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师傅今天也在缝缝补补》火日莲

3、第 3 章

　　而路过山中村的缝魂人，只有祝福和师兄，此事是谁所为不言而喻。
　　祝福定神后用手指扫过细线，细线便立马熔断。而那团光晕感到束缚消散，逐渐膨胀起来，化作一个女人的虚影。
　　“他杀了我。”女人面容模糊，声音沁着寒意，“你要为我报仇。”
　　她说完便向外飘去，在雾中消失了踪迹。而后，雾渐渐地散了，门外景象也逐渐清明起来。
　　门外，李而涯看到光晕变成了一个女人，她离去后祝福便失魂落魄地坐在了地上，没有听到任何声音。而十一，他什么都没看见。他甚至对殿下一路上要右手半握而感到奇怪，似乎在掐着什么东西。
　　李而涯把怨灵扔在地上，惹得祝福回眸望来。
　　怨灵打着哆嗦，声音颤抖：“大人们，我，我就是路过此地......其余什么也没做！这些迷雾，是那幅画弄的，不关我事啊！”
　　它吸收了那些黑衣人后实力大增，想再把这两个人吞入腹中。哪知这个脸色苍白，看着就快病入膏肓的富家公子，轻轻松松便把它踩在脚下，还让它帮忙寻找同伴。
　　就算他说话时声音温和，怨灵还是被吓得打了一路哆嗦。它藏匿在村子中的这段时日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一眼便能看出李而涯表里并不如一，于是乖顺地把他们带到了大堂。
　　哪知，有一个看不透摸不清的笑面虎就算了，大堂里竟然还藏着一个缝魂师！
　　怨灵两眼发黑，哆嗦着匍匐在地，不住地求饶。
　　而它说话时，祝福闻到一丝血腥，她皱眉道：“你吃过人。”
　　“不......”怨灵正要辩解，便看见眼前背着木箱的人打了个响指，力量迅速从身体中流失，它还未想好借口，便尖叫着消散了。
　　怨气，会滋养怨灵。
　　而这怨气......也是，人若枉死，必然会有怨的。
　　祝福把画卷收在木箱中，把木箱轻轻背到肩上，“走吧。”
　　李而涯的视线终于从怨灵消散之地挪开，问：“去哪儿。”
　　“回万山寺。那个女孩儿，应该是村里的人。”祝福说完后一顿，抬头望天——天空罩了一层灰纱，有雨倾盆而下，重重砸在她脸上。她叹了口气，“先在村里歇一晚吧。”
　　这一晚并不安宁。
　　李而涯闭眼坐在椅子上，只觉得心烦意乱，他心底蓦然升起一股暴虐之意，只想杀人平息。他睁开眼环视一周，又皱着眉把眼闭上。
　　大堂内，十一枕着剑躺在地上，已经呼吸均匀。他是父皇派的随从，不可杀。
　　另一边，祝福把桌子拼在一起，背对着他躺在上面。这人是治愈他的唯一希望，亦不可杀。
　　李而涯思绪纷飞，突然额头一凉。有一只带着凉意的手覆了过来，他心中的燥热被扑灭，整个人都放松不少。他睁开眼，看见祝福疲惫地看着他。
　　“睡吧。”祝福把他拽到桌子旁，轻轻拍了拍他。
　　十一睁开眼时，便看见李而涯和祝福一起挤在桌子上。他挑了挑眉，想起陛下把他指派给李而涯时的场景——那时陛下发现寻常法子根本没用，便让他护在小殿下身边，怕他因为这病出了什么意外。
　　天下至尊，竟因此事而终日愁眉不展。
　　这下好了，殿下的病不仅有了治愈的希望，说不定还能拐个太子妃回去。十一心情雀跃，但他的愉悦之意很快被当头浇灭。李而涯睁开了眼，目光凌厉，没有丝毫缠绵。
　　十一叹气，他怎么忘了，殿下在感情上是块朽木。
　　祝福醒后，他们去村口牵马。
　　十一指了指地上的黑衣，惊呼：“殿下，你看！”
　　黑色的布衣与长剑杂乱地散在地上，李而涯自其中找到一枚令牌，皱眉道：“他们是安王府的人。”那么刺杀之事几乎就能断定，是安王授意。李而涯目光晦暗，将令牌收入袖中。
　　而后，他们翻身上马，向万山寺掠去。
　　祝福不会骑马，与李而涯同骑，箱子被十一背着。寒风猎猎，她靠在李而涯怀里，侧首向十一看去。十一身后的木箱颠簸得厉害，几乎快要散架，上面的挂坠也上下甩动，几乎要掉下来。祝福看着箱子，心疼地闭上眼，突然打了个哆嗦。
　　“冷？”李而涯把披在身上的狐裘一拽，拢在祝福身前，他语气安慰，“很快就到了。”
　　万山寺已在眼前。
　　刘家的二小子在寺庙门口等了一夜，看着心上人与李而涯同骑一马，还与他同披一狐裘后吐出一口浊气，转身进了寺里。他力气大的很，人也憨厚老实，不知那采花贼到底哪里比得过他。他有些难过，小祝师傅怎么就看不上他呢？
　　而祝福已经下了马，快步跑进寺中，把睡梦中的村长摇醒问道：“我问你，村子今年可死过女孩子？”
　　村长睡眼惺忪，迷迷糊糊回答：“好像有，是傻子他闺女，你师兄在村子里时还参加过葬礼呢。”
　　祝福呼吸一滞。虽然种种线索都指向师兄，但她不信，“她......埋在什么地方？”村长半梦半醒道，“她埋在村后树林。”
　　村子的坟地在一片林子中，里面笼罩着薄雾，李而涯陪着祝福越走越深。他们按着村长告诉的话来到村中坟地，祝福终于找到了那个女孩子的埋骨处--一座长满野草的土堆，半截石头插在土里，算是她的墓碑，连个名字也没有。
　　祝福拔掉杂草，又给旧坟添了点新土，泥土漏过指尖时，竟留下甜腻的芳香。她把手指伸向李而涯，“你闻闻，和木头傀儡上的一样。”
　　“听说那女孩生前极爱香粉。”李而涯轻嗅后皱起了眉，“太甜了。”
　　咯吱咯吱的脚步声从前方传来。
　　“有人来了。”李而涯把祝福扯到树后，两人贴在一起，祝福趴在他胸膛上，鼻尖嗅到一股熟悉的冷香。这个味道，好像在爹的书房中闻见过，似乎是爹收藏过的一块香，拇指尖大就黄金万两。
　　祝福抬头望向李而涯的眉眼，少年鸦睫如羽，正无声地看着她。她不禁心神微动，这个化名宋三的公子......可真有钱啊！
　　如果他愿意把财富漏一点给他，只要一点点，就能把绛山的破木头屋都翻修一遍，能买许多许多过冬的粮食，说不定还能给师兄修一座黄金坟。
　　祝福咽了咽口水，把视线瞥向另一边，越看越觉得，这人的眉眼与师兄足足有八分像。
　　李而涯看着她脸颊微红，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也觉得有些不自在。十一似乎说，这女孩喜欢自己。
　　“其实，我不叫宋......”李而涯还没说完，便看见祝福做了一个噤声的姿势，用手捂住了他的嘴。
　　坟前，有一个木制傀儡咯吱咯吱地走了过来，它身上泛着甜香，声音僵硬地喃喃自语道：“有人来过。”
　　祝福在树后屏住气息，不知过了多久后她探头去看，发现坟前早已空无一物。她松了口气，“终于走了，看来，那人做了不止一只傀儡。”突然有一只手从身后的泥土中钻出，紧紧攥住她脚踝，傀儡躲在地下咯咯笑，“抓到你了。”
　　“啊！”
　　祝福惊呼，电光火石间，李而涯用剑削下傀儡的手臂，揽着她向林外跑去。傀儡追逐他们到林子边缘，不甘心地退了回去，祝福见状趁机向土里扔了些粉末。
　　李而涯这才反应过来他牵着祝福的右手，她掌心的太阳纹泛着暖意，顺着他的指尖传至全身，他整个人像陷入了有着太阳余温的柔软云端，温暖而惬意。
　　他愣了愣后轻轻把手抽了出来，看着祝福蹲在地上，从木箱中翻出一件又一件稀奇的物件。
　　“找到了。”祝福从箱子底翻出一张黄色纸雀，然后把其余的东西胡乱地塞了回去。她看见李而涯面色恍惚，把手放在他面前晃了晃，“别发呆了，叫上十一和村民，我们去找傀儡。”
　　另一边，村民们听说美人图已经被解决，收拾好东西后与十一向着村子赶来。他们到达村口时，李而涯和祝福已经等候多时。李而涯站在祝福身后，眼神黏在她身上若有所思。而祝福指尖飞舞着一只黄色鸟雀，仔细看去，那鸟雀身体细扁，竟是用黄纸做成。
　　十一与村民大吃一惊，而李而涯早已习惯。他早就知道这个女孩很神奇，这几日他跟在祝福身边，虽然忙碌而劳顿，却比之前快意不少。
　　祝福朝他们招招手，“挑几个汉子，都跟上我。”村中的几个壮汉站出来，自觉地跟在她身后，他们全心全意地信任着他们的小祝师傅。十一跟在李而涯后面，他总觉得和祝福在一起的这几日，殿下的笑容都开始变得真心实意了。
　　黄色纸雀似有留恋般绕着祝福转了几圈，而后头也不回地向林中飞去。一行人跟着它，七拐八绕翻过后山，找到了藏匿在其中的一处石窟。而后它啄了啄洞口的粉末，停在祝福掌心。
　　它已完成任务，祝福轻轻摸摸它的头，“谢了。”纸雀闻言亲昵地蹭蹭她的指尖，而后不舍地蜷缩起来，化作些许纸灰。
　　听到洞口的异动，有傀儡从里面走出，凶狠地盯着众人，“打扰主人的，都该死。”它猛然袭来，被十一和村民当了下来。由于攻击力太强，他们废了好大劲才把它碎成木段。
　　十一用剑把洞口的荆棘劈开，侧身让道，“殿......公子，进去吧。”
　　迎面而来是一股甜腻的香气，众人捂住鼻子向内看去——里面的东西十分脏乱，有一个木桌摆在正中央，上面堆满了木屑。一个光头和尚未来得及逃出，蜷缩在角落里恶狠狠地瞪着众人，他的脸，与在万山寺邀他们上山的小和尚一模一样。
　　祝福了然，她一直奇怪为什么那个和尚傀儡能如此生动，原来是照着自己的模子刻的。她皱眉询问：“你是那万山寺小和尚的师弟吧，为何害人？”
　　光头和尚自知难逃，铆足劲向祝福冲来，在即将撞到她时虚晃一枪，竟是想从人群的缝隙中钻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