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其有幸同日生》云镜

2、002 小郁儿

　　“怎么样小郁儿，还撑得住吗？”张导客气地跟郁云边打招呼。
　　郁云边瞧见张导，微笑着点头：“还可以，张导。”他的目光在孟中豪脸上停留了两秒钟，平澜无波地略了过去。
　　化妆师孟姐的小刷子停了片刻又开始工作，上下扫过郁云边脸庞。
　　与此同时，一只无形的小刷子也扫过孟中豪的心脏。
　　和郁云边视线相对的那两秒钟，他不由自主地放慢了呼吸。只是看了对方一眼，这颗心就开始慌乱。
　　扑通，扑通，扑通……
　　张导在旁边空位上坐下来，舒展四肢伸了个懒腰：“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小孟，孟中豪，来试个妆，昆仑派弟子。小孟——嗨，都搞混了，这是咱们剧组首席化妆师，叫她孟姐就行，都姓孟，五百年前说不定是一家，靠你了啊。”
　　张导冲那个三十多岁的矮个子女生笑着，指了指旁边站军姿一样的孟中豪。
　　孟姐再次抬眸打量孟中豪，笑了一声：“五百年前是一家有什么用？不够我炫耀的啊。这么帅的弟弟，真希望这辈子是一家，可惜呀，我投错胎了。”
　　孟姐是个工作能力超强且幽默的人，几句话把张导逗得哈哈大笑。
　　张导招呼进门时那个吸溜奶茶的女生去取昆仑派弟子的服饰，站起身把空位让给了孟中豪。他忙得很，跟孟姐交代了几句要什么效果，就大步流星离开了。
　　孟中豪迟疑少时，喊了声“孟姐好”，乖乖坐下来。

　　他不敢转头，屏气凝神，悄悄抬眼，从面前的化妆镜里偷偷看了郁云边一眼。
　　郁云边正盯着化妆镜，目光捕捉到他胆怯的眼神，愣了一下，随后温和一笑。他的反应，证明了他根本不记得孟中豪，他以为孟中豪的不自在是因为初次见面的疏离和尴尬。
　　“你好。”郁云边先开口打了个招呼，声音轻柔，如沐春风，“我这边很快就好，辛苦稍等下。”
　　孟中豪挺拔的个头这会儿变成了小鹌鹑。
　　他知道自己耳朵红了。
　　这是他五年前就发现的秘密——不管是郁云边跟他说话，还是向他看过来，他都控制不住自己的耳朵泛红。
　　严重的时候，从脸红到脖子，虽然不会明显到一眼就能被人看出来，但是凑近了绝对能发现。
　　更严重的是，自从那天被赠予一朵栀子花，分别时他望着郁云边的背影痴痴傻傻地站了大半天，然后意识到自己的心动，他再也无法在郁云边面前正常说话。
　　初次相遇的那天之后，他在片场偶遇过郁云边两次。
　　一次是郁云边吊威亚落地时没站稳他跑上前扶了一把，郁云边笑着对他说了声谢谢，他试图张嘴，结果脱口而出的是——“不，不，客，客……气……”
　　第二次是离开影视城之前他特意找到郁云边，打算向他告别。他知道郁云边喜欢吃甜食，拎着蛋挞盒子好不容易凑上前，鼓足勇气后说出的话令他自己深感绝望——“这，这个……送给，给……你……”
　　虽然郁云边接受了那份礼物，还祝他学业顺利一路顺风，可是回到美国的那一千多个日夜，每每想起自己的结结巴巴的狼狈模样，都恨不能让时光倒流，选择闭嘴。
　　孟中豪收回目光，压低脑袋，盯着自己握成拳头才能停止颤抖的手掌，嘴巴张了又张，最后勉强挤出一个字——“嗯……”
　　郁云边愣了一下，大概以为他走高冷范儿，毕竟他那张酷帅的脸没有多余的表情。他温和地笑了笑，目光转向自己放在膝盖上的剧本，抬高稍许慢慢看起来。
　　呼……孟中豪暗自松了一口气。
　　但心里很快又焦虑又崩溃。
　　这根本不是他想要的重逢之后的对话！
　　至少，要从一句问候开始啊……
　　您好，你好，郁哥你好，你好郁老师，云边哥你好——分别的时日里，一天天撕掉过去的日历，期待着再次相见，孟中豪无数次在脑海里排练重逢时的场景……
　　结果从唇缝里挤出的只有一个超级失礼的……“嗯。”
　　他不敢去看郁云边的反应。

　　不敢对视，不敢看你，怕一不小心眼睛就会出卖“我爱你”这个秘密。
　　栀子花香如迷情药，蛊惑我一步步靠近你。
　　当我熬过一千多个日日夜夜，跨越数千里重返故地，站在你的身边，却没办法鼓起勇气面对你。

　　不敢奢求回应的爱，让孟中豪在二十岁的年纪，依然像十五岁时那般，手足无措，兵荒马乱。
　　小郁儿，小郁儿……原来你还有这样可爱的称呼。
　　孟中豪把这三个缱绻的字噙在舌尖，让它们在脑海里翻来覆去。

　　“好了！”孟姐将化妆刷丢回梳妆台，脑袋歪了歪打量了一下郁云边的妆容，表示非常满意，“江湖上最儒雅俊美的昆仑派大弟子在此！”
　　郁云边的妆容非常淡，几乎跟素颜没分别。他皮肤似乎天生就好得让人嫉妒，只是大夜戏拍多了，难免有淡淡的黑眼圈，需要敷粉遮盖一下。
　　他被孟姐的话逗笑，温柔地摇着头站起身，准备回片场继续拍摄。
　　他那身飘逸的灰白色古装衣袖宽大，当他站起来绕到孟中豪背后，衣袖一角扫到孟中豪的胳膊。
　　孟中豪像是触电一般迅速收回胳膊，差点儿跳起来。
　　郁云边被他过于明显的反应吓到，以为打到了他，满脸歉意地看过来，结果发现孟中豪根本没抬头，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他尴尬地抿了抿嘴。
　　恰好吸溜奶茶的女孩提着要试穿的衣服过来，郁云边跟孟姐摆了摆手，侧过身子给那女孩让路，然后如同一抹流云般飘出了房间。
　　孟中豪终于抬头，透过化妆镜偷窥郁云边离去的身影，那两段随风而飘的发带如同两根勾魂链，令他神魂颠倒，恨不能替而代之。

　　“哎，哎……小帅哥？小帅哥？”
　　孟姐在他眼前连连招手。
　　没反应。
　　孟姐和那个女孩儿面面相觑，不明所以然。
　　“这个给你！”
　　拿衣服的女孩儿叫辛羽，跟组的服装助理，二十多岁，入行也有几年了。
　　她撇撇嘴，以为这个新来的小伙子“恃帅行凶”，人未红先耍起了大牌，说话语气没那么客套：“这地儿没有更衣室，你就直接套身上吧，反正大夏天的衣服穿得不厚，不影响什么。”
　　她把衣服丢进孟中豪怀里。
　　孟中豪醒过神，抱着衣服站起来，转头冲她说了声谢谢。
　　孟姐和辛羽顿时眼神一亮——嚯！敢情这小帅哥还是个低音炮！
　　孟中豪方才跟孟姐打招呼时声音有点儿小不甚明显，这会儿她俩听清楚了，也来了精神。
　　辛羽这会儿休息，索性坐到郁云边方才的位置，看孟姐帮孟中豪穿好古装。这衣服虽不是量身定做，但也是照着高挑身材来的，辛羽取服装的时候特意选了件大号的，孟中豪宽肩瘦腰穿上刚刚好。
　　小伙子长着一张港风的俊脸，套上飘逸的古装竟也有几分武侠剧的少侠风范。
　　见惯了帅哥的孟姐和辛羽也不由得在心中赞叹。
　　这小伙子，前途无量！
　　她俩关系挺好，审美合到一块儿去了，尤其喜欢低音炮小帅哥，但凡碰上了总要多看两眼，多搭几句话。

　　“孟中豪……第一次来试戏嘛？”
　　“不是……之前当过群演。”
　　“啊？不可能吧。这么个大帅哥，当群演早该被经纪公司挖出来签约了啊！”
　　“就是说啊，你要说在好莱坞当群演我还能信。”
　　“……很早了。五年前做暑假工的时候……”
　　“哦，明白了，还得上学是吧。怪不得。哎，其实一边上学一边拍戏也挺好啊，娱乐圈好多人这么做，也不耽误什么。”
　　“……我之前在国外念书，不方便……”
　　“毕业咯？也挺好。有学历也是卖点。以后加把劲儿，孟姐我看好你！”
　　“……谢谢。”
　　孟姐和辛羽跟他聊了一会儿，发现这个小帅哥并不像刚才那么高冷，难免有些好奇。不过她们混剧组也混得人精，绝不会多嘴去问。
　　而且她们也知道有时候多嘴说两句没什么坏处。
　　于是秉着助力低音炮帅哥走上明星大道的心思，孟姐帮他贴好发套，梳了个特别合适的发型，妆容对于他这张脸来说没有特别多的加分，但孟姐还是尽心尽力帮他“锦上添花”了一番。
　　忙碌一个多小时终于弄妥当，辛羽中间跑去忙了一会儿，回来的时候不知道跟谁借了一把剑，塞到孟中豪手里，让他站起来走两步。
　　孟中豪被她俩亮晶晶的眼睛看得有些不自在，但还是很快镇定下来，在相当狭小的空地上走了几步。
　　孟姐和辛羽冲他比了个大拇指。
　　“谢谢孟姐……还有辛姐。”孟中豪弯了弯嘴角。笑容虽浅，但十分真诚。
　　孟姐比了个西子捧心，眨眨眼：“哎哟，姐姐的心要化了——真是遗憾不能生在同一家！”
　　辛羽在一旁乐得嘎嘎笑。
　　孟中豪第一次碰到这么幽默的剧组工作人员，有些不好意思，但是耳朵没红，脸也没发热。
　　他自幼承受太多关于外貌上的赞誉，这一切源自于他那位承受了更多赞美的母亲，还有他那位相当帅气的父亲，所以他向来表现得都很坦然。
　　他只是在郁云边面前做不到镇定自若。

　　“对了！”辛羽忽然想起什么，抬起手指点了两下，“等会儿张导来带你拍完定妆照，你记得把剑还给小郁儿！”
　　什么？
　　孟中豪看着手中造型古朴的长剑，愣了神。
　　“你们不都是演昆仑派弟子嘛，用的剑一样，我没找到属于你的那一把，就跟他借用一下。”辛羽笑嘻嘻地说。
　　孟中豪迟疑片刻，轻声问道：“郁……郁哥不是正在拍吗？”
　　“哦，他拍完了。今天的戏份都结束了，都在隔壁屋给他庆祝生日呢——还有他粉丝，老多人了！”
　　“小郁儿肯定高兴坏了，过生日有蛋糕吃……”
　　孟姐和辛羽笑成一团，大概是想到郁云边跟甜食有关的趣事。孟姐瞥见孟中豪一脸的震惊，笑着给他解释了几句——“小郁儿你应该听说过吧？他挺红的。这部剧他演男二号。今天是他二十五岁生日，剧组给他举办了生日见面会，还有直播。”
　　“小郁儿人缘挺好的，大家相处很愉快。以后你就知道了。我是说你能进组的话，他对谁都很客气，从来不耍大牌。不过他喜欢吃甜食，看见蛋糕走不动路那种，哈哈哈也挺好笑的。演员嘛，永远都走在减肥的路上，他是一边吃一边运动，没少挨经纪人的骂……”辛羽也跟着透露不少关于郁云边的信息。
　　其实这些孟中豪都知道。
　　他不仅关注郁云边的新闻，他还有小号关注郁云边的各种官方号，还加入了郁云边的粉丝群。他的粉丝名叫小云朵，经纪公司还做了官方周边云朵抱枕。
　　那个枕头如今就躺在孟中豪的行李箱里，连包装袋都没拆过。
　　他根本就舍不得拿来用，生怕蹭脏了。
　　其实孟中豪早在回国前，就准备了许多生日祝福语，想要当面说给郁云边听。不过他没敢奢望在生日这一天遇见郁云边，更不敢想象真的站到他面前去说出自己的生日祝福。
　　他只能在心里说一句——云边哥哥，祝你此生平安顺遂，万事如意。

　　张导终于忙完想起了这边的孟中豪，带他找了个空地儿，临时打了个拍摄背景，给孟中豪拍了几张照片。
　　用张导的话来说，其实没必要。
　　孟中豪这身装扮，玉冠长发，衣袂飘飘，虽然跟郁云边是不同的气质，但他既当得起“出尘脱俗”，又当得起“冷酷”，尤其是好看的唇形和自带冷意的双眸，格外加分。
　　要不是导演还在忙，张导就直接领着孟中豪去给导演看了。
　　照片拍完拷贝一份到手机里，张导甚至没让人修，直接给导演发了过去。
　　这边孟中豪正在卸妆，张导的电话就打来了，说导演很满意，叫孟中豪尽快进组。
　　孟姐很期待能跟孟中豪合作，海豹式鼓掌，帮他把头套卸了，还特意加了他微信，说是等孟中豪大红了之后要跟朋友炫耀。
　　孟中豪笑笑没说话。
　　已经快晚上十点了，他不好让樊哥一直等着，打算尽快回去。
　　正要走的时候，辛羽两只手端了五份切好的蛋糕过来。这屋子里的人没剩几个，剩下的也不是人人都爱吃蛋糕。更何况剧组男主角女主角老演员还有工作人员以及探班的加上粉丝投喂，蛋糕奶茶水果零食一波一波地来，根本招架不住。
　　最后剩余三份，辛羽把其中一块递给了孟中豪：“你不减肥吧？这是小郁儿特意交代要给你的，恭喜你加入剧组！”
　　孟中豪宛如身在梦中，糊里糊涂地接过蛋糕，也不知自己是怎么吃完的。
　　当他走出这间房，听着隔壁“祝你生日快乐”的大合唱，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脚步。
　　嘴里还有蛋糕的甜香，孟中豪的心里涌起一股一股的炽热。
　　恭喜你加入剧组……
　　这真的不是一场梦吗？
　　他心心念念的那个人，一如既往地那般美好。
　　而他终于离这个人更近了一步。

　　孟中豪没有贸然打扰郁云边。他眼下还只是个不起眼的小配角，再说今晚是属于郁云边和剧组的小伙伴们，还有他和粉丝们的时间。
　　佩剑他拍了一张照片，托辛羽还给郁云边，包括一句“谢谢”。
　　孟中豪踩着漂浮的步伐走出景区，步行来到酒店附近的餐馆。他五年前请樊哥吃饭送樊哥手机的那家烧烤店。
　　店名未改，招牌换了新的，老板还是以前的老板，只是跟樊哥一样看着富态不少。由于是夏天，顾客多，桌子沿街摆了十几张，人来人往热闹非凡。烧烤操作区在室内，没什么油烟味儿，就是烧烤味儿混着啤酒香，夹杂着香烟的味道，是属于夏天独有的氛围。
　　孟中豪扫了一圈，寻找樊哥的身影。
　　他的身影出现引起小小的骚动，不过也很快平息了。毕竟这地方游客多，粉丝多，但群演更多，就算此刻人群里坐着几个娱乐圈有名有姓的小演员，大家见多了也就没什么兴奋感了。
　　樊哥也很好认。孟中豪找到他时他已经点好了菜，都是重油重盐的荤菜，对于在国外啃了好几年汉堡和披萨的孟中豪来说有点儿不适应。但他没说什么，替樊哥开了瓶啤酒，也给自己倒了一杯，就着烧烤串儿吃起来。
　　确实也饿了，一块儿蛋糕填不饱肚子。
　　只是那块儿蛋糕的甜香，似乎还萦绕在鼻前。
　　“怎么样，能成吧？”樊哥问道。
　　孟中豪笑了笑：“成了。”
　　樊哥用力拍大腿：“我就说你能行！等他们见识到你的真功夫，说不定还要给你加戏！”
　　这孟中豪就不好说大话了，只是笑着摇了摇头：“我会努力的，哥。”
　　樊哥畅饮一杯，感慨无限：“挺不容易的……这一行竞争压力太大了。虽然咱有本钱，也得拼一把。最重要的，就是脚踏实地，慢慢来，咱不着急哈！机会多得是，只要你肯坚持……哥相信你！”
　　“多谢樊哥。”孟中豪认真地敬了他一杯。
　　樊哥问了他一些这几年的状况，感叹他一个人在国外念书的不容易。
　　孟中豪看过他的朋友圈，知道他结了婚有了娃，老婆孩子都在身边，过得似乎不错，只是具体的不太清楚，就问了几句。
　　樊哥忍不住唠叨这几年的生活。漂流在影视城，跑剧组，跑工会，拉关系壮大圈子，说起来也是一把辛酸泪。收入尚可但是不稳定，他这个人圆滑但不世故，也不喜欢那些上不了台面的东西，混了几年还是个群演头头。有心混进剧组有个稳定的编制，但之前没好好上学，吃了大亏。
　　说起老婆，说起孩子，樊哥脸上挂着幸福的笑容，语气里不乏骄傲。老婆有自己的工作，爱美爱打扮，也不知道为啥就喜欢各种包，虽然不贵吧但占地方。孩子模样随她妈，身材却随他，愁得他回家就不敢多吃一口，生怕孩子跟着更胖了……
　　孟中豪安静地听他闲扯，神情是掩饰不住的羡慕。
　　他也想有这么一个幸福的家。
　　但是他毕业回国就来到了这里，压根儿没想过先回北京的那个家看一眼。
　　反正那个家也总是没人在，空空荡荡的。
　　“对了，你住哪儿啊？”樊哥吃饱喝足，有了几分醉意。
　　孟中豪抬手指了指稍远处那家字牌在夜色里格外显眼的大酒店。
　　“可不便宜啊，好多明星都住那儿，我跟剧组搭线的时候去过，见到好几个明星——你们那个剧组不是安排在那家酒店嘛！上次我还看到郁云边从酒店大厅出来……你刚毕业钱够用吗？”
　　“我还有些积蓄。刚回来匆忙选了一家，暂时住着……郁云边……也住那里？”
　　“啊，对啊。他挺红的，就是签的公司不咋地，不会给他选本子，总演男二号。其实他挺有实力，这次也是男二，听说他跟公司合约快结束了，要是公司不推他一把，就挺可惜的……”

　　孟中豪把半醉的樊哥送上出租车，约好第二天下午去演员工会办理相关证件。

　　晚上十一点多，马上要迎来第二天，他的生日，还有郁云边的生日即将过去。他没能好好地跟郁云边说上话。
　　但是他却在生日的最后时刻，收到了相当惊喜的礼物——他跟所爱的人，住得原来那么近！上下几层楼的关系！
　　孟中豪大步往酒店走，步伐越来越快。
　　怪不得大家都说，去见喜欢的人，一定是用跑的。
　　若不用跑的，怎么才能更快见到你！
　　哪怕，哪怕即将要去的地方见不到你，但我知道你就在那里，我便无法控制这种雀跃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