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跟着我》东楼西窗

14、第十四章

　　宫门外已经有好几个宫人在专门等着。

　　冬福说了一嘴自己是伺候在太子身边的，此次能够过来正是授了太子顾竹潇的旨意。

　　这说明太子并不排斥他们的突然造访，闻言，叶桥稍稍放下心来。

　　顾竹潇的住处比安和殿实在大了太多，温兰以为自己下来就能看到哥哥，没想到不光一个人影没见着，还要走很远才能到自己借住的院子。

　　好在他知道这里是别人的地盘，他不好乱跑，甚至都不敢东张西望，只乖乖地跟着带路的小太监去往自己的住处。

　　院子一直都很干净，在温兰过来之前又添置了一些东西，整体看上去比他们原来住的寝殿更加暖和温馨，像是特意为他布置的一样。

　　温兰坐在暖烘烘的案桌旁，吩咐了一声，叶桥便将事先准备好的鸟笼拿了过来。

　　睡着的兰兰被他从袖子里掏出然后放到了笼子里，来之前他已经给鸟的羽毛清理了一番，现下看上去还算干净，应该不会再被哥哥嫌弃了吧。

　　温兰看着鸟笼微微有些出神。

　　随后门外传来阵阵骚动，隐约间听到了“太子殿下”的字眼，温兰顿时竖起耳朵，起身朝门口走去。

　　恰好门被叶桥从外面推开，温兰左瞧右瞧没看到想看的人，只有一个之前在宫门外接他们的老伯。

　　冬福见到了温兰，又将刚才的话复述了一遍。

　　原来是顾竹潇让他来带着温兰熟悉一遍东宫的地形和布景，怕他出来的时候找不着路。

　　温兰嘟囔着嘴巴，应了声“嗯”。

　　冬福同几个小太监带他绕着院外走了一圈，东宫虽然很大，地形却并不复杂，各种建筑坐落有序，或湖或亭，看上去精致雅观，一枝一木都像是精心修整过的那样赏心悦目。

　　走着走到便来到顾竹潇常用的书房前，此刻房中灯火通明，半扇门开着，看不到门，却能隐隐听到翻书声。

　　冬福没让他们进去，只在门外静静转了一圈便打算离开，一转眼却发现温兰不知何时扒着门框朝里面看去。

　　几个小太监吓了一跳，生怕此举打扰到里面的太子殿下，届时他们必然吃不了兜着走。

　　冬福却不紧不慢来到温兰身后小声提醒他该走了。

　　门内的顾竹潇听到动静抬起头，即刻就和温兰对上了视线。

　　“......”若是换做旁人被他这么瞧着，怕是一时间要吓出病来，顾竹潇这样想着，再抬眼时，门框处已经没人了，少年不以为意，继续看自己的书，丝毫没有记得小太监想的，要生气的迹象。

　　对于见顾竹潇这件事，小小的温兰总有种极度的渴求，这种渴望将会伴随着他到长大一些才不至于这么强烈。

　　回到院子时，温兰趁冬福几人离开前问了句：“我可以去书房吗？”

　　冬福怔了怔，未料到他会提出这个要求，不过这也不是他能决定的。

　　“要看咱们太子殿下同不同意，同意了就好说。”

　　温兰一听便知是有希望的，只是这么晚了不好再去打扰别人，思索着明日再和哥哥商量一下。

　　第二日一早，温兰起来同叶桥一起给鸟儿喂食，紧接着就有人来敲门。

　　温兰认出那是昨晚带他们熟悉地形的老伯，以为对方是来提醒他该去府学听学了。

　　谁知他却说：“早膳已备好，殿下让老奴来叫小公子一同前去用膳。”

　　惊喜来得太突然，温兰感觉自己都还没准备好，稀里糊涂就跟着去了。

　　不愧是太子，连早膳都做的如此丰盛，他们之前吃的和这一桌子菜肴相比，可以说是残羹冷炙都不为过。

　　“哥哥......”温兰眼含期待奶呼呼地喊了一声，看到顾竹潇旁边的空位，下意识就想坐过去，但很快又想起来这是在哪里，觉得还是要矜持一下，就没再继续往前。

　　顾竹潇闻声看向眼巴巴望着他的温兰，欲言又止，想说他以后别这么喊自己，又怕说了之后他真的就一句也不再喊了。

　　直到冬福在一旁提醒了一声，顾竹潇才回过神，浅浅应了声。

　　温兰知道他这是应允了的意思，随即欣欣然坐上了那个位置。

　　虽然这个位置并不是专门留给他的，但看到他这么开心的样子，顾竹潇也不好再开口。

　　好在温兰吃相比较安静，几乎没什么存在感，两人很顺利地就用完了早膳。

　　很快到了要去府学的时间，两人前后各自坐上了自己的轿子，然而就在顾竹潇这边快要出发时，帘子忽然被掀开，只见温兰正抱着有他半身高的软垫不经同意，自顾自笨拙地爬了上来，“哥哥，我想和你一起坐轿子，好不好？”

　　顾竹潇蹙了蹙眉，下意识就要说：“不......”但是被温兰这样看着，忽然又说不出口了，僵持了半晌，才堪堪妥协道：“......过来。”

　　温兰扬起笑脸，屁颠屁颠钻了进去。

　　顾竹潇被那笑容晃了晃眼，实在不能理解，有必要这么高兴？

　　上来之后温兰没有乱动，只在角落里找了个地方将自己的软垫放下后便乖乖坐着了，没有像之前那样挨着顾竹潇。

　　身边的空间依旧宽阔，只在视线里多出个人来，顾竹潇说不上来到底哪里不爽。

　　直到轿子第三次明显晃了晃，温兰支撑不住头磕到了内壁上，咚的一声闷响，听着都疼。

　　温兰不吭声，只低着头小声抽了抽鼻子，手心揉着磕红的地方。

　　顾竹潇终于忍无可忍道：“坐过来。”

　　“......嗯？”温兰茫然抬头，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的意思。

　　顾竹潇看着这一幕，感觉自己的忍耐似乎达到了极限，然而再开口时的语气却比刚才要温和许多，“别坐那里，到我这边来。”

　　这次似乎听懂了，温兰没有犹豫，试探性地将软垫放了过去，看着顾竹潇似乎默许了他的行为，这才放心地坐了过去。

　　短暂地交流过后，周遭的气氛再次陷入沉寂。

　　看着从上轿之后就很安静的小少年，顾竹潇还是觉得不爽，但又想不出到底是哪里不对，干脆又不想了，转头看向小窗外相对移动的墙面不语。

　　单纯不想打扰哥哥的温兰还不知道自己无意间又“犯事”了，轿子到了府学外停下，他就施施然等着目送顾竹潇下去后他再动身。

　　然而此刻该起身的人却安静得过头，面朝小窗外面，看不清神色。

　　温兰察觉到不对，便挪了挪双腿，上身前倾凑过去瞧。

　　只见顾竹潇一手撑在下颌一侧，呼吸平稳绵长，正闭着眼浅寐。

　　温兰还未如此近距离细细看过他，一时间不免有些呆住，连应该出声叫醒他这件事都忘在了脑后，就像观摩一尊熟睡的雕像，生怕自己小心一个触碰，脆弱的雕塑就出现了裂痕。

　　很快“雕塑”自己睁开了眼，冷冰冰的视线投过来，温兰心虚地往回坐，随即很快下了轿子，“哥哥，我在外头等你。”

　　“......”顾竹潇看着他的身影，目光渐渐清明，脑海里残留着一瞬温兰凑得很近时的记忆，细腻温润的皮肤上覆盖一层浅薄细小的绒毛，小巧的鼻尖泛着薄红，卷翘的眼睫下是一双清澈如琉璃珠似的眼睛。

　　等到温兰折返回来时，他才回过神，闭了闭眼睛，将记忆的画面抛之脑后。

　　温兰宫殿失火的消息传得很快，府学里的所有人都听说了这件事，就连先生都有所耳闻。

　　但关于他在东宫借住的事，尚且还没几个人知晓。

　　所以当他们看到顾竹潇和温兰走在一起时不免觉得震惊，当然不排除两人来的时候恰好遇到了而已，但无论是哪个猜想，放在顾竹潇身上都极其不合理。

　　再看没了住处的温兰，不仅没看出来有一丝一毫的伤心，反而还很开心是怎么回事？

　　然而知道实情的顾思耀郁闷了一整晚，现下再看到温兰，心里酸得直冒泡。

　　本来在得知温兰没了地方住以后，他就想向父皇申请让温兰和他一起住，但昨晚那个时候他又觉得自己太迫不及待了，所以一直没说，直到再开口时，才得知温兰已经被安排去东宫了。

　　这个消息差点让他一整晚都没睡好觉。

　　今天的温兰格外的专注，换做以前，他只会一边走神想着话本里的故事，现在他全然聚精会神地听着先生讲课，认真听了一会儿他忽然觉得这些之乎者也似乎也蛮有趣的。

　　然而在他看不到的方向，一道视线正死死地盯着他们这边，尤其是温兰所在的位置。

　　顾竹潇似有察觉，倏地抬眼看向大皇子顾文焯，两道视线交错，顾文焯那病鬼一般的目光才有所收敛。

　　顾竹潇继而朝正没心没肺微微晃着脑袋的温兰看过来，拧了拧眉。

　　心这么大，怕是被卖了还要帮人家数银子。

　　心大的温兰沉浸在诗文之中，很快到了下学的时间，先生放下手中的书，说接下来要进行一个月的休沐，直到过年之后再继续。

　　听到休沐二字，几乎每个人脸上都露出了兴奋的神色。

　　温兰下意识望向顾竹潇，发现对方依旧神色淡然，没什么反应，好像休沐什么的都与他无关。

　　想到昨晚在书房看到的光景，温兰心想他也要好好学习了，不能给哥哥拖后腿，虽然两者之间并没有什么必然的联系。

　　于是到了晚上，温兰拿着话本站在书房门口，忐忑地敲了敲门，等门被从里面打开后，仰着脸期待地问：“哥哥，我可以进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