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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第 45 章 ...

  •   晚上出门觅食的人很多,穿着凉爽的老板提上来一箱冰镇过的啤酒放到桌子旁边。

      周星言不懂什么叫当事人摆了一道,拉开椅子坐下,问道:“什么意思?”

      许嘉清苦笑一声,解释当时的情况。

      原本按照他们找到的证据,这场官司必赢,而且被告还得赔偿他们当事人差不多六十万的赔偿款。

      开庭上半场,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然而休庭之后,下半场,对方律师拿出了一个关键性的证据。

      在前期取证的时候,傅涔就已经向自己的当事人罗鹏问清楚了一切情况,得知他和妻子的孩子是做的试管,前前后后大概花了近十万,虽然怀孕过程中妻子因为胎位不稳,前期经常卧床休息和打保胎针,可到了后期,妻子已经完全和一个正常的孕妇无疑。

      因为这个消息,一开始傅涔也怀疑过是不是没有好好休息才导致孩子胎死腹中,可罗鹏再三保证,自己媳妇身体已经没有任何问题,并且医生也说过,适当的运动更有利于胎儿生产。

      事后傅涔也去了罗鹏夫妇做产检的医院询问,得到相同的答案之后这才放弃了顾虑。

      虽说甲醛超标不一定是这次事件的罪魁祸首,但为了给自己当事人争取最大权益,傅涔还是将试管的费用以及孕妇引产后的住院费,营养费等一切全部算在了一起,加上本来板材合同中的假一赔十赔款,总计六十多万。

      然而就在下半场的开庭,被告律师突然拿出一串证据,证明罗鹏妻子在整个孕期都一直在服用中药,还是那种不靠谱医生开的偏方。

      并且对方还将残留的药渣拿去了专业机构检测,证明这药导致孩子胎死腹中的原因要比甲醛超标的可能性还要大。

      傅涔不知道对方律师是怎么掌握到这份证据的,也不明白这么重要的事情自己的当事人为什么要隐瞒,反正经过后续的协调,法官判处被告方的劣质板材不能证明是导致孩子身亡的主要原因,因此傅涔诉讼中的医疗费用不用进行赔偿,但被告作为商家违规操作在先,假一赔十的承诺必须作数。

      不过经过对方律师的辩解下,只需要赔偿三十万。

      赔偿款直接砍了一半下来,虽说官司说赢了,罗鹏也得到了钱,可傅涔还是觉得自己这场官司打的太冤枉,因此到现在依旧闷闷不乐。

      周星言没经历过打官司,也没去旁听过,对当事人瞒着自己律师这么重要的证据会造成什么后果不太了解,轻声问道:“像这种情况的话,法官都已经判对方赔钱了,就算隐瞒了证据应该也没什么影响吧!”

      她主要是想问对傅涔有没有影响。

      “其实当事人防着自己律师没把事情说清楚在我们这个行业比比皆是,主要是这是傅涔停止执业后重新回来接的第一个官司,搞成这样,也不知道律协和司法局那边会不会揪着不放。”

      “什么停止执业?”

      许嘉清说了一长串,周星言一下子就抓到了其中的重要信息。

      “就是......”

      许嘉清刚要解释,傅涔突然开口:“嘉清!”

      他冲着许嘉清微微摇了摇头,许嘉清瞬间明白过来,到嘴边的话有全部咽了回去。但还是不免抱怨一句:“他妈的,你怎么总是遇到这种不要脸的当事人。”

      许嘉清从地上拧起两瓶啤酒打开,递给傅涔一瓶,自己则拿起一瓶连杯子都不用,直接拿起酒瓶仰头就往嘴里灌。

      一口气喝掉半瓶酒后看傅涔一滴未动,皱眉道:“你怎么不喝?”

      傅涔用筷子夹起面前的菜:“开了车来,都喝酒了谁开车啊!”

      “找代驾!”许嘉清把酒瓶往他面前一推:“快喝。”

      傅涔又把酒瓶移到一边:“不想喝。”

      他劝解许嘉清:“到底是我被坑了还是你被坑了,你还挺难受,少喝点吧,晚上没人照顾你。”

      三言两语间,许嘉清手上的一瓶酒已经空了。

      他也不强行劝酒,吃了几口菜,打算拿起傅涔手边打开的那瓶酒继续喝,结果周星言先他一步把酒拿到自己面前,倒了一杯。

      周星言也说不清楚自己在干什么,反正就挺想喝酒的。

      “许律,我陪你喝。”

      话音一落,她就把杯里的酒一口闷下,动作快的桌上两人都没反应过来。

      “你慢点。”傅涔率先意识过来,抽出一张纸巾塞到周星言手里。

      周星言擦了擦嘴边的水渍,摇头:“没事儿。”

      一顿饭吃的食不知味,但酒却喝的不少。

      工作以后,周星言的酒量也增加了不少,但毕竟喝太多的酒也不太好,两瓶啤酒喝完,傅涔死活不让她在喝了。

      剩下的酒许嘉清也喝不完,结账的时候傅涔全部给退了。

      他没喝酒,回去的时候充当了司机的角色,许嘉清不知是喝了五瓶还是六瓶,好在他酒品不错,上车后就呼呼大睡过去。

      也好在今天吃饭,他们只开了一辆车来。

      周星言坐在副驾驶,除了头有点晕其他都还好,傅涔系上安全带,在导航里输入一个地址,周星言眼尖的发现正是她所住的小区。

      傅涔解释:“太晚了,先送你回去。”

      快要到的时候,落过一家便利店,傅涔把车靠边停下来:“等我一下。”

      他推门下去,不一会儿又回来了,手上提着一个塑料袋。

      傅涔从袋子拿出一盒酸奶:“喝了酒有些不舒服,喝点酸奶缓缓。”

      他拿出一杯红枣味道的酸奶递给周星言,周星言接过,插上吸管小口小口喝着。

      还没喝到一半,车已经稳稳停在了她家楼下。

      周星言解开安全带,但迟迟没有打开车门,半晌后,她轻声问问道:“方便聊聊吗?”

      “嗯。”

      傅涔点头,看了一眼后座还睡着的许嘉清,也解开安全带:“下车聊吧。”

      为了方便居民晚上运动时休息,小区里的道路两边安放了不少休闲椅,两人来到一处空闲的椅子上坐下,刚一落座,傅涔就开口问:“想聊什么?”

      周星言双手放在膝盖上,手上还拿着没喝完的酸奶,她手指慢慢摩挲着奶盒的杯身,犹豫着开口:“刚刚在饭桌上,许嘉清说的那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停止执业?”

      她顿了顿,试探道:“这和你转非诉律师有关吗?”

      傅涔没有说话,意识到自己有些冒昧,周星言垂头看招行地面:“如果不想说也没关系,我只是有些好奇。”

      “没什么不想说的。”傅涔轻笑一声:“事情都过去很久了,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他深吸一口气:“这事儿主要还是从我上半年接触的那场官司说起。”

      夜色寂静,在傅涔轻描淡写的描述中,周星言弄清楚了来龙去脉。

      四月份,在海市红圈所工作中傅涔代理了一件商事诉讼,对方当事人的代理律师是海市律圈数一数二的缺德律师,胜率虽高,但惯用下三滥的伎俩。

      傅涔明明已经很防备他了,没想到最后还是被他摆了一道。

      开庭那天,一开始都进行的很顺利,眼看这场官司就要赢了,结果傅涔的当事人被查出证据作假,并且他还声称是傅涔让他这样做的。

      对于一个律师而言,做伪证的后果是非常严重的,这场官司意料之中的输了,傅涔也得到了律协和司法局的调查。

      由于没有直接证据能够证明傅涔怂恿他的当事人做伪证,所以他的执照没有被吊销,但还是受到了相应的处罚,停止执业三个月,罚款一万。

      这事儿发生在律师身上,说到底也是一个污点,事情没多久,傅涔就被律所劝退了,按照签订的劳动合同,他不仅没有律所的赔偿,还要承担律所因为他而名誉受损的费用。

      傅涔描述的平淡,脸上也没有过多的表情变化,仿佛是在说着别人的事情。但周星言明白,对于一个从小就骄傲的他,被冤枉,被劝退,是多么备受打击的事。

      她紧紧捏着手上的酸奶,强压下心里的难受,轻声问道:“所以,就是因为这个,你才不想当诉讼律师?”

      “嗯。”傅涔点点头:“主要还是受了点打击有些退缩,但好在现在走出来了。”

      的确是走出来,不然他也不会在最后答应完全做罗鹏的代理律师。

      可只要一想到罗鹏的所作所为,周星言忍不住担心:“那今天的事儿对你有影响吗?”

      “被当事人欺骗这种事情很常见,影响不大,不过毕竟是我重新执业的第一个案子,估计会被抓住不放。”傅涔坦然说道:“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明天我去解释一下就行了。”

      说的轻松,但周星言知道,事情哪有这么简单,她愧疚道:“对不起。”

      傅涔不解:“为什么要道歉?”

      周星言也不知道为什么,但就是想把事情往自己身上推一推:“我把你的名片给罗鹏,只是为了想帮你介绍个客户,我没想到他会这样。”

      “这事儿跟你没关系。”傅涔微微一笑:“星言,你帮我找客户,我很感激。”

      周星言又问:“那你怪罗鹏吗?”

      傅涔想了想:“说实话,在庭上时,知道他有事瞒着我的时候,我心里是怪他的,只是结束后,他找到我,向我道歉,我突然一下子就释怀了。”

      他淡淡道:“跟了这个案子这么久,我也挺了解他家的情况。他父亲走的早,母亲几年前又确诊了癌症,为了看病,花光了家里所有积蓄,就差卖房子了,幸好罗鹏的老婆用离婚作威胁才保住了房。”

      “后来,罗鹏母亲的病情稳定住,但还是每天要吃药,老太太知道自己活不了太久。最大的愿望就是能抱上孙子,可偏偏罗鹏夫妻俩怎么都怀不上,前前后后做了三次的试管,花了快十万块钱这才好不容易有了这么一个孩子。据罗鹏所说,这十万的贷款他都还没还完,装修房子的钱也是贷的,他欠了这么多的债,就是为了后面能过上好日子,结果还是什么都没了。”

      “我能够理解他,他隐藏真相,不过是想多要些钱减轻负担,我都明白,与其怪他,我更怪我自己。”

      周星言疑惑:“为什么?”

      傅涔:“其实,经过这件事之后,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

      周星言静静等着他的下文。

      “许嘉清抱怨我为什么总是能遇到这种客户,其实我也在反思,为什么总是这么容易轻信于人。”傅涔自嘲一笑:“之前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

      周星言满脸心疼:“你也没有想到会被他们骗啊!”

      傅涔摇摇头:“如果只是刚毕业的实习律师,没什么心眼被骗很正常,可我都快三十了还是这么单纯,严谨来说,这事儿怪不得别人,只怪我自己没有多长一个心眼。”

      他停顿了一下,得出一个结论:“或许,我真的不适合当诉讼律所。”

      周星言不可置信的侧头看他:“你不是很想当诉讼律师吗?”

      她一直记得,这是他学法律的初衷。

      “想是一回事儿,但是能做好又是一回事儿。”傅涔无奈道:“我小的时候还想过要当世界首富呢!结果现在还不是混成这样。”

      人总要学会向现实低头,诉讼律师很好,只是他的性格不适合在这行久留。

      傅涔苦笑:“以前是我太自以为是了,心比天高,出了社会才发现,我就是一个普通人,甚至称得上是个废物,以前那些豪言壮语和想法就当我没说过吧!”

      周星言心疼地看着她,那酸奶杯子的手因为太过用力而微微颤抖。

      她听不得他这样贬低自己:“不是的,你不是废物。”

      傅涔:“!!!”

      傅涔愣了一下,转头看向身侧的周星言。

      两人视线对上的那一瞬间,都从对方眼里读到了一丝尴尬的情绪。

      傅涔快速移开眼,可能是看现在的氛围有点略显沉重,他故意开玩笑活跃气氛:“当非诉也挺好的,你之前不是也查过过嘛,非诉律师挣的钱要比诉讼律师多的多。说不定我以后就靠着非诉月入百万,到时候在北城,我随随便就能买一套房,还请你来给我设计,设计费你想收多少收多少,咱有钱,不用省。”

      他虽然在笑,但周星言能清楚的发现他的笑容只浮于表面,一年两次被自己信任的当事人背刺,其实傅涔的心里比谁都难受。

      傅涔低头掩饰着自己的情绪,明明已经很难过了,但还想着不要连累周星言,继续说着非诉多么多么的好,周星言实在听不下去了,脑子一热,倾身抱住了面前脆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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