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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两朵含笑花 ...

  •   喻府西墙外那棵顶好的含笑花树,终究还是被人砍了去,树倒下时落了一地的残花,白惨惨的像是谁特地留了吊唁用的。

      何时了趴在书案上,叫长福去拾一布袋子的花回来。

      人不情不愿的去了,也不再解释自己不是长福,而是述礼,因为他晓得表少爷是记不住的,再怎么解释也是无用的。

      距离杨家大公子遇害已过了五日,在这期间衙门先是抓了程述礼和他去问话,后是“请”了武义伯府的宋午和喻佳桢去“喝茶”。

      如今案子已经几乎查出了个大概,与上辈子相比却快了将近七日。不过也是,没了屈打成招和没证据的指控,自然会快上一些。

      因为自己掺和的那一脚,程述礼没有再死在衙役的棍棒下,如今好好活着,也算是意料之中。

      他懒洋洋的伸了个腰,坐在书案前继续看他的“好书”。

      这是上辈子带下来的习惯,总是习惯性在书案上趴一会才开始看书。只是后来的很多年都没再静下心来看过书了,因为他总是会有各种各样样事要忙,但好在如今眼下他还是个白身,还不是那个大忙人喻大人。

      “表少爷,大老爷回来了,如今正在老太太院子里,传您去呢。”长顺脸上挂着笑,急匆匆的进了屋,脚下的步子丝毫不乱。

      长顺与程述礼不同,他是喻府的家生子,是府里派给何时了用的贴身小厮。若是往后何时了成家搬出去住,念个旧情,给他个管事的名头,也算是他的大造化。

      刚刚重生回来时,何时了并不大能记得清谁是谁。少年时的事,过了太久太久,久到他只记得长福,那个在表少爷“何时了”去世后,大少爷“喻佳楠”被寻回来时“领”进来的哑巴小厮。

      他院子里除去两个做扫洒的老婆子,只有一个家生子,和一个外头雇佣来的半大小子,另有一个从老太太院子里调来的一个管针线的小丫头,再没有旁的人了。

      他住在喻府最靠东边的院子里,就是那种了不少海棠花树,叫棠宁院的小院子。院子虽小但也齐备,除正房和两耳房外,另有书房和小厨房各一间。

      何时了并不住在正房,而住在书房里,正房“年久失修”,喻府也并无“多”的银钱来修葺这不怎么住人的房舍。

      合上书页,他却并不急着去。若是放在之前,何时了早该动身,高高兴兴地去了,但如今的他,已经不是原本的他了。若是过去对他来说,是念着喻府“生养”他的恩,如今念着的就只是喻府大老爷对他的恩了。

      恩不恩的,其实也不必去提,但如今他仍是喻府的晚辈,占了个表少爷的名头,也不好让人多等。换了身衣裳,便出了棠宁院,往喻府老太太的院子里去。

      棠宁院在东,而喻府老太太的院子,桂芳院在北,算不上远,可也算不上近。长顺跟在表少爷后头,见何时了走的不急不快,一时忍不住催促了几声,又猛的收了声。

      何时了脸色未变,看起来并未对长顺有什么不满,仍走的慢吞吞,就像是个年过花甲的老大人。

      到桂芳院时,门前便有人候着了,人看着眼熟,应当是老太太身边的丫鬟。

      那丫头见人来了,便迎了主仆两个进去,说是老太太和大老爷在等。

      何时了心晓得今日是为了什么,算算日子也对的上,只是那一次他身边的小厮“招惹”了事端,不幸丧了命,程家人来闹,本该再好好相看几家,再决定的大事,也只草草的由大夫人做了决定,走了流程。

      到后来他这个表少爷“重疾”之下不幸“亡故”,流程虽已走了一半,也只得作罢。

      “给老太太,大老爷请安。”

      下人领何时了进了正房,把长顺拦在外头,只叫他候在外头等他主子。

      正房里只老太太和大老爷两位主子在,本该也在的那位却不在,想来是这一世他带来的改变也连带着改变了其他的一些事。

      照例是寒暄几句,便入了正题。一如上一世那般的说辞,不过似乎是多了几张画像,老太太对他的态度也似是好了不止一分。

      他装作羞涩把画像推了推,低下头,好一会才抬起头来,指着其中一张道:“她最好看,我要她。”然后仿佛突然意识到自己说的过于轻浮一样,又“羞涩”的低下头去。

      不知是谁带头轻笑了一声,屋里的丫头小子便一齐的笑了。老太太笑着拍了拍他的手背,在大老爷无奈的目光下,让孙嬷嬷请了大妗姐进来。

      大妗姐便是媒人,是个姓金的中年妇人,模样瞧着就是个能说会道的。大妗姐领了命便走了,说是定将这门亲事说的漂漂亮亮的。

      如今他不过只是一个刚刚束发,不经人事的在室男,光凭几张画像,长辈的几句话,能挑出个什么呢?但的确,他指出来的那张,那画上的女子,是个好看的。

      画像能出现在这的,应当都是家世清贵人家的女儿。他并不记得当初定下的是谁,只记得是大太太给定的。虽说当初六礼都已走了四礼,可他却是连那姑娘的画像,也仅是在老太太这儿见过那么一回,更别提见过其人。有关那姑娘的身份,也只晓得是位姓许,又或者是姓徐的举人家的嫡次女,在他“病故”后,小选送进宫做了女史,旁的便一概不知了。

      大老爷叮嘱他用心些读书后,便让他回去了。长顺候在外头廊下,见自个儿侍奉的好主子出来,便迎了上去。

      “表少爷……”长顺心知喻府请了大妗姐来,便是要给府里的少爷小姐相看亲事。这喻府里虽并无适婚未嫁的小姐,但适婚的少爷却有两位。只是那位府里的独苗苗少爷,早早的便和大太太娘家的小姐订下了亲事,剩下的适婚但至今尚未相看过人家的,便也只有这位客居的表少爷了。如今这般,府里果真是要给这位表少爷相看了。

      当主仆二人回到棠宁院,便瞧见程述礼提了只小藤条篮子,里头是小半篮子白花含笑。

      白花含笑,在这都城里,甚至或许是北方也是仅此一株的花树,说砍便被砍了。含笑花,这种植物,本不应该长于这齐国帝都的地界上,本不该在这宁安城微寒的四月里生长盛开,它本该长在南方,盛开于那山坡杂木之间。

      可它偏是生在了此处,与旁的含笑花一同开在了这寒春里。

      凤鸣坊里的含笑花本有一十八株,黄花的十六株,白花和紫花的各一株,但早些年枯死了一株紫花含笑,便也只剩下十七棵树了。这些个花树乃是先帝嫡母老容亲王妃,从故国带来花苗亲手种下的。因这地下有温泉水经过,让本不该长于宁安城的含笑花长的极好。

      容王府也在这凤鸣坊里,而让人伐树的也正是元景帝的胞兄,如今的容亲王朱松云。

      先帝本是老容亲王的庶幼子,但因德治帝有疾,膝下无子,自幼便被抱养在宫中,后又立为东宫,登基为帝。容亲王还是世子时与元景帝并不亲厚,但如今先帝已去,新帝登基,却摆起了一副皇叔的架子来。

      伐树的意图也再明显不过,但在何时了看来,不过是无用之举。小皇帝灵前即位,根基尚且不稳,如今还是要先靠着先帝的旧臣来辅佐。虽说小皇帝一开始,并不是大臣们所看好的新帝人选,但这也并不意味着旧臣中就无人忠于新帝。

      如今便开始拉拢官员,旁的人何时了或许并不十分清楚,但杨尚书,这位明面上的崇王党,绝对是容亲王拉拢不来的人。

      何时了在篮子里抓了一把,放在鼻间嗅了嗅,便让程述礼把篮子交给长顺,让他去找人把花拿去炮制,好磨了做熏香。

      算算日子,还有不到三日,就该是小皇帝的登基大典了。元景帝一生共有五子,但直到立下遗诏,命小皇帝灵前即位,都未曾立过太子。

      论嫡庶,小皇帝比不过先帝继后所出的三皇子崇王。论母族权势,也比不过那位虽早夭但追封为岽王的大皇子。若不论这些外在的,就单论自身,只论才能优劣,小皇帝也比不过先帝贵妃陆氏所生的二皇子嵛王的。赵美人所生的五皇子岚王,如今才不过是个三岁的奶娃娃,不提也无妨。总之,如今十五岁的小皇帝,在所有人眼中实在是中庸,不堪重用。

      算算日子,留给何时了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章 两朵含笑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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