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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将有(四) ...

  •   凉风穿街而过,钟定衣袂翩跹,他听说将有要去给黎千柳诊脉,但是他刚从边境回来,由于只有他独自回来,二皇子却死在了那边,钟定虽有功,回京后却还是被先帝禁足哪里也去不了,但是他近一年没有见到黎千柳,他写的信也石沉大海,他太想了,他想要与看看他,于是只好强行跟将药成换了衣服,他将帽子拉的很低很低,骗过了黎佯,随将有一起进了西厢。
      西厢的红梅开得格外娇艳,是鲜血洒在的纯白的雪花上,妖娆妩媚,可惜黎千柳在床上躺了一整个冬天,没能看到,钟定准备进去,将有拱手道:“殿下请在外稍等,待臣替二公子诊完脉之后再探望二公子,以免耽搁了二公子的病。”
      钟定应了,站在雪中,盯着红梅看了很久,最后折断一支。
      将有走进去,替黎千柳简单号了个脉,也亏得是黎千柳身份尊贵了,才能用最好的药物调养着身体子,吊着最后一口气,换了旁人,早死了。但他不懂为什么先帝会将原本病弱的黎二公子折磨成这个样子了却还不让人死,要人家艰难的活着。
      但是他只是听命办事的,拉过黎千柳冰凉的手,将他搓热,最后拿针在他手指上扎出血来,用了一个小瓶子装了一些,随后将他的手放进被子里,整理了一下药箱走出来。
      “怎么样?”见他出来,钟定连忙问。
      “暂时不会有性命之忧。”将有道。
      钟定边往里边走,一边自言自语道:”这么严重吗,往年冬天都不似这般。”
      将有只是颔首。钟定很快走进去,却没突如其来的闷热喝浓烈的草药味弄的浑身不适,他连忙去开了窗,留一条缝透气,至少不会想刚才那样难受,钟定又走到黎千柳床边,发现黎千柳只要微微起身就能看见窗外正艳的红梅,可以他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更别说还要起身了。
      于是钟定将红没放在他的床头,只要黎千柳醒来,就能看见。黎千柳脸上没有生气,惨白得甚至有些恐怖,钟定怜惜着,抚摸他的脸颊,谁知黎千柳兀自里这么暖和,他竟还是浑身冰冷的,仿佛之神于冰天雪地里吗,是数九寒天的额冰渣子。钟定连忙抓起他的受,放在自己身上暖和得地方,手捂热了又脱掉他的袜子,无他冻得发紫的双脚,如果不是时间不够,他还想将黎千柳整个人包住,在自己怀里捂热。
      外头已经催了很多声,钟定只好放下才有一点温度的黎千柳,亲吻他的额头。他必须快些随将有回宫了,如果被发现了,他以后再想混出来,只怕难于上青天。
      回到皇宫,钟定很快与将药成换回来,将有也在这时被先帝召见。
      在锦遂殿里,将有将从黎千柳身上取下来的血递给先帝,胡妃立在钟瑜身侧,病怏怏的模样,捂着娟子咳嗽。
      只见钟瑜将手指划破,与黎千柳的血滴到一起,血块竟然很快融在一起了。
      几人大惊失色,胡妃的眼泪很快掉了下来,抽泣着差点直接倒在钟瑜身上,她泣不成声:“万岁,他真的就是我们的恒儿,真的是他。”
      钟瑜还算是镇定,只是又问将有道:“这血,确定是在黎千柳身上取的?”
      “千真万确,是臣亲自取的不会有错。”将有道。
      钟瑜倒吸一口凉气,半晌才对在一旁抽泣的胡妃道:“既然他现在身在黎府,那他是安全的,认亲之事暂且不提,真后悔像待其他皇子一样对待他。”
      胡妃虽然不舍,但是也应了钟定,毕竟黎千柳在黎府安安稳稳的过了十五年,想起她当年怀孕,一直有人暗害她,几次险些滑胎,她身子不好,能怀孕本是不易,十个月把黎千柳生下来,更是难上加难,后来她千难万苦生下孩子后,立马派人把孩子送出了宫,却不料这一送就是永别。如今好不容易找到,她可不愿意好不容易生的儿子就被别人轻易害死了。
      后来钟瑜怕将有走露风声,至黎千柳于险地,方才置将有于死地。
      “师父是为了救我,才自己……服毒的,用他的命才使先帝放过我。”将药成跪在殿下,说着这些话,“师父待我如子,我并不想残忍杀害师父的,后来在古籍中查到有蛩命丹,我才千方百计求来,希望能够救活师父,可是……如果我不把师父的命交给他,那么师父和我都会死,师父希望我能够把他的手艺传承下去,便杜绝不在吃药,很快便……”
      他不再说话,空气安静了一阵,钟定才道:“你应该知道,欺君是什么罪,伪造皇嗣是什么罪。”
      如果将药成所言非虚,那么他和黎千柳的关系突然就变得尴尬起来,那么他们当年乃至现在又做了多少混账事。
      “事到如今,臣没有理由再欺骗万岁,何况,这么多年来,我没有一日不思念着师父,不在忏悔,如今事情败露,我也算是心安了。”将药成道。
      先帝驾崩,胡妃已逝,将有也死了,事情自是无从查起的,如今只有将药成一面之词,虽证明不了什么,但也不能证明他说的就是假话。
      “既然滴血有用,不如请万岁与二公子再滴一次血。”许崇光道,他倒是希望这两人早点相认,不然,要是钟定想刻意隐瞒这件事,那他怕是也活不了了。
      “不行。”黎千柳拒绝得干脆,他道,“锦遂殿里岂能见红。”
      “千……二公子说的不错。”钟定道,“药成欺师灭祖,殿上口出狂言,先打入天牢,听候发落。”
      其实两人都是这样吧,害怕,害怕事成定局,害怕最后一点怀疑也消失不见,连念想都没有了。
      如果当年钟瑜不直接杀了他,还要留他一条命,是这个原因的话,黎千柳宁可当年就死了,至少千辛万苦熬过的那几个冬天,不会显得这么可笑。
      黎千柳面上与往常没什么不同,但是他在原地立了会儿转身就走了,似乎忘了什么礼节,他想不起来,把钟定晾在一边的,自己走了。
      这时候当然不会有人拦着他,钟定自己也木了会儿。
      良久钟定才掀起眼帘,黎千柳早已经走不在了,现在殿下只有许崇光一人,他问立在下面一声不吭的许崇光,道:“许大人,你说黎千柳他是什么人?”
      听他这样问,许崇光立马警惕起来,道:“黎将军府二公子,黎佯与黄婳所出第二子。”
      钟定似乎满意他这个回答,又安排了他去将知情的人都杀了。
      “如果这件事有第五个人知道,你也随他们一起死吧。”
      此时虽已经解决,但许崇光总觉得哪里不对,钟定和黎千柳事被将药成一番话打乱了思绪,他一个局外人可是看得真切,这件事情绝对不简单,可是此事跟钟定息息相关,他就算是好奇想查,那也不敢在追查下去。
      他离开锦遂殿,黎千柳走的快,他在宫门才追上黎千柳。黎千柳以前绝对不会愿意走这么快,只怕他是在逃,不过无论真真假假,这皇宫可真乱啊!许崇光被自己脑子里的东西恶心的一哆嗦,才不准备去关心黎千柳,于是转头往白府跑。
      黎千柳坐在马车内,看车帘外头,在满是烟火气息的人间,他实在格格不入。如果他跟钟定真的有那层关系,他不管是当年还是与现在,与钟定一起做的许多浪漫的美好的都变得恶心起来。所以先帝才会大发雷霆是吗,所以先帝在得知他与钟定的事后还留了他一命的原因,也是这个是吗。
      可是挨了打受苦受累病了一年的黎千柳活了下来,明明他那么脆弱,他活了下来。
      天色很晚了,黎千柳回去已经分外安静,只在主殿内留了一盏微弱的灯,黎千柳路过,盯着轻颤火看了很久,他两夜未归,没跟家里人说,家里人也没有来寻他,只是一直为他点着灯。
      等他从主殿出来的时候,天已经下雨了,黎千柳也不急着回西厢,他一时半会儿也睡不着,边又靠着门槛坐了下来。
      院落的一棵白玉兰被雨打的落下了花瓣,飘飘然坠了地。黎千柳这才想起来,他自己一点也不喜欢白玉兰,只是爱屋及乌,当年钟定也悉心照顾过白玉兰几日,他以为钟定喜欢,后来交到他手里,才养了许多白玉兰,甚至在病着的一年里,他寻了许多不同品种的白玉兰种着,希望钟定每次走进他的院子里都会尤生欢喜,可是现在他觉得年少时自认为浪漫既可笑又荒谬。
      可惜钟定也不喜欢白玉兰,他养着,只是因为是他母亲送的。
      黎千柳却养成了种白玉兰的习惯,凡是发现了好看的喜欢的品种都会带回来,钟定没次都会夸耀他,以为事黎千柳喜欢,便又把皇后送他的花转赠给他。
      他为着自己的失落笑了好一阵,现在人人都以为他喜欢白玉兰,还将他爱兰这件事说的无比高尚,其实他爱的只不过是那个少年郎,可是那份最纯粹的喜欢,他已经不敢在说出口了。
      原先黎千柳还为着自己怕疼,为着先帝的威胁而选择离开钟定而自责内疚后悔到将药成说出那番话的前一刻,他日进庆幸自己当年的懦弱,不然只怕钟定会更恶心他,他也会恶心钟定。
      “千柳。”
      不知是何处传来的声音,黎千柳只感觉隐隐有声音,阿玦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已经不站在他身后了,一直都是另一个人在背后望着他,他倒是不觉得惊悚恐怖,没什么比将药成的话还要晴天霹雳了。
      他没理会,很快一个女人就出现在了他身侧,蹲下来望着他。有叫了一声,“千柳。”
      “娘。”黎千柳喉咙干涩沙哑,说话一场艰难。
      “怎的一直在这处。听你爹说你前日夜里受了伤,今日好些吗?”黄婳轻声问他。
      被这一提,黎千柳才觉得伤口处隐隐作痛,但也不是很痛,痛像是被其他地方转移了。
      “好多了。”黎千柳道,“伤得并不重。”
      黄婳是信得过皇宫的太医的,只是他担心黎千柳永远不愿揭开的身上那些伤被人知道,伤在胸膛,势必被旁的人知道了,她叹了口气,也不愿直视黎千柳脸上的死气。
      “我儿身上无病痛,为何独自在这处,想必是有心事。”黄婳道。
      “近日连连做噩梦,不敢闭眼了。”黎千柳答道,“今日事了,才在此处听雨,并无心事。”
      “千柳的心思,我还看不懂吗。”黄婳轻笑,忽然鼻尖一酸,内疚“只怪我没能给以一个健康的身体,让你自小比别人多吃些苦。”
      “我生在寒冬腊月,那时候不容易活下来。恐怕娘花了不少心思养活我吧。”
      提起这个,黄婳比划着,让是沉浸到了什么喜悦当中,泪眼婆娑,她轻声道:“你刚出生的时候,特别小,特别轻,我跟将军也以为你活不成了,最后龙洞过去,你竟奇迹般活了下来。娘从不敢把你交给下人照顾,怕他们马虎,都是亲自照料,一点点,一点点看着你长大,看你识文断句,看你成才,又看你被先帝赏识……许多年了,千柳脸上竟也褪去了青涩。”
      黎千柳颔首,望着下头雨水坠地溅起的水花,被烛火的光找的闪闪发光。他无眠,黄婳也同他促膝长谈,直到雨停了,直到晨曦冲东方升起。
      二十年来,他活得真真切切,没有一天是假的,黎府也没有一个人把他当成假的。黄婳记得他消失后的一切,甚至许多是黎千柳都已经记不得了,黄婳却还可以把细节说得清楚。
      不过一切都不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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