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枫有灵兮祈神安（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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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兰弦平静的问了一个问题：“枫城结婚契有何特殊的地方吗？”
“婚契？”她若有所思，片刻才道：“普通人成婚只需婚书便可，婚契只有极少数的修者才会用，枫城没什么修者，自然不会用到，但……”
她声音愈说愈轻，听着好像确实没什么问题，但就是不对劲，到底是什么呢？目光扫过门外，只有繁茂的枫树一如往常，堂中通明烛光如祈神节时的红枫……
目不转睛的看过去，脑中闪过异样，终于抓住！只听她一字一顿道：
“古、枫、树。”
“婚契一说在枫城之中太过久远，我也是在剑阁典籍中偶然看过一次，据《十六城杂记·枫城》记载，凡修者，若欲内属此城，受信仰之力庇佑，有二法，一为城主府给予枫城信物，二为燃红烛问神，配于城民，需真情。这个配，便指有情人经过枫神考验后结下的婚契。然而多数人并不相信枫神的存在，故第二条只存在于书中。”
司照礼已然冷静下来：“所以，他们的目的还是古枫，也对，除了这个也没别的什么。”
江兰弦处变不惊，淡淡道：“既然如此，想必温漪珺暂时不会有事，三日，该来的怎么着都得到了，那便等着吧。”
司照礼听了进去，于是在周裕的劝慰下去了二楼休息。江兰弦手拂过那片红叶，红叶浮上半空，一行行墨字写明了一些往事。
原来，城主府在温漪珺父亲死后一直由温溯游代管。
枫城虽实力不济，但终归是十六主城之一，温家掌管枫城已久，自然是有底蕴存在，温溯游这一脉是温家最忠诚的拥护，少时外去修炼，修成后便会回来追随城主，这是温家最大的底牌。
听着天方夜谭，实则是温家与枫灵的契约，枫城因有信仰之力，百姓几乎都无修仙的资质，温家自千年前起便掌握城主之位，诚然可以招揽修士为他卖命，但终归不是自家人，在外自身没有实力再多的护佑都有危机，十六主城没有一个省油的灯，都盯紧枫城这么一个香饽饽，那些年温家不知死了多少子弟。
长此以往，没有力量便无话语权，城主一位就是送命符。
于是温家祖先与枫灵做了交易，温家世代会守好枫城，而枫灵则会掩盖一些温家人身上的信仰之力，瞒过天道。于是每隔一段时间，温家旁系就会出一位天资出众的子弟。
为了维持嫡系正统，这契约只会在主脉担任城主时生效，若不是这种情况，则契约作废，原先有根骨的弟子修为将不会再寸进。
最为重要一点，是在枫城中，谁都不能对主脉动手，否则会遭到信仰之力的反噬。这才是邪修选中他的缘故吧，
那你呢？
江兰弦凝视那片红叶，仿佛要透过它看向藏在最深处的地方，
你想告诉我什么呢？
……
不消片刻，温扇羽和周裕二人下楼。
扇羽推测：“我们先前提到城中无人，便引起幻境动荡，在这儿说了那么多都无事，司长老博览群书，想必当年他也想到了这些，所以，幻境中不能提到不属于当年情境的事。”
她总觉这样说有些牵强，但一时看不出来什么。
周裕道：“当年是司长老在剑阁的魂灯熄灭我们才发觉出事，用传送阵加急赶来，那时一切都已经结束了。若按长老所言，他早在三日前便已察觉不对，可我们并未收到传音，果然邪修早就设下圈套了吧。”
温扇羽道：“司长老不会坐以待毙，他发现传音根本用不了后，一定会用其他办法，但最后还是那个结局。”
无力感涌上心头，不知该如何是好。
江兰弦安静听着，他说：“幻境依托境主方可成型，这里除了司照礼再无一人，我原先怀疑他便是境主，然而你们没发现，此处时间已经停滞了吗？”
原本摇晃的烛火直挺挺的立着，温扇羽二人互看一眼，连忙出门去。
没有风，掉落的树叶浮在半空，河水不再流动，整座城像是被使用了定身符，四周落针可闻。
他们的目光一直都在司照礼身上，所以对外警惕不足，如今被江兰弦提醒，才注意到这不知何时开始的停止。
温扇羽指尖释放灵力，一闪而过的风刃飞上树梢，削断几片绿叶，只见这几片从停在半空中的树叶旁轻飘飘落地，并没有受到影响。
她不解，树叶也属于城中之物，若是这里时间暂停，那她的灵力可以割断，但之后便没有动手，那就不该落地才对。且先前时间还是正常，那是何时变成这样的，
是方才他们引起动荡之时吗？
“是在他从你们的视线中消失之时，时间开始暂停。”江兰弦走出来，淡声道：“若是将百年前之事以司照礼为主，划分为数个重要节点，他与温漪珺在城主府争吵是为一，在客栈中想起婚契之意是为二。我们身为外来之人，纵使入局，也只会是看客。”
温扇羽一点就通，想到客栈墙上的红烛，于是接了下去：“红烛常用于嫁娶之事，这客栈却不走寻常路，故而引起了司长老的注意，于是，他想到了婚契缘由。先前幻境动荡是因为我们说了不属于当年会出现的事，而这里虽然也干涉了节点，但是我们并未改变结果，所以才不会出事！”
她说到这儿，并没有解决当前最大的问题：“可是即使没有我们插手，长老自己也能找到这其中不妥，那时间为何会暂停？”
江兰弦道：“万事万物讲究因果，你割下了枫叶，于是它因你而落，在你使用力量的那一刻，一条因果线生出，在它落地时便消散。”
一节节碎片在温扇羽脑中闪回，但因差了最关键的一环于是不能将其连接。
于是他继续：“进入幻境那一刻，我用了力量，不稳定的空间将力量覆盖到了全城，所以第一个节点因此触发，如果我们再迟一些去往城主府，或许时间也会停滞。”
“触发，”听到这里，她终于找到了缺失的那一块：“我先前一直是认为因果线在司长老和我们只见，如此说来，应该是外来者与幻境中的节点。现在时间停止，是因为第二个节点已经结束了，‘我们’只是用来见证，或者说是用来触发节点。”
寻找到关键，那么其他事情皆可通释，答案便在其中。她蓦然转头，崇敬的看向尊者，心中已然将他又抬高一截，
“您一眼便看出来了吧。”她笃定道：“这里如此真实，但却处处反常，一定是境出了什么事，才会将我们拉进来。”
江兰弦颔首，不赞同也不否认，他的全视归结于自身力量强大，这幻境在他眼里并没什么迷惑的地方。
只一点提醒，温扇羽就能举一反三，看来剑阁还是有聪明人的，若剑修都是同周裕一般，那他可不知当年送应暄去这儿是好是坏了。
周裕虽然摸不着头脑，可也能感觉两人都知道了什么，不禁对自己产生了怀疑，他真的一点都不聪明吗？
那二人已经将事情弄明白了大半，但他的注意却转到最初的推测上，脱口而出：“那若是不点燃烛火，是不是时间就会是正常的？”
这话前言不搭后语，温扇羽柳眉轻皱，诧异的看他：“周裕，你在说什么？不论点不点燃烛火，事情都会循着当年的轨迹发展，否则就会出现先前幻境崩溃的那一幕，与你说的没有关系。”
周裕低头，不知在想什么，兰弦看他一眼，只平静回答温扇羽方才的问题：“幻境并未被开启，或者说只是被其他力量强行打开了。”
寻常境没有启动一说，因为所有力量都被境核控制，而境核永远都会在境中，但幻境不同，它多是由灵物生成，人、妖、草木精灵等，他们都有神智，不会一直待在幻境中。
温扇羽道：“所以即使我们身在局中，但仍旧是‘局外人’，因为境主不在，目前还不知这个‘其他力量’是敌是友。”
事情向着越来越复杂的局面发展，只希望不要再出什么事了。
能设下如此完整的境，境主必定修为不俗，但他们进来后神智一直是清醒的，并未被迷惑，幻境除了只有场景外连人影都不见，因为境主根本就不在境中，没有开启幻境！
先前怀疑的司照礼若不是境主，却这么特殊，那他会是什么？
周裕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个答案就在眼前。莫名冲动从胸口涌上来，烧的他头昏眼晕、双目泛红。
去，去找他，
快去
……
“嘶——”
江兰弦一掌拍在他背后，清灵之气顺着经脉流淌到四肢五骸，周裕浑身一激灵，识海被力量清洗，将他从那股上头状态拉回来。
从进入幻境起心中便一直郁闷，压的他神智一点一点混沌，思考都慢了许多。他呼出浊气，只觉舒畅难言，先前的冒犯被回忆，他白着脸连连道歉：
“多谢尊者，这幻境果真厉害，若不是您出手，我都不知要做出什么事情！还请您莫要理我那不过脑子的话，我真是一点都不清醒了。”
温扇羽来到身边拉着他上下看了看，随即轻轻弹了个脑瓜崩，教训道：“中招了也不知道，你是不知自己先前赤目白脸的模样，把我吓了我一跳！”
接着她对江兰弦道歉：“周裕平日性子虽跳脱，但也不会说出这般无理的话，这次是他修炼不精差点惹出事，我也有失职，回去定会去执法堂请罪，您若要训他我也绝不阻拦。”
周裕揉着头呐呐不敢说话，虽然有幻境作祟，但归根结底还是他带了太多情绪进来，才会被趁虚而入。
江兰弦神情淡淡，只叮嘱道：“幻境虽未启动，但仍不可小觑，不知什么地方就有危险，莫要放松警惕才是。”
言无责让，但周裕就是觉得比受师尊教训还难熬，见师姐一点事都没有，羞愧之感油然而生，遂道：
“是我大意了，尊者您放心，接下来我一定不会再出差错。”
江兰弦“嗯”了一声，这事算是过去。
他问：“现在正是节点结束的时候，若欲出去，我可以趁现在开一个出口。”
温扇羽短暂思索后，同周裕达成一致，毅然决然说：“我们要留在这儿，把所有事情弄清楚。”
已经到了这一步，事关司长老，身为剑阁弟子断然没有只来离开的说法。她踌躇看向江兰弦，毕竟于尊者而言这并非分内之事，自己做不出拖无关之人下水的事情。
“尊者无需担忧我们，我和师姐好歹也是剑阁这一辈的扛把子！比不得您但也是能打的，”周裕扬起双拳，自夸：“您出去后若是见到太上长老，到时将事情告知一下便可，也叫您看看我们的实力！”
不消片刻，周裕已从萎靡状态恢复过来，仍是意气风发，此刻正畅想着自己大展身手的风姿，得意洋洋。
见过太多，这种心性难得可贵。
江兰弦不由得失笑，外界的赞誉、诋毁、感恩、怨恨，在他眼中都溅不起一丝波澜。他并非淡漠，只是凡事于他都属一眼见得到底，这样便少了太多情绪，自然看着不好接近。
性少而物寡，无情而忘情。但已经比从前好了太多。
他此刻是真的对剑阁生了些兴趣，记忆的闸门一旦打开，回忆便滔滔不绝涌上心头，故人音容笑貌历历在目，一回首，原来轻舟又过八百年了啊……
唇角扬起一点弧度，冷淡的容颜便多了一层朦胧月色的温柔，看呆了两人。
“那便走吧，去城主府。”
“啊？”周裕正偷偷欣赏他的笑颜，闻言还处于状况之外，：“怎么又要回去了？”
“……”江兰弦算是知道为何他从未独身一人下山了，空有力量，没有脑子，修真界都是一群人精，他去了就是羊入虎口，能被吃的一干二净，无奈道：“你不是要寻真相吗？自然要去发生事情的地方。”
温扇羽身为剑阁大师姐，对师弟的性子再熟悉不过，所以也不对他有什么太大要求，为免继续丢人，解释：
“司长老觉察传音发不出后，一定会寻找出路，那么下一个节点，极大可能还是城主府。”
婚契之事她身为温家人也是在剑阁偶然得知，温漪珺同知晓可能性便不大，但可以确定邪修定是对他除了手，司长老一定还会去的。
“嗯”，江兰弦道：“第三个节点或许有些不同，不过只有看过了才能弄清，走吧，我也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作者有话说第14章 枫有灵兮祈神安（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