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途》缚长明

2、徐府（2）

　　戚归没再在意这小插曲，回过神、弯下身用朱砂笔勾勒出阵法最后的纹路，最后闭上眼嘴里念叨着什么。

　　室内明明窗户紧闭，却像是有风把戚归的头发轻轻吹起。

　　棺材四周的符文，亮起微弱的金光。

　　不一会，这些微弱的光芒全都消散掉了，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在场人的一场幻觉。

　　“仙长，阵法可是好了？”徐老爷急切的问道。

　　“嗯。”戚归睁开眼，看向棺材，“时间到了。”

　　随着她话音落下，棺材也开始发出异动。

　　“棺材、棺材在动。”
　　一仆人大惊失色，吓得颤声说道。

　　在场人无不脸色大变，只有戚归和徐公子面色如常。

　　棺材里不断发出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重重的拍打着棺材。声音一下一下，在这黑夜显得格外清晰，在场人都面面相觑，没有一个人敢说话。

　　“咚咚咚咚……”棺材里敲打的速度越来越快、声音越来越响。

　　棺材剧烈抖动起来，里面的东西似乎要破棺而出。

　　徐老爷脸色惨白，额头冷汗直落，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棺材像是要瞪出来似的，惊愕大喊，“仙长！”

　　戚归双手结印，嘴里不停念叨着什么，眉间浮现出像火一样的奇怪金纹。

　　只见团团围住棺材的符文金光大闪，像是在和棺材内的东西斗法似的，忽明忽暗。

　　戚归双手开始微动，她闭着眼皱着眉不断快速变换着手印。

　　符文越来越亮，棺材内的声音也越来越小。霎时屋内亮起刺眼的光芒，在场无人不闭上眼睛。

　　“仙上，今夜算是守过了吗？那我儿他是不是不会有危险了？”徐老爷面露喜色，声音也有些止不住的颤抖。

　　屋外突然刮起一阵怪风，直接把窗户吹开来，灵堂前的烛火在风中闪烁、几乎要熄灭了。

　　挂在戚归腰间的青虹剑在烛光下轻微的颤动。

　　戚归睁开眼，看向徐老爷。
　　“我再问你一遍，你可曾得罪过什么人？或者做过什么恶事？”

　　“绝无。”徐老爷语气坚定，心里却翻江倒海冒起一个人影。

　　难道是……不、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既然徐老爷这么说，那我也就放心了。”见徐老爷语气坚定，戚归也定下心来。

　　“徐老爷你可想清楚了？若是撒谎必会遭到反噬，死后受拔舌之苦。”

　　徐老爷听着戚归随口说出的话，心脏像是要从胸膛跳出来一样。他动了动自己的舌头，说来的话却平静得不可思议。

　　“确实没有，请仙长明鉴。”

　　“好。”戚归闻言点点头，咬破自己的右手食指，飞快的在黄纸上画着符。

　　之后画好的符像是有灵识一样，向窗外飞去。棺材四周的符纹化成数道金光，像铁链一样跟在黄符后面。

　　戚归掏出一个三寸高的青色小瓶，五指往半空中一抓，金光也像网一样一收。

　　在场人都还没看清楚是什么，戚归就把手里拘着的东西往瓶子里一放，赶紧用瓶塞把瓶子塞住。

　　“仙长就这么把它收在瓶中？万一再跑出来？”徐老爷看着瓶子似乎在想些什么，眼眸闪过一丝狠戾。

　　等戚归再看去时，徐老爷神色已经恢复如常。

　　“这东西害死了芸娘和家中数名忠仆，又想来害我儿和一家老小。万一不留神跑出来，杀了我儿……仙长，这东西相必是万万不可留啊。”
　　徐老爷激动、恳切，一副爱子心切的模样。

　　“无妨，我自有打算。”戚归眸色微沉。

　　鸳鸯双煞阵……它和十年前蒋家灭门案会有什么关联吗？

　　算了，一时半会也想不出来。
　　到时候把它拘出来问一问，也许就知道了。

　　戚归正要把瓶子踹到怀里，变故在此时发生。

　　“砰砰砰”窗户拍打起来。

　　忽的又是一阵怪风，戚归像是被风迷住了眼睛，等再睁开时青瓶竟然裂出细纹。

　　“不好。”她还没来得及反应，青瓶已经彻底炸裂开。

　　戚归伸手去抓，不料却落了个空。

　　遭了，来人道行在我之上。

　　青虹剑发出翁鸣声，似乎要拔剑而出。棺材又开始剧烈震动起来，棺材上的缠着的一圈一圈金色铁链浮现出来。

　　只听见“嘣”的一声，棺材应声裂开，里面穿着红色嫁衣的瑾娘直挺挺地立在半空中。

　　“啊、啊啊啊……鬼啊、鬼啊。”徐老爷身后的小厮吓得跌倒在地。

　　戚归捏剑柄紧紧盯着窗口，警惕道，“他来了。”

　　“谁来了？”
　　徐老爷有些摸不着头脑，但看戚归这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也能猜到几分，他心下一沉。
　　“是他？”

　　那个在徐府设下鸳鸯双煞阵，要置他全家于死地的人来了？

　　青虹剑立马飞出，跟怪风撞在一起发出“峥”的一声翁鸣。

　　戚归正想追去。穿着红嫁衣的新娘突然睁开了眼，红唇轻启，“夫君～”

　　戚归看了看瑾娘又看了看窗外，十年前的真凶也许就在外面。可……

　　“瑾娘这就来伺候夫君……”
　　瑾娘说着这话时，脸上浮现出诡异笑容，一遍一遍的重复着这句话。那声音缥缥缈缈，落在这夜晚格外诡异渗人。

　　戚归握着拳头，指甲深陷肉里，显然在陷入某种挣扎。耳边仿佛又听到那道质问声……
　　——师姐、师姐……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为什么死的人不是你？

　　——蒋家那个小儿子你还记得吗？他还活着……

　　——他说……杀死蒋家一百三十二的凶手是你的师父庄魏岷。

　　记忆中的话到最后变成一字一顿的慢镜头，最后定格在“庄魏岷”上。
　　男人身穿青色长袍，墨发被木簪随意挽起，眼神温柔，“就唤你戚归吧，以后我们就是你的家人……”

　　“砰！”
　　随着一声巨响，记忆最后变得模糊起来，眼前和耳边的一切开始变得清晰。

　　“仙长——仙长——”徐老爷面容扭曲，“怎么办？瑾娘她破门出去了，她去取承恩性命了！”

　　戚归深深看了窗外一眼，似乎下了某种决心，向门外追了出去。

　　月夜下，新娘的身影竟然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会在哪呢?

　　戚归往后一退，身后碰到一片柔软。有人在后面……

　　戚归用手肘往后一击，被后面的人不着痕迹的躲过了。那人无骨似的贴在戚归身后，恍如心魔低语。

　　“仙长做好决定了吗？”是徐公子的声音，嘴唇上的温度擦过戚归的耳朵，让人感觉痒痒的。

　　“当然。”戚归听到自己这样说道，后背的人似乎也随着话音落下而离去。

　　戚归回神抬头一看，发现徐公子正站在眼前不远处。

　　徐公子站在月光下，风将他的袖子吹得飞了起来。他就那样拢起袖子，嘴角带着笑意看着戚归。
　　“那便去吧，现在去还来得及。”

　　错身而过时，戚归偏头看向月下之人。总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像是坠入了某场巨大的幻境。

　　另一边徐承恩正闭眼躺在床上，双手双脚不停挣扎着，额头上全是汗水，嘴里一直嘀咕着梦话。

　　“不要、不要……”

　　徐夫人眼含泪水，不停的给徐承恩擦着汗水，“儿子不怕，娘在这儿呢。”

　　“不要、不要。瑾娘、瑾娘——”

　　徐承恩猛地坐起身来扯开被单，穿着单衣就要下床，嘴里还一直嘀咕着，“不行、不行，我要去找仙长救瑾娘。对，没错，我要去找她救瑾娘。”

　　徐夫人吓了一跳，哭着抱住徐承恩，“儿啊，那瑾娘已经死了！她已经死了！救不活了……”

　　徐承恩抱住头，像是无法接受这一切。

　　“夫君……”屋外传来飘飘渺渺的女声，徐夫人闻声脸色大变，惊恐无比。

　　徐承恩抬起头，一脸喜色，“不对不对，我想起来了……”

　　“瑾娘她还活着，今天是我们的大喜日子。哈、哈哈哈，是我们的大喜日子……”

　　徐承恩形态癫狂，说罢甩开徐夫人的手，冲过去开门。

　　徐夫人猝不及防摔倒在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房门被打开。

　　“承恩，不要——”

　　房门像是慢镜头被缓缓推开，屋外站着的瑾娘穿着一身红色嫁衣，脸色青白，披散着头发如同修罗厉鬼。

　　她的眼珠突然转动起来，蛇一样的盯着徐承恩，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夫君～”

　　徐承恩像是看不到眼前人的异样似的，一脸喜悦地冲过去想要抱住瑾娘。

　　徐夫人只感觉大脑一片空白，自己的呼吸都像停止了，浑身不受控制地抖动起来。

　　完了……

　　她的脑袋里只冒出这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