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困境》匿旅

3、住我家吧

　　。。。没想到她说的不是客套话。
　　李牧时在图书馆的沙发上合上书，看向坐在身侧半米处的祁雨。

　　出去聊吧。他用嘴型告诉她，然后站起身走向出口。

　　祁雨推开门，看到李牧时站在阳光下，拿着书面向她。
　　蓬松的栗色发丝被风吹得凌乱了些，他戴了眼镜，而镜片后的桃花眼被热烈阳光照得眯了起来，尽管今天是双休日，他却穿得一点都不休闲，黑衬衫黑西装裤，仿佛下一秒就能系上领带坐在会议室里开会。

　　该说不说，还是很帅的。
　　祁雨其实一直不擅长和帅哥打交道，那天警局里也是事出有因，今天氛围这么轻松，她倒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她磨磨蹭蹭地走上前去。

　　“哈哈，今天……阳光真好，额，准确来说……是安斯卡恒星发出的光和热，只是人类习惯了将这颗恒星称作太阳……”
　　“好了好了，我知道，今天来找我什么事？”
　　李牧时看着她胡言乱语的样子，扶了扶眼镜，下意识笑了起来。
　　今天见到她，似乎让他的心情蛮不错的。

　　“没什么呀，就是来找你玩的。在看什么书？”
　　祁雨弯腰，撩起遮住视线的发丝的同时，也遮住微红的耳垂。
　　她眯着眼看向李牧时手里书的封皮。
　　“《历史的真相》，你很喜欢历史吗？”
　　她站起身，眺望远方，视线锁定斗兽场的轮廓。
　　浩大苍芎之下，除了千篇一律的灰色建筑，显眼的都是那几座仿人类文明建筑。图书馆也不例外。
　　“这座图书馆叫鸟巢，外形设计也和地球文明时期同名的建筑一致。”
　　李牧时没有正面回答她，只是转过身，面向图书馆，凝望着这座庞然大物。
　　两人背对背站着，一时间谁都没说话。

　　李牧时率先打破沉默。
　　“很奇怪吧，人类在新的星球上并没有建造新的时代建筑，而是试图延续地球文明的历史，仿佛这样做就能证明些什么。就像一段断代史。”
　　“对啊，奇怪得很。”祁雨接上了他的话，“可是这些建筑早就失去了历史的内核，它们好像只是被造物主毫无章法地放置在那里，营造一种历史厚重的氛围。除了你之外，也没有别的人愿意了解它们的意义了。”
　　“切。”他哼了一声。
　　祁雨看见他的反应后，有些忍俊不禁。“你这是干嘛？”

　　李牧时还是望向远方。

　　“这个世界就是一个个巨大的骗局！”
　　这些天，这句话一直在他脑海里回荡，令他夜不能寐，辗转反侧，就连今天来图书馆看书也是为了逃离这句梦魇般的陈词。

　　她见李牧时迟迟没有再开口，便背着手绕到他跟前。
　　“好不容易碰上个双休日，李警官不出去玩玩？”
　　“没什么想去的地方。”李牧时回过神。
　　“那就在城市里散散步？”
　　“... ...好。”
　　二人顺着街道慢慢踱着步，视线放在街边的绿化上，都有些心不在焉。
　　城市里的每个人都在奔赴自己的目的地，他们的脚步从来不偏离轨道，一切都按部就班，倒显得李牧时和祁雨两个人有些悠闲得格格不入了。
　　“啊……前面那个桥底，是我家。”祁雨突然止住脚步，指向不远处。
　　“你……家？”李牧时有些卡壳。
　　“对啊，去看看吗？”祁雨几步领先，带起了路。

　　李牧时跟在身后，望着她的背影。
　　简单的卫衣牛仔裤，整洁如新，据他观察，她的脸部和手部皮肤并没有经历过风吹日晒的沧桑痕迹，白皙细腻，倒像被细心护理过。
　　反正不像个流浪的。
　　但具体原因李牧时也不想深究，大概也和她的言论有些关联吧。
　　总之，是位神秘的女性。

　　“你确定吗？”
　　李牧时看着桥底下一个由铅板铸成的小屋，一时有些语塞。
　　他蹲下身，查看那个简陋的小门。那扇小门没有设置锁，只有着最基础的开合作用。
　　“女性流浪者本身就处境危险，可能你以前没有遭遇过什么，不代表以后不会。”他回头看向表情有些局促的祁雨，语气很严肃，“这里很危险，不能再住了。”

　　“啊？我住了这么久，也没出什么事情啊……”
　　李牧时深吸一口气。
　　“你没发现这个城市里其实没多少女性流浪者吗？但凡见到一个，也都是破破烂烂的，还大着肚子。”
　　他站起身。
　　“我知道你可能有些途径获取干净的衣物和食物，但住在这里，是绝对不行的。”
　　“我以为那个柳玉，至少能给你找一个能保护自身安危的住所 ，是我少考虑了，他那个样子，看着也不像... ...”他话锋一转，“总之，这里不能继续住了，不安全。”
　　“那我住哪？”祁雨有些茫然。
　　“住我家吧。”
　　李牧时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待他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大脑立刻开始宕机。
　　李牧时连忙摆手。
　　“当时你不想住也可以，毕竟我也具有一定危险性......我可以睡沙发，你睡卧室，门可以锁... ...当然这全看你个人意愿，不愿意也没关系，我可以给你找个别的地方... ...我想想看...”

　　两个人好像都是会因为紧张一下子说很多话的类型。

　　“可以嘛！我愿意的！”
　　祁雨眼睛一亮，她岂会放弃这个来之不易接近李牧时的机会？

　　“愿意啊，那就好办了。”李牧时挠了挠头，看向那个小铅屋。
　　“有什么行李之类的吗？现在就打包带走吧。”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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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李牧时家中，已是傍晚。
　　李牧时放下他帮祁雨提了一路的行李。从冰箱里拿出瓶装水放在茶几上。
　　“先在客厅坐一下，我把卧室收拾一下方便你住。”
　　“好。”
　　祁雨握着水瓶，坐在深蓝色皮质沙发上打量着整个屋子。
　　干净整洁的格调，一切以深蓝色为主题，家具和杂物都很少，最显眼的还是客厅一整墙的历史书籍。
　　这是看了多少啊。
　　祁雨在内心惊叹。

　　没过多久，李牧时从卧室走出。
　　因为要做事，他把衬衫衣袖捋了上去，小臂上的肌肉线条看得出锻炼痕迹，他又从冰箱里掏出一瓶水，边拧瓶盖边说：
　　“今天将就一下，吃泡面吧。”
　　“好。”祁雨乖巧点头。

　　热气从泡面盖的缝隙里冒出，模糊了餐桌上面对面坐着的两人的视线。李牧时打开客厅墙壁安装着的显示器。
　　他喜欢在吃饭的时候看点新闻。

　　“据本台记者报道，近日抓获的‘斗兽场马匹撞车’案主谋已被抓获 ... ...”
　　李牧时打开泡面盖子，沉默着用叉子搅动面条。

　　三分钟还没到。

　　祁雨没有说话，她知道李牧时现在还没有完全相信她的言论。
　　要走的路还很长，不可急于一时。他们都需要成长。

　　新闻很快进入尾声，领航者首领的形象在屏幕上显现。他衣冠楚楚，双手交叉置于桌上，盯着镜头，眼神灼灼。
　　“尽管每日都有不可预料的事情发生，但人类一往无前的文明发展方向不会变，道路是曲折的，前途是光明的。请各位民众相信领航者组织，众志成城，促进人类的共同发展！”

　　“不可预料？”
　　祁雨听后嗤笑出声。
　　她死死盯着屏幕上的中年男人。
　　教授，都这么多年了啊。

　　洗漱过后，祁雨站在卧室门口，看向在沙发上坐着发呆的李牧时，内心有些犹豫。
　　“要不... ...我睡沙发，你睡床吧。”
　　李牧时回过神，向她摆了摆手。
　　他微笑着回答：“不用担心我，我睡觉不常翻身，很适合睡沙发。你早点休息吧。”

　　客厅只开了一盏灯，柔和的暖光映在他的侧脸，一身家居服，舒缓温和。
　　祁雨突然觉得，靠在他怀里，一定软软的很舒服。
　　什么？！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她忙甩了甩头，手搭上了门把。
　　“好，晚安。”说罢匆匆关上了门。

　　李牧时家的床很软，被子也很蓬松。
　　祁雨窝在被子里，回想这一天的经历。
　　本来就是想趁这个休息日找李牧时游说一下，想不到误打误撞住进了他家... ...算是幸运的吧，以后离他近一点，更方便劝说吧。
　　“感觉... ...他还挺好相处的... ...至少挺好心的。”
　　虽然以前大摇大摆进酒店选房间睡觉挺爽的，但住这感觉也不赖。
　　她抓着被子，突然心情很好地笑出了声，在床上翻了个身，透过窗帘的缝隙看向窗外的月色。

　　与此同时，李牧时在客厅的沙发上用双臂枕着头，盯着天花板发呆。
　　感觉她也没自己想的那么疯。
　　她说的那些，我也并非不信。这个世界太诡异了。
　　可是，光靠他这个普通人，能出的去吗？
　　借着最后一盏灯的微光，他举起右手，看向手上的疤痕。

　　微光中，他窥见过去。
　　“李牧时，这个世界设定得如此适宜你居住，为什么总想着逃出去呢？”
　　男人背光而立，身后是一个闪着光芒的巨大豁口。

　　“普通人，就应该好好接受自己的命运。”
　　“我们马上就可以出去了呀，你现在在说什么？”

　　话音刚落，李牧时感觉右臂一阵剧痛，他痛得一抽，手中的遥控器掉落在地。
　　眼前的男人从腰间掏出利刃，一步一步向他走来。
　　李牧时颤抖着跪坐在地，恳切而疑惑的目光停留在男人身上，眼底最后一丝希冀随着刀锋的一寸寸滑下彻底破碎。

　　在这个假人坟墓里，他连最后一根稻草都失去了。

　　如果想继续活下去，只能麻木自身。太过清醒的头脑，在这个世界里，是个错误。

　　这才是他一直熟知的生存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