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伴读》南书悦喜

6、第 6 章

　　伏枫走进偏殿时见到了诡异的一幕。辰朔掐着腰正跟一只站在鸟架上周身青绿色的八哥吵架。
　　八哥操着又尖又细的声音说，“太子安康。”
　　辰朔大声纠正，“是世子！世子安康！”
　　八哥依旧重复，“太子安康。”
　　辰朔转身大喊，“来人！把它给我烤了！”忽然看见伏枫像尊佛像一样站在他旁边，表情阴晴不定的，吓得一下向后倒去。
　　伏枫赶紧上前一步，搂住他的腰将人稳住。见他脸都气红了有点无奈，“怎么同一只八哥置气？”
　　辰朔拍拍胸口呼出一口气，然后噘起嘴巴，“好笨的一只鸟！教了几天了还是'太子安康'！”
　　伏枫看着他浅浅地笑。辰朔嘟着嘴巴稍稍仰头望着伏枫，腰上传来他手心的温度，距离他只有半条手臂远。
　　两人看着对方都是一愣。辰朔咬了一下唇，脸颊有一点热，屏住不太规律的呼吸慢慢向伏枫靠近过去。伏枫没动，但搂在他腰上的手不自觉用了些力。
　　辰朔侧过脸，垂眸看着伏枫的唇，鼻尖碰到他的鼻尖时，一旁的八哥尖叫起来，“世子，好笨。”
　　闻声，两人迅速拉开了一点距离。反应过来八哥说了什么后，辰朔气恼地扑过去就要拔光它的毛。过了好一阵子一人一鸟才冷静下来，可刚才那般旖旎的气氛也已不在了。
　　辰朔有点不自在地挠挠头，转头问伏枫，“太子是有什么事吗？”
　　伏枫的表情又恢复了疏离的样子，往后站得稍远了一些，回答，“御马苑新进了一匹果下马，性情温顺，世子不是一直想骑马吗？”
　　辰朔惊喜万分，“你终于肯让我骑马了？！”

　　御马苑内，辰朔骑在那匹新进的马上，原本是很高兴的。可伏枫骑着另一匹马跟在他身边，竟比他高了半个身子，辰朔渐渐便有些不乐意了。
　　辰朔骑的那匹，之所以叫果下马，是因为这种类型的马的身材都比较矮小，能从果树下穿行。此时伏枫在身边作对比，便更显得矮觉得不够过瘾，于是拽着缰绳让小马向伏枫那边靠近，伸手拉住他的袖口就要跟他换。
　　伏枫拒绝道，“这匹马性子烈，世子现在还不能骑。”
　　辰朔当然不肯听，挣扎中踢到了马腹，小马受了惊，惊恐地嘶叫起来并不停抬起前蹄。辰朔渐渐拽不住缰绳，整个人被甩了出去。千钧一发之际，伏枫向辰朔那边跳过去，落到地上之前，他将自己的身体垫在了下面，然后抱着他迅速翻了一个身，将他护在了怀中。
　　辰朔瞪大眼睛看着那匹受惊的马抬着前蹄向他们这边落下，不知哪来的力气，自下而上抱着伏枫用力向旁边滚开。几个驯马师见状赶紧冲了过来，及时制服了那匹马。
　　伏枫爬起来，惶急之色溢于言表，上下检查了他一番，问，“有没有受伤？”
　　辰朔惊惶未定，大喘着气看着伏枫，似乎松了一口气，然后突然捧起他的脸吻了上去。周遭一片寂静，在场的宫人纷纷低下了头。
　　过了片刻，伏枫大力将辰朔推开，然后站起来转过身背对他，冷冷吩咐，“世子失仪，把他带回去，今日不准再出门一步。”
　　辰朔气愤又不甘地大喊，“伏枫！我是在担心你！你又禁我足做什么？！”
　　辰朔被带走后，老太监恭敬地走近伏枫，微微欠身，“太子，那这些人？”
　　“都逐出宫。”伏枫面无表情地说，“今日之事不得传出任何流言。”

　　晚膳时间，窗外一片喧哗，伏枫叫来老太监，问，“出什么事了？”
　　老太监回答，“世子不肯用膳，把送进去的晚膳都扔出来了。”
　　伏枫叹了口气，“晚点再送。”
　　“是。”
　　“太医请了吗？”
　　“请了，但也不让进门。”老太监迟疑了一下，然后问，“太子要去看看吗？”
　　伏枫沉默片刻，沉声回答，“不用了，有什么事再来报我。”

　　丑时（凌晨两点），辰朔站在寝殿中间，脸皱得像个肉包。将准备好的东西放在桌上，有跟南琴要来的胭脂水粉，还有他特制的迷香。
　　辰朔对着铜镜用胭脂水粉将整个脸涂了厚厚一层，然后悄悄走到窗边，将纸窗轻轻捅出一个洞，接着将迷香从洞中飘出去。
　　过了一会儿门口看守的两个侍卫相继倒下，辰朔轻轻打开门，将两个靠垫分别垫在侍卫背后，然后抱着另一个靠垫走向正殿。
　　守夜的宫女正昏昏欲睡地坐在门口，辰朔蹲到她身边拍了一下她的肩膀，然后吐出舌头翻着白眼用自己的大花脸对着她。宫女迷糊地睁开眼，连声音都没发出就被吓昏了过去。辰朔让她靠在靠垫上，然后推开门悄悄进了伏枫的寝殿。

　　伏枫正浅眠着，隐约觉得床边似乎有人，睁开眼就见一个纤瘦的人影披散着乌黑的长发，五颜六色的一张脸，嘴唇青紫，坐在他身边正看着他。

　　伏枫倒吸一口气，瞬间从床上跳了起来，条件反射地将手攥起了拳头。辰朔凉凉地开口，“真难得见你这种样子。”

　　伏枫松了口气，双手也放松了力气，微微低下头看着他问，“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辰朔撇嘴，“睡不着。”

　　伏枫下床用温水绞了个帕子，然后将辰朔拉到椅子上坐好，一点一点帮他把脸上的胭脂水粉擦掉。
　　不知是不是尚未睡醒的缘故，辰朔觉得他似乎放松许多，不似平时大多时候那般冷硬，看上去像个温润如玉的富家公子，还有些许温柔。

　　辰朔歪头望着他若有所思，“我真猜不出你的心思。”
　　伏枫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只是看着他的眼神里多了些疑惑。

　　辰朔接着说，“有时候觉得太子心里是在意我的，但有时候又觉得完全是我的错觉。”
　　伏枫帮他擦好了脸，没有说话。
　　辰朔扭过头，道，“罢了，再说下去，太子又要斥责我失仪了。”

　　伏枫迟疑片刻，伸手捋了捋他的头发。
　　辰朔忽然站起身紧紧拥住了他，心有余悸地说，“我一闭上眼睛，就感觉那匹马踩在了你背上，所以不敢睡。”

　　伏枫轻轻拍了拍他的背，轻声说，“我好好的。”
　　辰朔仰起头，微微张开双唇向伏枫凑了过去。

　　伏枫将手捂在他嘴巴上，将脸向后躲开，说，“日后不要这样。”
　　辰朔拉住他的手腕，瞪起眼睛，“明明是你先这样的！”

　　伏枫躲开他的视线，很羞愤似的，“是我失礼了。”
　　辰朔大大皱起眉，“谁要听你说这些啊！”然后硬是凑过去吻住了他。

　　伏枫握住他的双臂试图将他推开，辰朔便更加放肆地将整个身体都压到他身上，然后用舌尖笨拙地去撬他紧闭的牙关。
　　伏枫渐渐不再拒绝，抓着他双臂的手开始用力，带着他一起倒在床榻上，双手捧起他的脸，将吻加深。

　　两人面对面抱着动作，辰朔望着伏枫，眼神湿漉漉的，主动把唇送过去，“吻我。”
　　伏枫轻咬他的唇，与此同时将热情毫无保留地传送给他。

　　结束后，辰朔拽着被角躲在被子里不肯出来，伏枫无奈，“让我看看，方才……有些过火。”
　　辰朔疯狂摇头，“我没事！”
　　伏枫劝导，“世子不必羞涩，你还有哪里我没见过。”
　　辰朔将被子拽得更紧了些。
　　伏枫叹了口气，然后说，“那我唤太医了。”
　　辰朔不再动，过了一会儿，满面通红的辰朔慢慢从被子里钻了出来。

　　沐浴后，辰朔脱力地团在床榻上，抓着伏枫的一缕头发在发尾打圈圈，小声说，“这一次的感觉最好。”
　　伏枫帮他掖好被子，“睡吧。”

　　辰朔将头发放下，向他身边靠近，声音有点沙哑，“你抱抱我。”
　　伏枫看着他，母亲问他是否高兴的话瞬间涌入脑海，他将辰朔轻轻抱住，然后喃喃了一句，“高兴。”

　　辰朔仰起头疑惑地问，“什么？”
　　伏枫摇了摇头没有说话。辰朔没有追问，只紧紧回抱住他，声音里有些许甜蜜与满足，“之前就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快睡吧。”
　　辰朔又想起什么，“我说书给你听吧，你都没有听过。”
　　伏枫无奈，“天都快亮了。”
　　“就说一段……”

　　伏枫看着臂弯中熟睡的辰朔，终究还是没有放开。低头轻轻吻了吻他的脸颊，明明笑着眼神却悲伤，轻声说，“辰朔怎么知道我没有听过。”
　　如不然，那些原本寂静又漫长的夜，又是如何在欢乐吵闹的气氛里度过的。

　　之后每日下学，辰朔都会端着点心凑到伏枫身边去吃。无聊时还是会画画，但已经不再画成狗和猫，而是笑起来的伏枫，虽然太子本人并没有笑。辰朔不善丹青，但画出来的伏枫却像模像样。

　　这日晚膳过后，辰朔趴在伏枫的书案边上，将一只手支在额头上一下一下打着瞌睡。忽然听见伏枫的轻笑声，辰朔抬起头，迷糊地问，“太子笑什么？”
　　“墨迹都沾到脸上了。”伏枫拿过他手中的毛笔，轻抚他的脸颊，“去榻上睡吧。”

　　辰朔站起身走到伏枫身边，侧身硬生生挤到了书案和他之间，坐到他腿上，然后将头靠着他的肩膀，双臂搂住了他的腰呼呼睡了起来。
　　伏枫拿着毛笔良久都没有再落下一个字。

　　夜晚，辰朔用力环着伏枫，微微低头。伏枫俯下身吻他的脸颊，问，“在看什么？”
　　“看我们是如何结合的。”
　　伏枫动作一滞，接着转过头狠狠吻住了他的唇。

　　伏枫将他的手按在头顶，然后张开手指扣住他的掌心。辰朔“嘶”的抽了一口气。伏枫停下动作，“怎么了？”
　　辰朔撇嘴，“今天被师傅用戒尺打了手心。”
　　伏枫皱眉，“柳太医为何打你？”
　　辰朔转开视线，“……许是嫌我学得不好吧。”

　　其实他说了谎。今日晨间，伏枫来送了他。出门前，伏枫主动吻了一下他的唇。不知为何，白日里总会想起，不时便会走神。所以柳太医问他问题，他一个都答不上来，柳太医气的惩戒了他，且早早把他赶了回来。

　　伏枫拉过他的手，吻了吻他的手心，“不急，慢慢来。”
　　辰朔望着他的眼，给了他一个灿烂的笑容。

　　如果没有之后的事，伏枫以为，他可以暂时忘却他的身份，任性一次。
　　可他忘了，他母亲那一巴掌其实并非结局。
　　他也忘了，孤寒高位，应是无人之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