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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白府火案(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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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殿下回来了——阿嚏!”
银枝领着沈栩来到了烟雾缭绕的小院,看着空气中不知是什么的粉末,心中五味杂陈。
白湘灵正专注挑选香料,突然听到银枝的声音,吓了一跳。
“姑姑,不是说任何人都不要过来吗!”
看到沈栩的身影,白湘灵有些着急。她捣鼓出的这些东西药效很强,若是不小心让他又中了招,那便糟了。
“是殿下非要——”
银枝刚想辩驳,便被白湘灵打断:“不要说话,先屏住呼吸。”
来不及思考,她连忙掏出两方帕子,在一边的药缸里浸了一下,塞给银枝和沈栩。
“拿这个捂住口鼻,这里的香很烈,可不是闹着玩的。”
银枝听话照做,沈栩则看着手中帕子出神,墨色的眸子中充斥着各种情绪。
“殿下!”
白湘灵来不及多想,直接上前握住沈栩的胳膊,强行将帕子盖在他的脸上。
少女手指白皙,覆在沈栩月白色衣袍上,倒显出几分矜贵。
沈栩看着她,情绪复杂。
“殿下刚刚解除药效不久,怎么跑来我这边冒险了。”白湘灵眼神中含着隐隐担忧,一双白叶般的细眉微微蹙起。
沈栩沉默不语,只是静静地盯着她的眼睛,似乎想从中看透一些真相。
“殿下?”白湘灵被他看得奇怪,出声询问道。
沈栩示意银枝退下,拉着白湘灵的胳膊往里屋走。
“哎殿下,我的香料还没……”白湘灵心中一惊,不理解沈栩到底怎么了。
“先不管那些,我有事要问你。”沈栩难得在她面前失态,手上力道也加重几分,感受到白湘灵的一阵战栗才猛然松开。
白湘灵看着他的神情,心中不解。为何出去一趟,回来发这样大的火气。
沈栩到没有生气,最多也就是气她不爱惜自己身子,不信任他什么都不说罢了。此时不过是有些着急,到叫她误会了。
沈栩关上房门,回头看她。只见小姑娘怯生生站在一边看着他的动作,瞧见他望过来,眸中染上了几分惊慌,一幅可怜兮兮的样子,惹人怜惜。
沈栩皱了皱眉,兴许刚才对她有些过于粗鲁了。
他心中是这样想的,但面上细微表情到了白湘灵眼中,倒像是她又做错事惹他生气。
白湘灵缓步上前,声音柔弱:“殿下可是在生我的气?”
沈栩到没想到她这样问,微怔一瞬后摇摇头,语气淡淡:“没有。”
这哪里是没有?
白湘灵仔细回顾了这些日子在白府的所作所为,想主动认错。
莫非是解药太苦惹他不快?可那已经是昨日的事了,何须今日来找我麻烦。
那便是我暴露自己行踪给他带来麻烦了?可我已经认过错了,他也说过没关系。
难不成,是我在院子里捣鼓香料污染了世子府空气让他不高兴了?不可能啊,沈元清什么时候这么小肚鸡肠了。
白湘灵左想右想也没想出来个缘由,倒是沈栩看着她面上神色变化万分,觉得好笑。
“倒也没有什么,就是想问问你江氏一族的秘事。”
白湘灵闻言,神情黯淡下去。
这倒不是她故意隐瞒,只是江氏血脉太过奇特,她的体质又太过特殊,这才一直憋在心里。
沈栩也不说话,就静静地看着她。
“殿下可是在外面听到了些什么?”
白湘灵还是不打算直接说,想先试探一下沈栩究竟知道多少。
“宋栎同我说,你身上有江氏秘宝,当真?”
江氏秘宝?
白湘灵先是微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犹豫要不要开口。
“你不信我吗?”沈栩语气染上了一丝落寞。
“不是,我信的。”白湘灵急忙辩解。
“我只是觉得殿下与江氏没有什么关联,告知殿下兴许会引来祸端,这才一直瞒着的。”
沈栩看她神情不似说谎,表情缓和了一些。
“你我二人自幼相识,我在心里早已把你当做亲人,就算有什么祸端,也是我自己选的路。”
白湘灵抬头,对上了那双朗月搬的眸子,心头酥酥麻麻的。
“殿下可知,江氏在制香行业上争霸多年,靠的是什么?”
“自然是江氏祖先的兢兢业业。”
“不是。”白湘灵摇摇头,“或者说不全是。”
她抿了抿唇,开口道:“其实,江氏一族血脉特殊,能抵御各种奇香,说是百毒不侵也不为过。再加之江氏嗅觉普遍灵敏,这才开始了制香生涯。”
“因为这种特殊体质,江氏一族在制香一行中混得风生水起,在带来巨大利益的同时,也带来了众多危险。”
白湘灵眼睛深邃而透亮,宛如一汪深不见底的湖水。
“殿下还记得,那日白府外的黑衣人吗?”
沈栩点点头:“我早已派人查过,那些人做事干净,什么线索也没有。”
“殿下曾问过我,江氏有没有什么仇家,我没有告知实情。”
“有一群人,名为卧梅,始终在暗处窥视着江氏。江氏祖先试图剿灭他们,可惜江氏在明,他们在暗,始终不能如愿。甚至这么多年过去,江氏连那些人真正的老巢都不知在何处。”
“这些人一直对江氏血脉进行迫害,甚至找出了让江氏血脉为他们所用的法子,不过这个方法有限制。”
“未满十七岁小女娘的骨血,可以通过特殊方式,让那些人获得与主体同样对香料的抵抗效果,持续时间与主体自身的抗性有密切关系。”
“也就是说,只要江氏女年满十七,于他们来讲就无用了?”
“对,因此才有了江氏女未满十七不见客这一规矩,人们觉得这条规矩实在是不得人道,殊不知,实乃江氏无奈之举。”
“那你为何……”
“我又不是江氏女,虽有抗性,但血脉不纯,容易反噬。”
白湘灵话锋一转:“可惜,我是个例外。”
“三岁那年,我生了一场大病……”
卞阳,江氏。
“爹爹,湘儿的事您有头绪了吗?”一位女子身着白衣立在一位江玄身边,眸色担忧。
这便是白湘灵的娘,江轻竹。
“此事难办。”江玄捋着胡须,喃喃道。
“江氏祖籍里并无类似记载,还是要从湘儿身上找问题。”
“湘儿仍在发烧,怕是不能……”
江轻竹话没说完,便被江玄打断。
“轻竹,你知不知道……卧梅。”
江轻竹眸中闪烁着疑惑的光芒,她眉头微蹙:“卧梅?”
“江氏女未满十七不见客,不是因为江氏在意什么名声礼节,而是由于那些人的迫害。”
江玄微微叹息:“本来这些无需告诉你的,但如今湘儿状况棘手,也不得不说了。”
江玄言简意赅,大体讲述了一遍江氏与卧梅的种种渊源。
“爹爹是说,湘儿如今的情况和那些人被反噬的反应一样?这怎么可能呢!”江轻竹闻言,不敢相信。
“我也不愿相信,但这是摆在我们眼前的事实,其中的缘由还需我慢慢研究。”
“女儿知道不该多问,但是湘儿毕竟是流着一半江氏的血,她怎么可能会抵抗不住雪灵芳?”
白湘灵那场病的起源,便是误打误撞进江轻竹的密室,又打翻了架子上的雪灵芳,这才一直发热昏迷。
“可她完全不是中了雪灵芳的反应。”
“但是……”
”你先不要插手这件事了。”江玄摆摆手,语气严肃,”现在最关键的,是让湘儿醒过来。”
“然后呢?”沈栩问道。
“殿下还记得你我初见时,我被你身上的檀香味呛得头晕吗?”
沈栩点点头。
他与白湘灵初见时,她才四五岁的样子,一个人在大门口的小路边上坐着。
“小姑娘,你怎么了,”
沈栩看她双手环抱着膝盖,眼睛里还泛着泪花,出声询问。
白湘灵见到他,哇的一声就哭出来了:“我偷偷翻墙出来,不小心磕到膝盖了,好痛的,走不动路……”
沈栩轻轻摸摸她的头。小女孩的发丝柔软顺滑,在阳光下,散发出淡淡的金色光泽,温暖而明亮。
“别哭了,哥哥带你回家好不好?”语气十分温柔。
“嗯……”白湘灵点点头,伸出胳膊抱上了沈栩的脖子。
“咳咳……”
“怎么了?”沈栩看着她,轻声询问。
“哥哥……你身上的木檀香太浓了……”
浓吗?
沈栩有些疑惑,难不成是自己整日闻这香气,觉察不出了?
“我记得,那时候你说我身上檀香味太浓。”
白湘灵点点头。
“阿娘自从我生病以后,府院内再也没点过任何香,外公也不怎么用香,这就导致他们不管怎么研究,也看不出我的问题所在。”
“殿下那日倒是给他们打开了一个新思路。虽说江家人嗅觉灵敏,但也不至于一点淡淡的木檀香就会让人呼吸不畅。”
回忆。
”湘儿,现在感觉怎么样。”外公轻轻拍着白湘灵的后背,柔声道。
”我……咳咳……好一些了。”
“爹爹,湘儿她这是什么情况?”江轻竹疑惑问道。
“以前我们都疏忽了。”
“湘儿嗅觉灵敏,我们都以为这与江氏其他人无异,实则不然。”
“那是……”
“湘儿对各种气息太过敏感,以至于那些香料的功效在湘儿身上也大大加强,她不是没有抗性,只不过这加强后的功效已经不受抗性压制了,这才有被反噬的病状。”
江轻竹听着有些疑惑:“什么意思?”
“简单来说,就是湘儿的身体会把香料的功效加强许多倍,最后这功效之强,已经突破了抗性的极限。”
“那该怎么办?”
“只有多加训练。”江玄缓缓道,“抗性是可以不断增强的,只要一次一次打破界限,就可以增强抗性。不过江氏抗性已经可以做到免疫的效果,打破抗性界限基本不可能,这才一直收藏在古籍中。”
江轻竹仍有些犹豫:“可是这样,湘儿会很难受……”
“湘儿现在连普通的檀香都受不住,往后可怎么办。你为人母亲,我能理解,但这是最好的办法。”
听了这话,江轻竹眼神逐渐变得坚定:“我明白了,爹爹。”
“那你现在……”
“已经无碍了,不过因为常年的训练,对香料的抗性尤为突出。阿娘虽然封锁了一切信息,但这世上到底是没有不透风的墙,我不敢保证那些人不知道。”
“毕竟这样强的抗性,对他们来讲,是极大的诱惑。”
白湘灵语气淡淡的,似乎诉说的不是她自己的故事一样。
沈栩问道:“不是说必须是江氏女吗?”
白湘灵眼眸深邃,像是幽暗的湖水,嘴角勾起一抹苦笑:“江氏一脉出了我这样一个特例,那些人又如何不会觉得他们不会被我反噬。再者说了,万一他们找到了别的办法,已经不在意这些了呢。”
“阿娘虽然教我骑射的时候没有明说,但我也知道,她是担心万一哪天江氏不在了,我自己也能保住性命。”
沈栩听完她的讲述,垂眸深思,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发出细微而有节奏的声响。
“皇室之人看起来已经知道了这个秘密。”
白湘灵点点头,轻声道:“他们既然已经知晓,卧梅的人也定然知道了。”
“此事刻不容缓,我们需抓紧离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