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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镜于人则知凶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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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照例是要去街上那棵槐树旁摆摊的。
天气极好,三月的阳光洒在人身上暖洋洋的,好心情都跟着变香甜了。
刚用细砂洗完一面镜子,水玲正将一文钱收起来时,眼前却突然一暗,抬头见江铭屹背着光站她面前,似乎心情不错,满脸笑意,眼睛都弯了起来:“听说你今早来府衙找我了,我那时刚好被唤去……”
水玲却含着哭腔打断了他:“大人日理万机,不用同我解释什么。”
这话乍一听关怀体贴,可却没有能让人弥补的余地。
“稀客上门无法奉陪,我这不是来请罪了吗?”江铭屹见她垂着头,以为她仍在恼自己,更觉好笑,“你日后再想寻我,直接同门子说一声便是,如若我不在,你就去书房等我。”
想的倒是挺美,水玲心中冷笑,还书房等你,以为自己谁啊,要不是为了做戏,她又怎么可能去找他。
可惜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为了镜力,水玲努力挤出几丝温顺的笑意:“知道了,多谢大人。”
从未见她对自己这般客气,江铭屹再次开口,语气中不由得多了几分猜忌戒备:“你找我是有何事?”
“还请大人抽空来取走那面方镜吧,我已将能打听到的消息写下来了,还望能帮到大人。”
接着似想到了什么遗憾事,女子睫毛微颤,蹙眉轻叹了一声,似乎十分不舍:“可惜几日后我便要去枟城了,这一去不知道要多久,大人若是觉得那些无用,恐怕得另寻高人了。”
水玲捏着嗓子放缓语调,牢记着小菱子教给自己的那套——
“你昨日那招不就很管用吗?他虽然嘴上没放过你,但还是掏出帕子帮你擦眼泪了呀,说明到底是心疼的。”
“只要好言好语糊弄他,他必会放下戒心,这事才能十拿九稳。”
枝叶扶疏因风沙沙作响,气氛却有些凝固,水玲见他没回应,疑惑抬头,见江铭屹冷眼看着自己,良久后方沉声道:“没想到姑娘办事如此利索,才一日的功夫便已打听明白了,不会是在敷衍我吧?”
还真被他猜到了,水玲腹诽,表面却笑得愈发温顺。
“岂敢,大人的事情,我不敢有半分怠慢。”
“那我午后便来寻你。”说完,江铭屹转身欲走,水玲却叫住了他。
“大人可别忘了昨日咱们说好的事情。”
昨日说好要告诉她这面镜子是如何到他手中的,方才差点忘了这茬事,毕竟到时候要为小菱子争取点时间,能多留他一会儿是一会儿。
“不会。”
同昨日一样,水玲再次望向他远去的背影,双手抱臂往槐树干上一靠,终于扬起了一直压抑住的嘴角。
看来小菱子也不是草包一个嘛,这招出的还真不赖,一切都按照计划的发展。
水玲原先的那点愧疚在看到江铭屹那自以为是的面孔后也荡然无存,先前在他那儿吃了那么多次哑巴亏,这次问他借点镜力,又不损他修为,着实是便宜他了。
就因为江铭屹一句话,水玲大中午就收了摊,准备在家等着他上门,此刻正想把小菱子再召出来再排演一遍,没想这精灵却嚷着要睡觉,不愿出来。
这个懒货,愈发放肆了。
屋内只剩水玲一人,一时间没了声响。
望着菱花镜中自己歪头斜脑的模样,拿起又放下,反反复复,思索了半晌,眼皮渐渐沉了下来。
三月春光,最适合补觉了。
就在水玲昏昏沉沉即将睡去,突然看见镜中多出来一个脑袋。
来人一袭赤色獬豸补服,噙着笑看向镜中她那张略带诧异的脸。
水玲霎时清醒,猛地跳了起来,却一头撞上那人胸口。
鼻尖蹭在补服正前的刺绣上,皂角和阳光融合后那股清新干净的味道扑面而来。
来人显然也被她惊到了,身体僵着一动未动,水玲能感到那扑通扑通的心跳声正加速撞击着她的耳膜。
两人维持着这个姿势,不知过多久,水玲终于回过神来,一把推开了他。
力气不小,江铭屹向后退了几步,扶着桌子站稳后,结结巴巴地说道:“半…半日不见,你怎么傻了不少。”
“你贴我这么近做什么?!”水玲怒火中烧,揉着刚碰到他胸口的那半边脸。
“谁…谁贴你了,是你自己冒失。”江铭屹两耳红到发烫,眼睛死死盯着桌面不去看她。
“你来做什么?”水玲两手叉腰没好气地问道。
江铭屹清了清嗓:“看来姑娘记性不好,午前不是让我来取镜子吗?”
水玲这才回过神来,想起来小菱子的计划,赶忙将置于桌上的镜匣递了过去。
“不是说还写了东西吗?”江铭屹追问,却见那人一愣,忍不住笑道,“这个也忘记了?”
这些她可没忘,只是写的东西水玲实在不好意思拿出来,十页纸全是小菱子为了做局胡诌的,才一日的功夫,哪能查到这么多的东西。
一想到这儿,水玲便心中忐忑,小菱子原本的计划是借着他检查方镜分心走神时伺机念下结契符咒,不曾想他竟来得这么早,也不知那懒货睡过去没有,就算没睡着,他原身亦是只镜灵,极有可能察觉出小菱子的异样。
“大人先坐。”水玲灵机一动,一巴掌将他按在了圆凳上,又侧身为他斟了壶茶。
“大人匆匆赶来,定口渴了,先喝口茶,我再慢慢同你说。”
江铭屹一脸狐疑,缓缓将茶盏拿起,还未来得及送入口中,对面那人又一声惊呼:“哎呀,大人脸上这是怎么了。”
“什么?”江铭屹一头雾水,下意识要去摸。
“别摸别摸,别揉花了,”水玲端起菱花镜送至他面前,“大人你自己看。”
江铭屹拿起镜子左照右照,却不知她说的是哪处,倒是一旁的水玲格外关心紧张。
小菱子啊小菱子啊,我这么一折腾,你总该醒了吧,快抓紧时间呀。
看着眼前人那笑得讨好的脸蛋,江铭屹想起一句话——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水玲见江铭屹挑眉审视自己,忙抢回镜子:“现在好了,没有了!”
眼珠在屋子里打量一圈,接着没话找话,“大人想必也感应到了,你给我的这方镜没有一丝镜气。”
“撒谎。”
啊?什么?
水玲一脸茫然地看过去,见许久未开口的江铭屹此刻眼眸微眯,眼神里闪过一丝鄙夷的笑意。
“大人这是什么意思?”水玲心中直打哆嗦,心虚地干笑了两声,“我方才确实看见大人脸上有块灰黑,不过也可能是眼花了。”
“我说的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
“我将这面镜子给你的时候,明明能感觉到镜气,怎么会到你这儿就消失了呢?你对它做了什么?”
“我什么都没做,你血口喷人。”水玲脸色一变,迎上那双紧盯着自己的目光,瞳色瞬间冷了下去。
江铭屹气定神闲地架着腿:“实话同你说吧,我将这面方镜给你就是为了试探,昨日我刚到风角堂,那月芳便来找你,天下竟有这么巧的事?没想到你还真的同这件凶案有关系。”
水玲顿时气血上涌,这人屡次将一堆子虚乌有之事扣她头上,倒像是来寻仇似的。
“原来你竟仍旧怀疑我与妖鬼勾结,怀疑我与那来路不明的镜子有瓜葛,我好心帮忙,你却反复无常,隐瞒欺骗猜忌!”水玲气到脸色发青,胸膛剧烈起伏,瞪着他一字一句道,“我确信这镜子没有镜气,你若是觉得我曾从中做了手脚,还请拿出证据来。”
说完,便抄起装着方镜的匣盒就往他怀里扔去:“拿上镜子立马给我滚。”
管他什么劳什子镜力呢!这个契约她不结了!
“江大人。”一怪声却突然打断了两人。
“这是什么声音?”江铭屹疑惑地看向水玲。
却见她食指朝下,点了点桌面:“不是我在说话。”
“江大人,是我啦,小菱子。”只见一团白毛扭捏作态地从镜中走出来,这模样令水玲有些许陌生。
镜灵走至江铭屹面前,一脸认真地问道:“江大人,你愿意陪我家主一同去枟城吗?”
“小菱子你做什么,”水玲隐隐觉着有些不妙,“快回去!”
小菱子却朝她挤挤眼,笑嘻嘻地自顾自介绍起来:“大人,我乃借宿于轩辕古镜的镜灵,鉴胆鉴心,既照豪侠,也寻宿缘,方才二位所说的我都听见了,我觉着江大人同我们家主虽认识的时间不长,但一见如故,甚是有缘,不如结伴而行,一路上相互照应可好?”
“小菱子!”水玲闻此言一双眼睛都要瞪出来了,“你没听到方才他说了什么吗?”
这人简直就是个满腹心机,狂妄自大,虚伪至极的混蛋,眼下别说是结契了,就是让她将他碎尸万段,她都不屑动刀。
原以为小菱子听到他那些话,断然会打消结契的念头,没想到她竟是个这么没有尊严的家伙。
“可是,我已经帮你们定下来了。”镜灵小心翼翼地看向她的家主。
下一秒,小菱子就被头朝地吊了起来。
“你给我现在就给我把契约解开!”
温柔贤淑,水玲是一刻也装不下去了。
小菱子哇哇大哭:“你干嘛啊!我好心帮你你竟然这么对我!而且我真的不会解契啊!”
“好啊,不会就把你皮扒了!”说完两指一捏便要去掐小菱子的肉。
江铭屹却突然上前将在空中乱扭的白团子一把抢下:“别吵了,我听明白了。”
他的脸色铁青,却仍勾着嘴角,有点勉强,有点难看。
“还说我满腹心机,你不也算计了我?”江铭屹将小菱子扔回桌上,恶狠狠地看向水玲,“你以为我会愿意同你结这狗屁契约吗?你这一整日惺惺作态,就是为了此事吧?可惜了,这镜力我是不会借给你的。”
说罢,头也不回地往门外走去。
“我还不想要呢!”水玲疾步上前要去拦他,“你先别走,我们现在就解契!”
江铭屹此时正在气头上,哪会遂了她的意,两人一个欲走一个要拽,拉扯间却只听“咚”的一声,水玲竟一头磕到了门框上,额头上破了个小指甲盖大的口子,正冒着血珠。
而同她结下契约的那人,也正抱着脑袋直哼哼。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镜于人则知凶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