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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故人 ...

  •   离开楚国后,张仪书信于嬴驷,告知自己已脱离险境,楚王已答应与秦国重新结盟,此刻自己已离开楚境,欲顺道前去周边各国游说君王,巩固各国与秦国的邦交。

      一行人离开楚国后,一路向北,抵达韩国。韩王得知张仪来访,早已城门大开,并派丞相公仲朋迎接众人入使臣府邸。
      安顿好后,张仪随公仲朋入宫觐见韩王。

      此时的韩王韩仓刚继位一年,年仅二十八岁,正值风华貌年,欲富国安邦,大展宏图之志。
      韩仓继位伊始,恰逢秦楚之战,严君樗里疾至韩国请求战时援助,韩相公仲朋得知此事提议助秦,向韩仓上谏言,认为可借此机会攻伐楚军以报昔年楚国“出尔反尔”之仇。
      韩仓即刻同意,让公仲朋携大军支援秦军,秦楚之战打响后,秦韩联军从楚国北境直下,夺得楚国上蔡。
      战后樗里疾将上蔡赠予韩国以谢韩国相助,韩仓大喜,此战巩固了韩国在战国七雄中的地位,又拓宽了疆土。
      在尝到与秦国连横的甜头后,韩仓对秦国颇有好感,听闻张仪来访,以上宾之礼相待,并在宫中大设宴席,款待张仪。

      宴上,韩仓降贵纡尊,主动向张仪敬酒并扬言要送张仪五座城邑。
      起初张仪不断推辞,但韩仓高兴,不容他拒绝,他只好收下地契。
      韩仓还表示秦韩永结邦交,连横关系绝不破裂。
      张仪就等此言,立刻起身举杯敬谢,面上笑脸恭维韩王慷慨,重情重义,但彼此心中都明白,两国邦交皆是各取所利,所谓“永结”“绝不断裂”不过是浮言套语,此时答应下,过些时日亦可翻脸不认人。
      但只要秦国国富力强,始终立于不败之地,各国就须敬其三分。

      二人谈完国事,又聊了些风土人情。
      韩仓放下玉尊,一拍大腿,笑容渐深,对张仪道:“相邦可还记得,那公孙衍?”
      张仪举杯的手一顿,放下酒杯,微笑颔首。
      韩仓露出畅快的笑容:“自秦韩岸门一战后,孤就命人捉拿公孙衍,前些时日宜阳城令上报其踪迹,并就地拿下,现已将这贼人打入死牢,后日午时于市中行车裂之刑。孤闻此贼人与相邦乃数年政敌,屡次三番给您和秦国使绊子,如今贼人将死,当真是大快人心!哈哈哈哈!”
      张仪静静听着,无甚喜忧,眼底神色悄然暗了暗。

      韩仓正乐着,没注意他的神情,喜悦过后又长吁一口气,露出痛心疾首的神情:“说来,当年父王也是鬼迷心窍,竟听信贼人谗言,打着为王兄报仇的名义攻打秦国,使我韩国折损了八万多兵马。若非公仲大人急中生智,扭转局面,韩国或将毁于一旦,归根结底,都是这公孙小人作祟,三番五次地合纵攻秦,将各国搅得一团糟,孤便要为这天下除害!将他五马分尸!以此祭奠战死沙场的将士们。”
      “王上之举明智,天下百姓定当感恩戴德!”张仪淡笑举杯敬酒,末了一饮而尽,掩盖住眸中复杂的情绪。
      ——
      是夜,暮色遮天,寒风渐起。
      王宫牢狱外,典狱长仰头打了个哈欠,低头瞅见一辆马车缓缓驶来,停于自己跟前。他站起身,定睛一看,见一名褐色华服的男人下了车,手中提着个食盒,向自己方向看来,典狱长皱眉,喝道:“牢房重地,闲杂人等速速回去!”
      张仪向他走来,对着典狱长微笑颔首,将腰间的令牌取下,递给典狱长。
      典狱长一把夺过,不满地瞟了眼,瞬间顿住,脸色骤变,方才的戾气一扫而空,遂立刻躬下身,双手捧着令牌归还张仪,恭敬道:“原来是相邦大人啊,不知大人深夜来此所为何事?”
      张仪取回令牌,微笑道:“我奉王上之名,前来审讯公孙衍,恳请狱长带个路。”
      典狱长犹豫片刻,将信将疑。

      张仪莞尔:“狱长亦可禀报王上以求真伪。”说话间小谷将一袋金币塞进典狱长手中。
      那微启的锦袋闪出的金光刺入典狱长眼中,他顿了一下,连忙推拒:“这使不得!”
      张仪淡笑:“天凉了,狱长与弟兄们买点好酒暖暖身子吧。”
      典狱长是明白人,便不多言,接下钱袋后讪笑道:“既是王上之命,下官这便带相邦大人进去。”
      张仪:“有劳了。”

      典狱长转身,将厚重的牢门打开,噬骨的阴寒扑面而来,一门相隔,不见天日。
      牢内灯光昏暗,地砖与墙面上无不盘旋着浓稠的血腥气,空气中飘荡着刺鼻的腥臭味又混杂着霉烂的阴潮气息,光是闻着味道便觉得可怖阴森,更别说内里传出来的接连不断的尖锐叫吼。

      二人顺着台阶而下,步入一层的刑讯室,此处用于审讯犯人,四壁挂满了可怖的刑具,顺着幽暗的灯光前行,两侧囚牢内狱卒审讯犯人的场景触目惊心,不少囚犯已被折磨得鲜血淋漓,不成人形,被一道道铁链锁着,活像关押着的野兽,丧失了人的本性。
      牢狱的廊间,凄厉的惨叫声此起彼伏,尖锐刺耳,哭嚎求饶声贯穿了回廊,皮开肉绽之声、利器摩擦血肉顿挫的声响伴随着非人的尖叫声一波又一波地冲撞着四壁,残月的冷光打在阴毒可怖的刑具上,配上这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宛若万鬼哭嚎,怨气冲天,如此炼狱连鬼都不愿造访,待上一刻钟都备受折磨。

      典狱长早已见怪不怪,目不斜视地走在前方,张仪跟在他后头,亦是步履沉稳,面色平静。
      直至走廊的尽头,一扇铁门设立,内里暗无天日,寂静无声。
      典狱长打开了铁门,点燃一盏油灯,顺着狭窄的石梯向下走去。

      不同于一层的刑讯室,这一层异常的安静,任何声音、光亮、有生气的东西都被厚重的牢门格挡在外,一丝光亮都不曾入内。
      此处逼仄幽静,压抑万分,似无尽的深渊,油灯里微不足道的光在这片黑暗中苟延残喘。
      这层地牢关押的皆是重罪的死囚,无需审讯,直接重刑问斩。关押在此等毫无生气之地是身与心的双重折磨,恐惧黑暗不断吸食瓦解人的意识,直将人精神摧残殆尽。

      典狱长停在一间囚室外,对张仪道:“就是这儿了。”他将手中的油灯递给张仪。
      油灯中的火苗因他的动作轻微地晃荡,微弱的火光晃进囚室深处,照出一个苍白的人形轮廓,那人背对着门,一头蓬松散乱的长发披散在背,混入发白的囚衣,松散的垂挂在嶙峋的骨架上,石壁缝中钻入一丝稀薄的月辉,飘落在他身上,闪出一道刺眼的白,像是悬于黑暗中的一缕孤魂。
      那人的腰杆却是直挺着,从上到下形成一条平整笔直的线,撑起空荡荡的衣袖,透出宁折不弯的硬气,又显出穷鸟触笼的滑稽。

      张仪盯着那背影有些恍惚,典狱长推开铁门的吱呀声唤回了他的思绪。
      “相邦大人请。”典狱长将手中的油灯递出。
      张仪接过油灯,点头:“有劳了。”
      “一个时辰后,下官再过来。”典狱长拱手行礼,退了出去。

      脚步声远去,周围又恢复到死寂,张仪站在门边看着那背影,对方从始至终都没有动过,像死人一般。
      “公孙先生,许久不见。”张仪向前走去。
      那背影轻颤了一下,缓慢地转过身,带出一阵铁链磨地的尖锐声响,微弱的明光描摹出他高挺的鼻梁轮廓,光亮闪进浑浊的眼眸,照出一丝惊愕,继而越发的清明,幽深,锐利,冷若鹰隼。
      他的双眼紧盯着张仪,直到对方站到自己跟前,才问出一句:“张子?”声音喑哑,含藏着兴奋,像是在冷笑。
      张仪无声地看着他,就着地上的干草盘膝坐下,打开手中的担盒,将内里的酒菜一一摆到地上。

      公孙衍瞥了眼酒菜,目光又落在张仪身上,上下打量着,心中不免悲凉,背脊难以自控地细微颤抖,眼前之人依旧风华儒雅,不减当年,而自己始终狼狈不堪,至死未变。
      张仪面色平静,专心致志地斟下两杯酒,将其中一杯放到公孙衍跟前。
      公孙衍没有接,目光始终钉在张仪的脸上,片刻后抬手晃了晃,嗤笑一声:“罪人公孙衍无法向秦相大人行礼,勿怪。”重铁碰撞声再次回荡在幽闭的囚室中,片刻后噬于黑暗。
      “仪与犀首许久未共饮,故人重逢,可别辜负了这美酒佳肴。”张仪淡笑,做了个请的动作,见对方盯着酒杯不接,又补充一句,“酒菜没毒,犀首放心享用。”
      公孙衍拾起酒杯观摩了一圈,冷笑:“犀首?衍早已担不起这个称呼了。”
      张仪:“犀牛角珍贵,乃世间罕见之物,这世间不会再有第二个了。”
      “天下名士前仆后继,何有罕见一说?”公孙衍举着酒杯,酒水倒映出一对深沉复杂的眼眸,“美酒佳肴再配上这满室的积灰、霉腐味儿,张子品味好生别致。”
      张仪笑道:“当时关在楚国死牢中,我就想着若死前能饮上一杯美酒,便是无憾了。”
      公孙衍莞尔:“张子福大命大,岂是轻易谈死之人。”
      张仪一声轻叹:“这命儿老天既不愿收去,便是嘱咐我还有未尽之事。”

      公孙衍举杯一饮而尽,烈酒下肚辛辣之感烧遍全身,驱散了四肢百骸中的阴寒之气,整个人都精神了,他忍不住喝道:“好酒!衍已数不清有多少年没再尝过秦国的西凤酒了,上一回还是张子初入秦之时。”
      张仪不住感慨:“一晃十数年啊。”

      两人看着彼此,默契地仰头大笑,双双举杯相碰,痛快畅饮,仿佛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而立之年风华正茂的模样,两个满腔热血的青年为大展宏图之志,循着求贤令相逢于秦宫的高台之上,将这世间的万里群山,江河湖海尽收眼底。

      放下酒杯又回到阴暗的囚室,公孙衍抬袖擦去下颌的几滴酒,说道:“说来也是讽刺,你我皆是魏人,却是踩着母国入秦做官,当年我劝魏王割阴晋赠与秦国,投奔秦国邀功以得秦王重用,后又帮秦国歼灭了八万多的魏军,封爵大良造。我这下去后,老魏王见了我势必提剑沿着黄泉路追杀。”
      张仪淡笑点头,陷入回忆:“若无犀首,秦国何来函谷关?又何以夺回河西之地?士人终其一生渴望明君赏识,出人头地,当今天下只有秦国的君王真正做到礼贤下士。”
      公孙衍抬眼:“可秦王终是选了张子。”
      张仪淡淡道:“若非犀首受奸人挑拨,上书损秦策略,秦王岂会冷眼相待?”

      公孙衍摇头,淡笑道:“无论有无奸人离间,你我二人只能留一个,张子以伐交之策,兵不血刃让魏韩受制于秦,衍实在佩服!自古不战而屈人之兵为善之善者,秦国兵力虽强,若一味地攻伐征战,穷兵黩武终将国力亏空,重蹈魏国的覆辙,张子一张嘴可真是胜过百万雄师啊!”
      “犀首文武通达,凭一己之力屡次联络多国合纵攻秦,把秦国逼得差点儿封关了。”张仪失笑,举杯敬道:“犀首才智过人,仪望尘莫及。”
      “张子可真是抬举,你望尘莫及之人如今沦落至此等田地。”公孙衍苦笑,喟叹,“说到底还是我输了,能输给张子这样的名士,衍甘拜下风。”
      张仪摇头道:“并非仪高人一等,只是犀首站错了阵脚。”

      公孙衍沉默了,垂眸轻叹一声:“你我也算斗了大半辈子,当初也不过是想争口气,扳回一城,我也怀疑过自己的选择到底是对是错,但有些事似乎注定如此,这些时日我在牢狱中想了许多,果然,人之将死看什么都淡然了。”
      张仪摇头:“这世间之事本就无是非对错,好与坏不过是个人评判,所作所为只求无愧于心。”
      “哈哈哈说得对!无愧于心,对得起自己!”公孙衍一饮而尽,慨然长笑,“世人都传你我二人怒而诸侯惧,安居而天下息,我听得有趣,若真是如此也不枉来这世间走上一遭!”
      张仪仰头畅饮,呼出一口白气。

      饮下几杯酒,又闲聊了一阵,公孙衍也放开了性子,低头大口吃起饭菜,饿极了似的,张仪静坐着一口未动,低眉垂目,眼中的惆怅与一室阴影融为一体。
      吃下大半的饭菜,公孙衍抹了把嘴,满足道:“酒足饭饱再上路,总不至于做个饿死鬼。”看着张仪,话锋一转,“张子此番欺楚闹得沸沸扬扬,往后可有打算?”
      张仪道:“凡事都需善始善终。”
      “衍本以为你我是一类人,但经欺楚一事后才明白,衍始终会错意。”公孙衍借着酒劲将心里话倒了出来,“衍曾认为你我二人将各国作为棋子,合纵连横斗了大半辈子,只是为了一决高下,证明自己。正如天下士子寒窗苦读,一朝飞黄腾达,名气响彻大江南北,为天下人所敬仰。可得知张子以缓兵之计欺楚,把自己搭进去,衍才明白,自己的格局实在太小了,这才是秦王选择张子的真正原因,那一刻衍才真正明白,自己是彻底输了,但是输得心服口服!”
      张仪鼻子有些发酸,感叹一声:“世间知仪者,已是寥寥无几。”他心中难过,如今又要离去一个。

      公孙衍坐直身子,正色道:“这大千世界才华出众的士子众多,即便是变法革新,撼动朝纲者,也不过是王室与权贵眼中的一粒沙,终究是容不下,更何况自古王位更替,改弦更张,有句话说得好,‘一朝天子一朝臣’。”
      张仪仔细听着,沉默不语。
      “水满则溢,月满则亏,张子想必心中有数。”
      张仪沉吟片刻,拱手:“犀首的劝告,仪铭记于心。”

      “如此便好。”公孙衍点头,露出释怀的笑容,“行刑那日,张子可愿来送衍一程?”
      张仪不语,凝视着公孙衍,瞳仁隐没于黑暗中,片刻后开口道:“我今日便是来送你的。”他从袖袋中取出一个瓷瓶,压低声音:“这瓶中的丹药,服下一个时辰后便会沉睡离去,不痛不痒,这原是我为自己准备的,以免在楚国牢狱中受酷刑折磨,也算我命大,用不着了,现将此药赠与犀首,临刑前服下,免受车裂之苦。”
      公孙衍看着那瓷瓶愣了半晌,终是接过,眼底掠过一丝笑意,将瓷瓶埋进一旁的干草堆里。

      张仪见他收下,不再多言,站起身,说道:“我该走了。”
      公孙衍也站起来:“我也不方便送你,你我二人就此别过吧。”
      张仪淡笑道:“说不定过些时日我就到黄泉路上陪你了。”
      公孙衍不语,与之相视一笑,二人一同揖手,彼此在心中郑重道别。

      起身后张仪最后看他一眼,转身,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没入漆黑之中,留下了那盏孤寂的油灯。

      上了石梯,推开沉重的铁门,典狱长站在门边,有些惊讶地看着张仪:“相邦大人这么快就上来了,还剩一刻钟呢。”
      “审完了,我们走吧。”张仪话语中无任何情绪,径自前行,面上古井无波,像是感知不到周遭的动静。

      出了牢狱张仪与典狱长道别后,他独自漫步于深宫之中,宫道上阒静无人,唯有明月作灯盏。
      他登上了高台,银白的月儿悬于天顶,脚下数以千计的青瓦飞檐,重重叠叠,长街窄巷纵横交错,万家灯火点缀出一片祥和的光景,远方的绵延群山隐于墨色的云烟中,北风猖獗地刮着,翻搅着天际的云层。

      风起云涌之后明月的光华重现在九州大地上,漫天星影坠入世间,唤醒了永寂的山河,山川湖海像是镀上了一层银霜,逐渐洇透了巍峨坚实的高山,白光森寒望之锥心刺骨,透出无尽的萧寂与苍凉。

      月出皎兮,劳心悄兮。
      月出皓兮,劳心慅兮。

      张仪负手长叹,这一声叹息叹了公孙衍,也叹他自己。
      ——
      使臣府邸,屋顶上。
      “这月亮有什么好看的,白白的一团。”楚暄拢了拢衣衫,不知道林辙哪来的兴致,非得大晚上坐在屋顶上顶风赏月。
      林辙从背后抱住他,不让一丝风钻进怀中,笑道:“我每次在军营看月亮,想着哥哥跟我在看同一轮月亮,就觉得哥哥在我身边。”
      楚暄微哂,觉得这话又俗又肉麻,心里却是暖烘烘的,在这温热的怀抱中完全不觉得冷。

      “先生晚上又没回来吃饭。”林辙道。
      楚暄:“应当是在宫中,受韩王设宴款待了。”
      “先生也是辛苦,时常应付那些虚与委蛇之人。”想到楚宫宴上的光景,林辙不由感叹,“还是军中生活简单自在,将士们大都爽朗,没有那些弯弯绕绕的心思。”
      “这对先生来说都是家常便饭了,朝堂的波谲云诡,邦交时的尔虞我诈,不亚于战场上的机关算尽、刀枪林立,有时一个字一个举动都将牵动多国局势。”楚暄目光坚定,“我以后也要成为像先生这样厉害的人!”
      林辙笑道:“哥哥一定可以的,哥哥以前说过兵家是纵横家的后盾,我现在就是哥哥的后盾!”

      楚暄愣住:“所以……你是因为这句话才从军的?”
      “嗯。”林辙不假思索,又顿了一下,继续道,“这是一个原因,那日在函谷关观战后,我就十分向往保家卫国,沙场征战,看着那些将士们斩将搴旗,威震疆场,颇具英雄气概啊!”他眼中的坚毅化作一道道闪耀的烈火,生生不息,“若真要说何时想从军,应该是当年在函谷关观战的时候吧。”
      “你若真心喜欢便好。”
      “我知道,哥哥最是替我着想。”林辙嘻笑,看着他,故作神秘地压低声音,“我还知道是哥哥让先生帮我寻师入军营的。”
      楚暄一顿,眼睛移向别处,细声问道:“你何时知晓?”
      “除了你,谁还知道我把阵图藏在书卷里?”林辙牵住他的手,紧扣住,“而且,这世间只有你最在乎我。”

      眼见小心思被拆穿,楚暄双颊微红,垂眸淡笑,换了个话题:“国之军力、人力、财力固然重要,但还需要一位明君统领这一切,一国君王若是昏庸腐朽,国力再强也终将耗尽。”
      “当今秦王就是一位明君,有他在秦国将永立于不败之地!”
      “可……”楚暄缩进林辙怀里,压低声音,“秦王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了……那日他与先生在院中对话,我听到他们在讨论立储。”

      想到这些,楚暄轻叹:“王储之争又是一番风云动荡。”
      林辙问:“那哥哥觉得众多王室公子中谁最有可能被立为储君?”
      “我觉得,王上或许会选稷儿,但……此事关乎秦国的兴亡衰败,我也不好评判。”
      林辙登时皱起眉头,哧了一声,阴阳怪气道:“稷儿稷儿,叫得真亲密,哥哥可真关心他。”
      “当然,秦王封我为少师,我做了他六年的侍读,也算是他半个老师了。”楚暄顿了一下,扬唇笑道:“你该不会是吃醋了吧?”

      林辙蓦地双臂收紧,不满道:“哥哥和他待在一块儿的时间比和我的还长。”
      楚暄顺势往他怀中缩了缩,哂笑道:“谁让你要从军,不在咸阳怎么和你待一块儿?”
      “我从军是为了能保护哥哥。”林辙咬住他的耳朵,使坏地轻扯。
      “别闹了。”楚暄侧头闪躲,转动身子面向林辙,把他的脸拉到自己跟前,对着双唇亲了一下,笑道:“我的阿辙现在是秦国的大将军,大英雄,是我最爱的人!”
      这话令林辙很是受用,小脾气立刻就消了,用力地亲回去,即将分唇时在楚暄的下唇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

      “阿辙,那你还记得我们那年在草场跑马立下的誓言吗?”
      “当然记得!”林辙目中放光,正色道:“我纵横沙场,大杀四方,你于庙堂之上指点江山,筹谋天下,为大秦开疆拓土,荡平八方!终有一日定能天下归一。”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二人目光坚毅,齐声喊道,声音穿透风声,在月色下回荡,他们的心中一片炽热,似有熊熊烈火燃烧。

      林辙抱紧他,脸贴着脸,宠溺道:“哥哥做什么我都支持,哥哥要去哪里我都陪着!”
      楚暄垂眸点头,嘴角溢满幸福的笑容。
      “哥哥还冷吗?”
      “不冷。”楚暄仰进他的胸膛,“这儿很暖和。”
      — 卷一·风起云涌·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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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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