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免费精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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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夏亦一直觉得自己心态挺正常的。就是正常人一样，大家都是遇到变故会尽量寻求解决办法，实在没办法就自我调理。
不过……她遇见的变故，最近实在是多了点。
包括从宫廷沦落到深渊，从王女直接成了恶魔的收藏品。
一个正常人离开了自己最熟悉的环境来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还和一个完全不熟的非人类生物天天相处，夏亦觉得自己已经算是心态好的那一批了。
可能因为她的前十八年人生里完全没有幻想生物因素存在，所以她觉得这一切分外的不真实，有种游戏般的隔膜感。
面对恶魔的时候，夏亦甚至察觉自己其实并不算太慌张。
难不成是破罐破摔一躺到底？还是这只恶魔太过于奇怪让她没有面对恶魔的感觉？
……摔，怎么想都是穿越之神没有给她发放系统的错！
所以问，夏亦什么时候最慌张？
答，身后抵着利器的时候——比如现在。
深渊烙印的传送功能是随机的，但没有恶魔的陪同下，夏亦无法走得太远。
恶魔给她划定了一片区域，当夏亦独自开启这道深渊之门，她被传送的地方是位于奥尔辛千里之外的一个隶属于帝国的北部小镇。
这里是许多领土接壤的地方，所以来来往往的种族众多，基本上人们能想到的种族以及职业都会出没。帝国魔法协会在这里开设有据点，可以雇佣你想要的职业做任何事。甚至有人说在这里可以看到恶魔。
但是也正因为这里的鱼龙混杂，反而形成了一种独特的治安平衡。佣兵、魔法师、帝国骑士以及各种灰色势力各安其是，也许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恶魔可能是真的，但是夏亦知道安全一定不是真的。
否则她一个和人无冤无仇的前小国王女怎么会遭到暗杀者的追杀！！
是谁对她这么恨啊！夏亦回想了自己半生，最终想苦笑扶额。
人多的地方夏亦社恐，人外多的地方更社恐。所以夏亦说想一个人出来，就真的只是找个地方散散步而已。她买了一块黑面包，在小镇的河边一面走一面揪这面包喂鱼。
小镇河道没有什么防护措施，夏亦走在岸边几乎有些摇晃。她隐约察觉到有一道目光在跟着自己，于是她站定转头，举目四望，只见高大的枞木和乔木在风中摇晃。
小镇的风景还挺原生态。
夏亦接着走，接着揪面包扔在河里喂鱼——没想到河边残留着几日前下雨的泥泞，她一时脚滑，还真的维持不住平衡——
然后一道不知从哪里闪现出的黑色身影就从后面包裹住了夏亦。她被人稳稳扶住了。
夏亦整个人惊吓得一缩，差点叫出声。
我刚刚只是学电视剧里反侦查一下，看着好玩而已，还真有人跟着我啊！！
与此同时，夏亦感受到了后腰上抵着的武器。
……壮士，你到底是想救我还是想杀我。
所以到底是谁对她这么恨啊！
她寻思着，作为一个已经叛逃的毫无价值的王女，大概就算有人追杀也不会出很高的价格，这个人估计也是个初出茅庐的小菜鸟。
于是夏亦咽下一口口水，轻柔试探道：“对方给了多少钱，我给双倍？”
她感到那个人轻轻摇了摇头。
夏亦咬牙：“……三倍？四倍？不能再多了吧五倍有点那个了！”
沉默。
“……实在不行五倍也可以商量。”
背后环抱着她的人不动了，不知道是动摇还是思考。总归那个武器依旧稳稳的。
“我可以知道为什么吗？”
“你这么抱着我有点热……还有你好瘦啊没事可以多吃点。”
对方一直环着她的手臂立刻放开了，好像被调戏了一样。
夏亦：……
她胡言乱语的份额实在用完了，甚至开始看着河道发呆。夕阳逐渐映出霞光，这个时间段，再不回去恶魔就会来找她。
夏亦深呼吸，她能感觉到背后的人的动作并不带着十分尖锐的攻击性，那个力道甚至能说得上轻盈。似乎只是随意将武器放在那里。
只是这个菜鸟初出茅庐心态太不行了，夏亦的脊背贴着他的胸口，听到他的心脏跳得快要突出骨头皮肤，几乎震到她咋舌，这人是蜂鸟吗心跳这么快。
夏亦的手悄悄背过去。
然而就在她几乎触碰到那只精巧武器的一瞬间，夏亦被推开了。她不气馁，并且得以转身看到了暗杀者的脸——
好吧，看到跟没看到差不多。对方带着严严实实的兜帽和遮挡下半张脸的金属面罩，只能看清那双戴着黑色皮质手套的手上正把玩着一只尖尖的刺状武器。
“……它很锋利，别碰。”
可能是夏亦目光停留的时间太久了，对方竟然开口解释给她听。
但是这说的是什么话？？怎么跟关心她似的？
夏亦匪夷所思的目光移动到他脸上，对方没有避开，于是夏亦上前一步。
河边水声簌簌，夏亦的话语声音并不大。
“你是来杀我的？”
对方沉默。
“那人给了你多少钱？”
还是沉默。
“为什么不杀我了？”
……依旧沉默。
夏亦又上前一步，这次能看清兜帽之下，金属面具上的花纹。像是树枝又像是灯盏。
暗杀者不回答她的问话，不避开她的打量，也不离开。就这么站着，几乎是逼迫自己全然袒露在夏亦的目光之中。
这是帝国之中唯一被称为“玫瑰之刺”的暗杀者，也是一个黑暗精灵。
所有知道他的人都公认，“玫瑰之刺”是暗杀者之中最优秀的顶尖者，不仅因为他从不失手，也因为那良好的信用。
虽然开价极高，行踪莫测，但是只要你能找到其人，交给他的委托便一定会完成。
这样的信用，也是伊利斯身为流落在外的精灵赖以生存的守则。
然而现在他在考虑一件对于自己的职业、自己的种族以及自己的人生来说都十分冒犯的事情。
他想要放弃已经接下的委托。
或者说，他想单方面撕毁合约。
伊利斯的肩膀似乎还停留着那令他脊背麻木的触感。自看到这个人类开始，他就不能理解自己的身体。
自己用以维生的、每一寸肌肉、每一处器官都了解以及运用到极致的身体。
黑暗精灵是天生的潜行者，伊利斯是天才的暗杀者，这两者加起来，造就了他极致控制身体的能力。他可以控制自己的血液、呼吸，心跳，瞳孔的大小——
但是，他失控了。
夏亦还试图去看着他的眼睛，可是兜帽实在遮挡得太严实了。她有些苦恼，伸出手不知道要不要去掀开暗杀者的伪装。
伊利斯依旧静静不动，即使在她的手下几寸的肌肤已经开始发痒。
然而正是此刻，夏亦忽然伸出了被忽视的垂落的手，夺走了伊利斯另一只手上的尖刺——声东击西。
尖刺牢牢抵住了暗杀者的腰部，以一种比刚刚他手上笃定的多的力道。
伊利斯僵住了，一动不动。
夏亦低声说：“和我合作吧，我这儿有一个单子。”她手上用力顶了一下，划破了暗杀者的衣服——原来那个刺这么锋利。
暗杀者一直平稳的呼吸突然急促了一下，像是被她的威胁吓到了。
他仍旧不说话。要不是夏亦刚刚听到他开口，她都要以为他嘴上这个东西是一个口枷了。
“这合作很简单，我不需要你杀任何人，只需要你回答我一个问题。”
“我知道，二十年前人类有过一次联合起来讨伐恶魔的战争，像你这种人一定有渠道接触到——”
夏亦的声音变得更加低，她的气息几乎要穿透布料扑在暗杀者身上。
“我想知道，杀死一个恶魔的方法。”
——
暗杀者并没有拒绝夏亦，然而也没有答应。他只是沉默片刻，说“下次见面，有东西给你”。
夏亦其实并不确定这个菜鸟暗杀者会不会守信，于是她扣留了他的武器，光滑精致，看起来很贵的样子。
所以他果然来了，为了讨好她还给她带了一个新武器。
“不是这样的。”伊利斯伸出手，对夏亦说，“想象你的武器。”
“想象它。足够锋利，足够强大。”
夏亦手中的石头终于不像橡皮泥一样被捏得不成形状，她开始盯着手里的矿石，努力构造，构造，构造——
最终，她手心出现了一把匕首，手柄上刻有雏菊花纹。
那是她的姐姐送给她的十八岁礼物之一。
夏亦盯着这把匕首看了一会，终于还是没敢用自己的皮肤试验一下它的锋利度，只好递给伊利斯，求证专业人士：
“这样可以吗？”
她眼巴巴地看着，然而对方只是拿到手里掂了一下，很快还给她，低低地说：“可以了。”
……好高冷。
夏亦至今不知道这位合作伙伴的名字和身份，只知道是个初出茅庐的暗杀者，被她一吓唬就乖乖听话，还上贡了好用的武器——这可是完全在“合作”之外的。
看似酷哥实则还是不懂得社会险恶啊，大叹。
也不知道他找来的这个东西有多少用处，起码现在看起来充满魔法世界的神奇，看着不太像轻易能搞到的货色，让夏亦多了几分信心。
“现在可以告诉了我吗？”
“恶魔几乎是不死的。”
伊利斯沉吟片刻说。
“但也只是几乎。”
“如果谈论封印，那是另外一回事。但杀死恶魔，只有一种方法——杀死它的心脏。”
“每一只恶魔的心脏都被它安放在只有自己知道的地方。”
夏亦安静地听着伊利斯的科普，这才是她想要知道的东西。
夏亦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然而她突然感到手腕上有点发烫。
她低头看了一眼，袖口滑落，露出手腕的肌肤，赫然印在黑暗精灵的眼中。
几乎没看清是怎么动作，夏亦的胳膊就被握住了——说握住并不准确，他并没有碰到她的皮肤，只是把手几乎覆盖了上来，兜帽下的玫瑰色双眼第一次微微睁大，流露出接近震惊的情绪。
她……恶魔的烙印……
伊利斯突然明白了什么，他的心脏开始感到疼痛。
夏亦并不知道伊利斯怎么了，她顿了一下，恍然，握住伊利斯的手摇了摇。可是对方一下子像是触电似的飞速缩回手，又弄得她非常不解。
罢了罢了。夏亦摇头，站起身，想找一个僻静的地方传送离开。
这个烙印并不是单向的，夏亦早就发现当恶魔情绪波动的时候，这个烙印会给她一定的预示。
“伊利斯。”
身后的人突然开口。
夏亦回头，疑惑片刻，才领悟到那是他的名字。于是她亦回应道：“……伊希塔。”
她以为这是告别。然而等夏亦站在拐角的小巷处，她又看到了刚刚互通姓名的一次性合作伙伴。跟在不远不近，但是绝对能被她发现的地方。
见识过伊利斯的潜行之后，夏亦明白，这是故意的。
夏亦对这个暗杀者的印象从“黑糊糊一团”刚刚到“名叫伊利斯的黑糊糊一团”，除此之外她不知道对方的相貌、年纪、种族，甚至有可能都不是人类。与此同时对方也是一样，所以她不太明白，这个人跟上来是想干什么。
……难不成是生意不景气，又想重新拾起旧单子？
伊利斯一步步朝她走过来，宽大的兜帽盖住身形，看不出神情。
夏亦的匕首就握在手心。
然而令她惊讶的是，从来捂得严严实实的暗杀者一边走，一边去除了身上的伪装。曾经夏亦欺骗他想要做的事情，如今由伊利斯自己来完成了——
他掀开兜帽，站在夏亦面前，气息有点不平稳，心跳也是。然后他摘掉了自己的面罩。
这是几乎整个帝国都从未有人见过的，“玫瑰之刺”的真容。
夏亦本以为，这样的伪装是每一个暗杀者必备的装束。其实不然。只有“玫瑰之刺”分外神秘，与此同时也招致了一大堆的跟风者与风言风语的议论者。
只有伊利斯知道，这和黑暗精灵的种族习俗有关。男性黑暗精灵不可随意暴露面容，也不可与女性有非自然的肢体接触。因为男性黑暗精灵的身体并不属于自己，而是属于母神。他们必须保管好自己的贞洁。
然而又有多少人知道“玫瑰之刺”是几乎早已灭绝的黑暗精灵呢？
第一次看到伊利斯的面罩的时候，夏亦还有闲心想，他这个特别像前世那种武侠小说的设定，什么被人看到面容就要嫁给对方之类的——
随即，现在她就只剩下惊讶了。
妈耶，这是个，精灵！！
她第一次看到精灵诶！！白发红眼，深色皮肤尖尖耳朵的精灵！！
真的是白色头发，眼睛真的是红色的？
人类少女含惊的专注目光让伊利斯的血液更加不受控制地奔腾鼓动起来，他看到了少女手中的匕首，然而伊利斯依旧俯身，闭上双眼——
夏亦的额头突然热了一下。刚刚那是，很软的触感擦过去了……？
伊利斯想看着面前的人类，却承受不住目光在她的面容上多停留一秒，只能垂下眼睛说：
“这是，精灵的祝福。”
“如果你需要的时候，在心里喊我的名字。”
夏亦摸着额头，有点懵，她问：“啊？你？你可以帮我……嗯杀掉……啊不对，你的价格是？我好像还没给过你钱……？”
黑暗精灵戴上面罩，再次将自己伪装成了无人能窥探面容的暗杀者，平静地说：
“我不收钱。”
作者有话说第3章 免费精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