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困境》匿旅

2、不觉得我很特别吗？

　　李牧时拿着外套走到老人身边为他披上。检查完id卡后，他蹲下身耐心地看向老人。
　　“老人家，我送您回家吧。”
　　老人闻言瞪大浑浊的眼睛，突然激动起来，挥舞着手臂，沙哑的嗓音被放大：
　　“不…不行，我有匹马…有匹马不见了！”
　　“马？”李牧时怀疑自己听错了。
　　这个属于地球文明的字眼，似乎对他而言有些遥远了。

　　“您的妈妈走丢了吗？”
　　李牧时结巴了一下。

　　不远处传来传呼机的声响，打断了了他凌乱的思绪。
　　他循声看去，视线捕捉到了不远处地面上闪着红光的传呼机。
　　刚刚没被人群踩得稀碎吗？
　　他上前拾起，擦了擦灰，按下接听键。
　　红光闪烁三下后，传呼机内传来队员小王焦急的声音：
　　“你身边是不是有位老人？快把他控制住！他的马闯进赛道和赛车相撞了，他是这起事故的主谋！”
　　“哈？”
　　李牧时语塞，视线移向呆坐着的老人。但为了遵从指令，他还是来到老人身边为他拷上手铐。
　　“……我们现在需要您配合一下。”
　　李牧时深吸一口气。
　　感觉这位老人都有些痴呆了，怎么还摇身一变成主谋了呢？
　　是装的吗？
　　李牧时紧紧盯着老人，强忍着下一秒伸出三根手指问这是几的弱智冲动。

　　“不需要和他多说什么。”
　　祁雨不知道何时如幽灵般站在李牧时身侧，她直视着老人，眼里除了冷漠之外没有多余的感情。
　　李牧时站起身将她拉得离老人远了些。
　　“这与你无关，祁小姐。请耐心等一会，我会带你回所里的。”

　　“切。”
　　祁雨满不在乎地晃了晃头，又将视线移回李牧时身上，突然笑了笑。
　　“看来我不需要再等多久了哟。”
　　她越过李牧时看向他身后。
　　李牧时不解，顺着她的视线转过身。眼前的景象印证了祁雨的话。
　　只见一群人从远处冲来，冲在前头的是他的队友，紧跟着一大群扛着摄像机的媒体。
　　他下意识伸出手护住老人，但寡不敌众，很快被挤上来的人群挤了出去。摄像机对准无措的老人，闪光灯使他本就浑浊的眼睛不断流出眼泪。
　　李牧时找准时机抓住队友小王：
　　“不是，主谋真是这老爷爷啊？”
　　“你就别管这么多啦，回警局回警局！”
　　小王拉开李牧时扯着他衣服的手，自顾自地再次挤进人群和剩余队友将老人护送向警车。
　　李牧时沉下一口气。
　　又提起一口气。

　　“小王，回警局你要第一个告诉我发生什么了，第一个哦！”

　　警局里，李牧时不见小王和老人的踪影。
　　“在审讯啦，别急别急。”同事笑着路过他。

　　李牧时正欲走进审讯室凑热闹，衣袖却被一把拉住。
　　是祁雨。
　　“警官，我联系好人过来了，你看饭点到了……”

　　“警局，供不供饭呀？”
　　她眯着眼睛笑看李牧时。衣服差不多干了，刚刚披散着的头发也被她束成了一个马尾。
　　李牧时无奈地转过了身。“跟我来。”

　　警局的餐厅很简洁，供应的餐食种类也不太多。李牧时拿着餐盘走到点餐台前，按下鸡蛋和面包的快捷按钮。台上的铃响了一下，后厨的阿姨很快就将他要的餐食端了过来。
　　李牧时接过，放入餐盘，又向阿姨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毫不吝啬地露出八颗牙齿，周身隐约散发出一圈光环……若不是有身上制服在，深黑色又显得冷酷了些，祁雨真要以为站在她身侧的是位正值青春的男大了。
　　这么帅一男人，可别真误入歧途一辈子了。
　　“阿姨辛苦了！”李牧时朗声道。
　　那后厨阿姨却在此时转过身去，似乎恰好没听到他的声音。
　　场面一时显得有些尴尬。
　　祁雨笑嘻嘻地开口打破沉默：
　　“你们塔顶人吃的真好！居然还有鸡蛋这些稀缺的食物，我看街边便利店里甚至还有牛肉干，口香糖这种零食呢。”
　　李牧时闻言收起笑容垂眸看她，轻轻皱眉。
　　“那个和你签合约的塔顶人没带你吃过吗？”
　　看到祁雨摇了摇头，他低头帮她划开快捷按钮旁边的菜单显示屏。
　　“在塔顶做什么工作？”
　　祁雨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我……流浪的，没工作。”
　　“带你的那个塔顶人这么没良心？连份工作都不帮着找一下，真是……”
　　意识到自己多嘴了，李牧时拍了拍嘴巴。
　　他环视四周，见无人在意这里，于是俯下身子。

　　“抱歉……那就，趁这个机会多吃点。”
　　“吃个够。”
　　一句耳语。
　　祁雨讶异地抬头看他，二人对视良久，然后扑哧一声，都笑出了声。

　　-------------
　　“对了，警官，怎么称呼你？”二人在餐桌面对面坐下。
　　祁雨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只草草咬了两口食物就放下了筷子，看向对面的李牧时。
　　“我姓李，李牧时。”
　　“好的，李警官。”祁雨咬着筷子望着他认认真真吃饭的乖巧样子，面色一凛，像是做好了什么重大决定。
　　她突然站起身，猛地将脸凑到李牧时面前。
　　“李警官不觉得我有些特别吗？”接触到李牧时愕然的眼神，她娇俏地眨了眨眼。
　　这行为确实有些过分大胆了，但她并不想放弃这次机会。她有种预感，这会是最后的机会。
　　这仿佛求偶一般的行为，在她偷警察制服外套，蹭警局食堂的事迹映衬下，似乎变得正常些了。
　　李牧时捂住嘴轻咳两声，别开了脸。“没有。”
　　祁雨紧紧皱起眉头来，攥住了李牧时放在桌上的手。
　　“那别人呢？你不觉得别人……没我特别吗？”
　　李牧时没有直视她。他的思绪一时飘得很远。突然笑出了声。
　　迷上我了吗？也难怪，毕竟我是这么神秘帅气的男人。他甩了甩头。
　　我的过往，印证着我注定不俗的人生。
　　他微笑着，拿开被祁雨缠住的手。
　　先震撼你一下。

　　李牧时捋起额发，露出完整的帅脸。
　　剑眉星目，有古时将军飒爽之感，桃花眼下一点泪痣，又添一分柔媚，整体线条流畅和谐，给人一种硬帅的冲击感。他挑了挑眉。

　　“想引起我的注意，可不是光靠特别就够了的。”
　　“。。”
　　祁雨深吸一口气，垂下了头。
　　她有些欲哭无泪。
　　“我换个问法，哥。”
　　“你不觉得这个世界很奇怪吗？周围的人都像AI一样。整个世界就像一个巨大的bug。”
　　李牧时：？
　　上升到哲学了？

　　他没有回答。

　　沉默了片刻，端着餐盘站了起来。
　　“吃完了吗？吃完了可以走了。”
　　“李牧时！你听我说！”
　　祁雨见状急得一把攥住他的胳膊，止住了他离开的步伐。
　　“我刚刚和你说这里的超市有牛肉干，口香糖，可是你仔细想想，既然能形成一个零食产业链，那这个空中城市，真的有那些领导人说的那么资源稀缺？”
　　她深吸一口气。
　　“我知道和你说些别的，说你周围人很奇怪，你可能不会太愿意接受。但我希望你能从底层逻辑来理一理，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塔’制度的设立是建立在资源稀缺的前提下的，这和我刚刚说的恰好相悖。这个世界是个巨大的骗局，李牧时！”
　　“你疯了！这是警局！”李牧时一把甩开她的手。
　　铁质筷子掉落在地，发出两声脆响。

　　李牧时大口喘着粗气，不复刚才的自恋形象，他像是想起什么，迫切地想要离开此处。

　　“哎呀，这里这么热闹。小雨，发生什么了？”
　　是谁在说话？像是一阵冰凉的雨，浇灭了祁雨和李牧时这边剑拔弩张的局面。
　　祁雨调整呼吸，看向向她走来的男人。
　　“你来了。”
　　李牧时皱眉看向声源。
　　来人美得难辨雌雄，风情万种，好似青楼花魁。长长的白发如瀑布般垂至腰侧，看上去保养的极好，皮肤白皙，似乎久不见阳光，一双含情的丹凤眼此时紧紧锁住他，嘴角微微翘起，慢条斯理地开了口。
　　“警官，这是和我家小雨有冲突？”
　　李牧时没由来地烦躁，他抿了抿唇，避开了这句话。
　　“先生，你是？”
　　“当然是来带小雨的人。我叫柳玉。”

　　--------
　　李牧时的情绪平稳了不少。
　　按例检查完了ID卡，他本该将这两位放走，但当他送二人走向警局门口时，却冷不丁地开口发难。
　　“祁雨小姐为什么签了合同之后还是个流浪者？柳先生是领航者成员，不可能连找工作这种简单事都办不到吧。”连他自己都没发现，这句话夹枪带炮的。
　　柳玉停下脚步，皮靴的高跟在石质台阶上发出一声脆响。他转身面向李牧时，微动身子，挡住了祁雨。
　　“警官怎么知道我是领航者成员？”
　　“您的id卡有显示。”
　　“......哦。”柳玉险些破功。
　　他重新站直。
　　“警官连这种私事都要关心？”
　　“我有关心服务市民的义务。”李牧时冷冷看向他。
　　后者脸上仍然挂着戏谑的笑容。
　　“呵。”

　　“哎呀哎呀！这是要干嘛！”
　　祁雨从柳玉的身后探出脑袋。
　　“今天就到这吧李警官，我们先走了！”她一把扯住柳玉，看着柳玉不服气的表情，嘴里念叨着什么别在警察局门口起争执之类的话。
　　二人的关系似乎很近。
　　李牧时感觉胸口闷闷的，他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可能是刚刚在食堂里短暂的争执令他的心跳罕见地加速了一次。

　　他重重呼出一口气，看向那个探出的脑袋。祁雨头发草草地扎着，显得有些凌乱。还在喋喋不休的她注意到了李牧时的视线，好像毫不在意刚刚的争执，转过头眼神真挚地看向他，期待着他的回应。

　　“好。”李牧时故作高冷。
　　祁雨听后笑嘻嘻地挥手道：“以后我常来找你玩啊！”

　　李牧时冷哼。
　　“……谁和你这个小疯子玩。”他小声嘟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