔之眼睛通红地扬起一只手，直扇得他侧过脸去。看着裴桓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他心中一片荒凉，自幼同门的情谊在这一刻轰然破裂。
打过他的那只手还在微微颤抖，他始终想不明白，他们之间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产生的裂痕……
夜白此刻无暇顾及他们，他冲到夜昭身前，见他始终闭着眼睛，跪下去轻轻唤他：“父亲？”
夜昭微微一动，缓缓睁开的眼睛里渐渐清明起来，他艰难地抬起一只手，直到触到夜白温热的脸，霎时间哽咽出声。
“我儿——”
夜白握住他枯瘦如柴的手，看着他皱纹横生白发颓唐，一时间心痛地将头抵在他手背上。
向来高高在上的青莲龙王，何曾有过如此枯槁颓废的模样？
“儿子不孝，令父亲受苦了……”
夜昭顿时滚下泪来，另一只手像往常一样缓缓抚过他的头顶，笑着道：“这点事不算什么，我儿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听见夜昭说话，顾浔之和李寒宵立时上前，在夜白身后跪下道：“师父——”
“都是弟子愚蠢无能，害的师父遭此磨难，请师父责罚。”
“请师父责罚。”
夜白侧身让开，扶着夜昭静静看向他们。
夜昭长叹一口气：“此事怎能怪你们，快快起来。”
他方才半醒之间依稀听到顾浔之几人争执，只是被囚禁此地太久，尚分不清是幻觉还是真实，此刻见门边果然还有一人，遂问道：“那个是裴桓吗？怎地不上前？”
裴桓听见问话抬头朝夜昭的方向看了一眼，目光相接像被烫到一般，顿时低下头去。
李寒宵起身冲他过去，一把将他扯起，连拉带扯地将他扔到夜昭跟前，斥道：“你做了什么，还不自己跟师父说清楚！”
裴桓低下头来，一言不发。
李寒宵怒极，将他如何助纣为虐，甚至放跑夜铮都说了出来，言辞之中又气又恨。
夜昭静静听完，看向裴桓，问他：“方才被你师兄打了？”
李寒宵道：“那是他活该！”
夜昭看了李寒宵一眼：“你这脾气还是这么不知收敛。”
说着视线转向裴桓，朝他微微招了招手：“你过来说话。”
裴桓动了动，到底没上前，李寒宵看不过眼，将他拖了过去。
夜昭责备地看了眼李寒宵，随后伸手将裴桓散落的头发拨到身后，说道：“当初你们三个是一起入的山庄，自小在一块，都是我看着长大的，说是亲兄弟也差不了多少。”
“浔之和寒宵确实天资不差，可我选了他们，也选了你。你自小就勤奋，相信勤能补拙，为着你这一份努力，我也相信总有一天你能和他们一样。”
“你没让我失望，确实做到了，半点也不比你师兄差。只是你渐渐长大就越是不爱说话，凡事都藏在心里，我总觉得等你想开了就好了。”
“是为师想错了，这对你来说何尝不是一种忽视，以至于让你偏执到今日。”
“夜铮便是拿捏了你心里这份不平，他知道只要对你表现出认同，你就会轻易被他利用。”
裴桓静静听着，竟渐渐湿了眼眶。
他原以为自己的努力根本没有人在意，可原来夜昭一直都看在眼里，而他竟辜负了他这么多年的栽培。
夜昭轻叹一声：“你犯了错，便是为师的错，我和你一样都需自省。但你要记住，同门如手足，若是一再相残，感情可就真的无法挽回了。”
裴桓心中一痛，若是夜昭打他骂他他都不至于如此自责，偏偏他一句重话都不肯说。
他扑上前，止不住泪水涟涟：“师父——”
“我错了，徒儿错了……”
顾浔之看着裴桓将头磕在地上，攥紧的手指渐渐松了开来。
作者有话说第52章 地宫重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