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与云靠岸》三水狐

5、新课堂

　　落地镜里的少女脸颊憋得有些通红，她有一头漂亮的白发，肤色如雪，容貌昳丽。在她的努力下，终于，银白的头发一点一点褪去，变回正常的黑发，皮肤也不再苍白，她小心翼翼睁开眼，原本鲜红的瞳孔也变回了深棕色。

　　“我成功了！我成功了！姐姐你看见了吗？”

　　她的声音激动，但还有些怯怯的，不敢放太大声，左右看了看自己镜子里的模样，又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季子烟松了口气，“嗯，这样就行，能够维持吗？”

　　“可以，就是时间久了会有点累，但没关系，我能撑住，一定！”

　　“如果灵力不足了一定要告诉我。”

　　季子烟对季清颜还是十分担忧，毕竟对方只是个她短时间教导的灵性世界入门新手，她自己都是半吊子。

　　季清颜的意识苏醒得很快，季子烟安抚她的情绪，指导她运用雪精灵血脉里自身的传承。将近一天的时间，季子烟都在给季清颜“补课”，有的她自己不知道不确定的，只能求助戚。

　　一具身体里住了三个意识，也是头一个了。

　　季清颜一开始理解起来很吃力，但是季子烟慢慢跟她一遍又一遍解释，她的情绪也渐渐放松下来，理解现状。

　　当说了很多灵性世界的相关知识后，季子烟停顿了一下，问季清颜以后有什么打算。

　　“我想知道更多外面的世界。还有学习更多的知识，就像姐姐你一样。”

　　已经纠正过这个称呼但是似乎没有效果的季子烟当时说，好。

　　知道自己的身体主动权已经不属于自己，季清颜也没有惶恐害怕，接受良好。如果不是季子烟进入了她体内，给了她第二次生命，她至死都无法看到围墙外面的世界。

　　于是收拾完自己不多的行李，从旧宿舍搬到新宿舍以后，这具身体还是季子烟占主导。程穆兰特地到新宿舍来恭喜她，还带来一颗打磨圆润的测灵石。

　　让季子烟把手放上去，估测了一下灵力波动的程度，程穆兰点点头，“你现在已经相当于是术士了，身体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季子烟嘴唇翕张，眉眼下垂，带着一丝怯意，“没有，我好多了。”

　　程穆兰眨眨眼，有些诧异地上下打量了一下差点就能拐走的乖学生。

　　怎么感觉小姑娘内敛害羞了点，因为刚换新环境？

　　她早看出来季子烟不善于人交际，性格孤僻，便非常自作主张地给对方要的单人宿舍。

　　算了，反正也很可爱！

　　念头一闪而逝，程穆兰叮嘱几句，临走前冲季子烟又眨眨眼，“我申请从校医调成选修课老师了，你如果感兴趣也可以来上我的课哦，我说不定会给你开小灶呢。”

　　这也能申请吗？季子烟有些诧异，不过还是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新宿舍依然是单人一间，比之前还宽敞明亮不少，季子烟找出刚到新校区发下来的手册和资料，简单扫了一下必修课的课表，然后填写选修课的表格。

　　感觉和前世的大学很像。

　　季子烟微不可见地点了下头，和季清颜短暂交流了会。在将填好的表格签名处注入自己的信息素，季子烟呼了口气，拿出一株学校配发的近灵花，掌心朝向花蕊，催动灵性在脑海里编织出一串密钥，脱口：“传送！”

　　表格被无形的风卷起消失，近灵花的两片花瓣迅速枯萎。第一次尝试仪式成功的季子烟舒了口气，将剩下的资料整理好，手册里的内容反复记忆下来。

　　为了让减少大多数人的灵性负担，日常用到的仪式都是灵知学徒也能轻松使用的仪式。

　　但一次简单的仪式还是抽去了体内近四分之一的灵性，灵知学徒的灵源容量太小了，哪怕用辅助材料，灵性的消耗也非常大。季子烟摇摇头，思考该怎么赚到钱获得晋升药师的材料。

　　她刚才请教了程穆兰，对方不疑有他，笑眯眯地给她推荐了一些途径，比如做导师助理、竞赛、奖学金。这些都要先上课，有一定的基础，有的还要选特定的选修课。

　　知识就是力量，也是金钱。

　　……

　　与季子烟前世不同，求知学府的学习周期只有两年，也就是说两年以后你就可以毕业，甚至如果提交申请通过考核，一年就可以毕业。

　　求知学府的课程也不多，一周也就六七节课，大部分时间都供学生自由支配。季子烟的必修课只有两门，一个是术士的专业课，一个就是仪式理论实践课。剩下的选修课，季子烟选择了程穆兰的灵性药材课，而季清颜则选了世界地理与历史综合课。

　　专业课的理论占比相对较少，灵性不足的季子烟便退后让季清颜上，有雪精灵传承的季清颜学习起来并不困难。

　　术士运用灵性需要一个施展媒介，季清颜和其他人一样，第一天上课，得到了一根法杖。不过她用起来并不习惯。

　　雪精灵是天生的灵性生命，不需要法术媒介。

　　“我喜欢传承里提到的双手弯刀，哎，也不知道学校里有没有人出售。”

　　季清颜在心里对季子烟说悄悄话，面上却还是认真听讲的模样，一点点走神不会被导师发现的。

　　大部分术士的法术媒介都是自己拿灵性木材徒手削出来的，毕竟一件富含灵性的武器只能由炼器师打造，价格不菲。不是家底厚实的人一般都拿不出来。

　　这个世界的硬通货是灵性材料，不过琼明的主体货币是纸币。一株近灵花市价约等于一百琼明币，一件无特殊效果的灵性武器就起码一万琼明币。

　　而现在季子烟的存款为零，还欠了求知学府五万的助学金。

　　拥有自己的灵性武器的人，现在教室里也不是没有，但也只有不到十分之一，仅穿着就已是不凡。季子烟右侧的一个着穿丝绸缎面短裙的少女就有件属于自己的灵性武器，样式是铃铛，随着她灵性的波动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不过对方似乎不是很熟练，悦耳的铃铛声经常变得有些刺耳走调，季子烟在她边上听得格外清楚。偶然瞥到那个少女的脸庞，她原本婴儿肥的脸颊已经染上绯红，嘴里似乎在碎碎念什么。

　　将灵性勾勒凝聚成花苞状，并使其绽放。

　　季清颜想到了雪精灵种植的稀有药材雪莲，在脑海里飞速勾勒，手中的法杖发出隐隐微光，无声吐出精灵语的单词，一朵冰雪凝结的纯白花苞霎时在半空凝聚。

　　“绽放！”

　　一股幽邃的冰雪气息自花朵绽放中荡开，虽然只持续了几秒，但显而易见，非常成功。

　　已经后悔带了铃铛的少女立刻猛地转过头，眼里满是艳羡和崇拜，她将脑袋凑到季清颜边上，求助地眨巴眨巴眼。

　　“同学，帮帮我，帮帮我，你怎么办到的呀。”

　　季清颜呆了，她条件反射地求助季子烟，“姐姐，怎么办，我该怎么和她说，呜……”虽然听了导师的讲解以及看了示范，但她更多是依靠雪精灵的传承，两者结合才相对轻松。她还有雪精灵天生的灵性亲和，要说知识吧，她也是初学者，可能梵灵语说得还没对面流畅呢！

　　这是第一次有人与她搭话，而且还是友善地向她求助——季清颜一瞬间就产生了退缩害怕的想法。

　　季子烟：“……”我也不知道！

　　感觉到少女的半透明灵魂已经怯怯地缩到了角落，季子烟无奈地接过身体的控制权，一边听着季清颜碎碎念一边斟酌自己的话。在严溪妙的视角来看，就是原本的清冷大美人学霸忽然眼神涣散，半晌才回应她。

　　清冷大美人学霸给的回答简洁干脆，严溪妙听了恍然大悟，敲了下自己的榆木脑袋，尝试失败了几次以后，她的身前也凝聚出一朵小小的焰色花苞，虽然刚一绽放就消失了。严溪妙高兴极了，颇为崇拜感激地望向季子烟。

　　顺手的帮助打开了少女的话匣子，她完全不在乎季子烟有些冷淡的态度，一节课下来她就几乎变成季子烟的小迷妹，下课后能更加放肆了，逮着季子烟要信件编码方便交流学习。季子烟以没有钱申请学校豢养的信使拒绝，严溪妙这才遗憾作罢。

　　学校的送信服务每月五十琼明币已是物美价廉，奈何季子烟身无分文，而且她也觉得自己没有这个需要，传讯密钥已经足够。

　　密钥仪式是最基础的一种仪式，只要将一小串特定的梵灵语单词组合成“密钥”并且留下自己的信息素，就能将其变成私人密钥。辅以灵性材料，用密钥仪式就能向指定的私人密钥传送讯息、物件。这对灵的消耗不大，但是能传送的也很有限——比如一张纸。

　　剩下一节课在下午，季子烟不想浪费一点时间，大步走出教室，严溪妙精神抖擞地追了上来，听到学霸的目的地是图书馆以后，露出一个恍惚震撼的神情，然后毅然决然要跟着一起去。

　　季子烟：……你开心就好。

　　退缩回避的季清颜已经恢复了那有点怯怯害羞但好奇的模样，借着季子烟的视野，她对活泼俏皮的严溪妙心生好感。不禁有些向往，自己也能成为这样的人吗？一颗小小的种子在她的心间发芽。

　　“就像子烟姐姐说的那样，我已经自由了。”那没有自由和尊严的黑暗日子已经是过去式，现在的她有无限可能！季清颜悄悄给自己打气。

　　季子烟不知道季清颜在想什么，但她能感觉对方情绪的好转，松了口气，专心地看手里的专业书。她的手边还放着一本翻开的地理图志，当季清颜需要的时候，她就会帮忙翻动。

　　她其实并非多么喜欢阅读学习，但是如果不学习获取知识，那么她就无法生存下来，前世是，如今也是。

　　并且有时，她也能依靠书中的世界，短暂逃避现实。

　　严溪妙看得目瞪口呆，腆着脸跟上来，现在她坐在季子烟的对面，忍住没拿小人书，抓耳挠腮地抽了本专业书，但是不怎么看得进去。也不能讲话，她就想着看学霸怎么看书的，只能说有点刷新她的认知了。

　　“这就是我爹说的，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啊？”严溪妙特别小声地嘀咕了一句，她可不敢大声喧哗，尤其今天图书馆值班的还是那个讙兽幼崽。

　　图书馆大概因为刚开学的缘故，现在人还很少，基本都是空位。严溪妙感觉太安静了，安静地她浑身不舒服，但感觉直接走了不仅破坏学霸对她的印象，也没有面子，于是硬着头皮看下去。

　　就当是减少自己失控的风险吧！知识就是力量！

　　其实如果要成为一个术士，那么门槛其实并不高，只要学会了梵灵语，掌握一些基础的仪式和祈语就能够释放法术了。

　　一方面，晋升意味着更高的失控风险，反过来说，等级越高，抗风险能力也越强。一些灵知学徒想要掌握非常困难甚至有失控风险的知识，对于泉级的灵修师来说易如反掌，往上也适用。

　　学校的专业课会教授某个术法的祈语和仪式，也会教授其中的简单原理。无论掌握哪个都能释放法术，后者的失控风险都远小于前者。当然学习并非是唯一的解，前者如果愿意磨砺提升自己的精神力，也能扛过知识洪流的冲刷，直接让知识灌输进自己的深层意识，达到另一种意义上的掌握。

　　所以雪精灵血脉中的传承，也是一种“知识”，甚至可以说是被驯养的“知识”。当季清颜有能力接受时，所有知识会自然而然地传给她，当她不能接受时，就只能接受有限的知识。某种意义上，这就是雪精灵的晋升。

　　无论是哪种方法，要想在灵修师的道路上走得更远不会失控，都要修己身，不是掌握知识，就是提高精神力。放在其他天生的灵性生命身上同样适用。

　　灵性失控，失控的对象越强大，危害程度就越大，虽然对于客观世界来说这只是一场灵的回归，但对智慧生命来说，就是一场灾难，暴动紊乱的灵力旋涡都是常态了。

　　就目前来说，季子烟感觉自己的学习还没有遇到困难，她打算明天就去测试一下自己的精神力，虽然精神力并不能精确测量数值，但是大致的强度还是能测试出来的。

　　在图书馆待了将近一个下午，季子烟才合上书，在自己没有看完的内页里夹了片枯萎的近灵花花瓣，准备登记借书后回宿舍，晚上她还要进行体能训练，顺便继续教导季清颜。

　　严溪妙登时一个激灵，笑容满面地跟上去。

　　当莘抬起眼皮，这次连天眼都没开，朝季子烟摆摆手，然后打了个呵欠。因为时常注意她，防止对方看入迷没注意到灵的枯竭和疲惫，他都已经眼熟她了。

　　“灵魂有些虚弱，灵源寒性，看样子有点像白月狐的混血，总不能是雪精灵吧？天赋还不错。”等季子烟走了，懒散的图书管理员打开脚边的柜子，拿出一盒酸梅糖，无来由地想。

　　“！！”

　　怎么少了一颗，是谁偷吃他的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