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何生》乘风北归

27、自尊

　　周六下午跟着楚峰见完客户
　　终于从争论不休的氛围里出了会议室
　　一看手表，已过去四个小时

　　这一次的客户比较难缠，
　　一套房子一家人参与装修
　　意见不统一方案也迟迟无法落地
　　设计方案需要不停沟通和修改
　　熬的可是设计师的命！
　　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修一门心理学！
　　呵～能怎么办呢，少壮不努力 ，老大做设计
　　……
　　出了办公室，楚峰抱怨完客户，可怜巴巴望着她说
　　“季南，那你抓紧把这套方案改出来！
　　我得盯施工进度，实在忙不过来了……好在师傅把你弄过来了！我都快被榨成人干儿了……”

　　见楚峰一脸的愁苦，可想到毕业作品还没排上时间，这又堆了图……
　　真是需要三头六臂
　　又是一阵头疼
　　“～知道了，不过要下周二前才能给你了，手头上还有老师要的两套方案，赶时间要～我也快忙疯了”

　　楚峰毕竟是过来人，笑呵呵的说
　　“奥，没事儿，下次约谈要到下周四，你也别太赶，周四前改了给我就行”

　　想着一堆令人头大的活儿，也就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
　　“～师兄！那时间也不早了，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回家了！”
　　楚峰晃了晃手上的电脑，挥挥手便走向了办公室
　　“～嗯，那你路上注意安全”

　　看着楚峰的背影，才一阵头大的揉着脖子
　　朝着电梯走去
　　嘶……需要三头六臂！
　　……
　　回到家煮了份速冻水饺
　　便马不停蹄对着电脑忙碌起来
　　落地窗外的天空从日落到夜幕降临……
　　直到半夜一点，才算告一段落
　　……
　　洗完澡站到窗边，望着窗外清冷的月光
　　思忖着许久没联系过家人……
　　尽管家乡被自己定义为乌烟瘴气的藻泽
　　可自己此刻也只是个异乡人
　　……
　　思来想去，便拿过手机准备给姐姐打个电话
　　按亮手机却莫名想起了那封邮件
　　摩挲着手指，最终还是点开了邮箱
　　来自小鱼儿……怎么？…随即坐了起来
　　“季南，为什么是男人呢？”

　　……九个字，像九颗玻璃珠重重砸到了胸口
　　摩挲着屏幕，反复阅读了几遍
　　才终于用深呼吸缓解了胸口难以言喻的窒息

　　挪动脚步回到房间
　　无力的瘫坐到床边，闹钟的指针也像沙沙的划在心脏上，一点点挑破那已个已被时间缝合的血洞，直到鲜血淋漓
　　……
　　八月份时出现在餐厅对街的女人
　　是她……

　　我该怎么回答你呢？
　　手指摩挲着手机按键，怎么也敲不出一个字

　　徐佳颖……我该如何回答你？
　　是告诉你，两年来我并没有忘了你
　　还是告诉你，我的愚蠢弄丢了你的信任
　　我该如何作答？
　　这一夜，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

　　好在接下来有忙不完的工作……
　　两年的时间，早已习惯用忙碌宣泄痛苦
　　……
　　直到一月初忙完考试，递交完毕业作品
　　黑眼圈严重到化妆品也无法遮盖
　　这天从学校出来后，曲浩然特意叫住了我
　　“季南～我送你回去”

　　曲浩然便领着我向他的车走去
　　毕业考试已经忙完了，知道他是有话和自己说
　　便就跟着他上了车
　　待上车，曲浩然笑呵呵的问道
　　“四川南路是吧？”

　　一边系着安全带，笑盈盈答道
　　“嗯！谢谢老师”

　　随即曲浩然便将车开出了车位
　　待汇入车流，曲浩然才看了一眼季南，说道
　　“季南～春节要回老家吧？”

　　老家……看了一眼曲浩然下巴上的胡茬子
　　竟有些像……爸爸
　　摩挲了一下手指，还是笑眯眯的说
　　“～不回”

　　曲浩然嘴角的弧度微微松了一下，又笑了起来
　　“～哈哈，看你最近又瘦了不少，不奔波也好
　　～哎～”
　　对曲浩然，自是很感恩，从前的自己很不自信
　　曲浩然给了不少鼓励
　　“～嗯，谢谢老师关心”

　　“～哈哈，我跟你说，和客户交谈………”
　　一路上曲浩然又提醒了很多实操经验
　　直到到达目的地的时候，曲浩然停下车
　　一脸认真的说
　　“春节前，你先把先前的工作处理好！
　　节后开工，就直接到公司报道”

　　想到入职流程，便问道
　　“可……毕业证书还没下来呢～”
　　“哎～这些小节不用在意，啊！你尽早处理好～楚峰总跟我叫苦！……唉～你也尽早入职”

　　听曲浩然这么一说，自然是知道，他是怕有别的想法，便回道
　　“好的，我会尽快处理好，过去报道！不辜负导师的栽培！”

　　曲浩然果然笑得合不拢嘴
　　“哈哈哈哎！感谢的话，你还是留着以后用出色的表现来回报我，别让我失望啊”
　　“～谢谢老师……那我回家了！”
　　“嗯～再见！”
　　……
　　回到家，洗完澡
　　不禁感叹起疯狂榨体力的两年
　　打开电脑，更新了一条微博状态
　　“终于跨上另一节台阶，疲惫……”
　　……
　　没想到第二天收到评论
　　来自用户334587： 毕业了？

　　疑惑之下点开对方的主页，动态里除了一些画便是一些俏皮的网络用语，没看到熟悉的个人资料，注册地址是来自C省
　　……
　　虽然不知道这人是谁，出于礼貌回复了一下
　　：嗯
　　……
　　这一年春节，也是一个人孤单单渡过
　　和妈妈通完电话，有那么一瞬间……
　　心里升出些酸楚

　　便登陆微博，更新状态
　　“一个人，走过第三年”
　　很快收到334587的评论：浪子
　　盯着这条评论许久，好奇许久也只是关了机
　　……
　　年三十一个人煮了水饺，窝在沙发上看了一天电影……
　　凌晨十二点，窗外漫天绚丽的烟花点亮了冬夜天幕
　　这才走到窗边，翻找着祝福短信
　　……没有那个名字……
　　佳颖，这一刻，窗外的烟花告诉我
　　我的白日梦尽头，是你
　　可，这只是孤单，不是爱
　　……

　　……
　　2007年｜2月中
　　下午两点
　　带着一份辞职报告
　　季南最后一次走进了远海电子驻点办公室
　　笑盈盈的望着萧景明，把辞呈递了过去
　　“～主管，我要正式离职了！”

　　萧景明拿着辞呈，有些难过的看着她说道
　　“！季南，恭喜你迈进了设计师行列……以后我们还是朋友，有空也一定要多联系，也……别总拒绝我的邀约”

　　季南看着萧景明眼眶里微微泛起的红润，迟疑了一下，还是伸出手，微笑着说
　　“～这两年多很感谢主管的照顾，有空的话我想请你一起吃个饭”

　　萧景明一听，又红着脸憨憨的伸出手握了握说
　　“哎！只要你有空！我一定赴约”

　　这一刻……季南终于自春节假期以来
　　鼻腔酸涩难耐……
　　这里间小小的办公室，是自己的地基……
　　红着眼望着萧景明，努力挤了个笑容
　　“～那我先走了……电话联系！萧主管，再见”
　　“……再见！”

　　随即快速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电梯里同样挤满了上班族
　　不同于三年前的是，季南和他们一样
　　带着满脸的疲惫
　　……
　　下到了一楼大厅，买了杯拿铁
　　坐到了三年前她曾坐过的位置
　　静静打量着周遭
　　……
　　远处的电梯口，走了两年多
　　玻璃窗外的街道，记录着我三年的变化
　　曾经带着一脸稚嫩走进来，带着一脸沉稳和
　　疲惫离开
　　上班前一夜，满脸憧憬对她说“看～上面有我的地基！”
　　熬了两年多，逢就了新戏服
　　可与她之间的距离不仅越来越远
　　还……弄丢了信任
　　季南，面对现实，一个人好好生活吧
　　……
　　坐了很久后，季南才拐去超市
　　买了一些食材准备给自己做顿正经晚餐
　　算是庆祝自己毕业！

　　采购完拎了两大袋子才打车回到家
　　开门时季南便愣住了

　　沙发上……端坐着一个妆容精致的长发女人
　　米白色毛衣，黑色羊毛裙……泪汪汪的看着她

　　可季南却像被定点穴般，不知该作何反应
　　徐佳颖见状走了过来，将她抱怀里
　　抖着鼻息轻唤道
　　“……南南……”

　　随着耳边的心跳声，过去的一幕幕
　　随之涌入季南的脑海
　　“……你”

　　猝不及防的见面，似乎已剜去了大脑般
　　毫无思考能力
　　只有熟悉的味道，熟悉的心跳……
　　季南的眼泪终于滑落下来
　　额头也淌下来徐佳颖的眼泪
　　“南南，我回来了”
　　“你……”

　　见她久久没有反应
　　徐佳颖便牵起她坐到了沙发上，擦着她的眼泪说
　　“……我回来了”

　　季南依旧不知该说什么
　　张合着嘴唇也组织不出语言
　　最后只呆呆的看着她的眉眼
　　她变了……变得……好美
　　“你……可是我们……”
　　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个滋味莫名的吻，吞噬
　　……
　　毫无思考能力
　　耳边只有徐佳颖颤抖着的呼吸
　　以及唇舌带来的苦涩
　　可她身后的阳光，分明那么温柔，洒在自己的额头，似乎在牵引着自己走进那片光影
　　走进生日那晚的怀抱
　　看不见童年簌簌的大雨，看不见追逐时的仓皇
　　没有分离时的无助，没有……
　　……
　　“……南南……给我……”
　　只有她愈发苦涩的吻，以及攫取灵魂的温柔探索……所有这些都在淹没理智
　　可是……
　　……
　　　“！佳颖！等等”
　　当徐佳颖的手解开内衣搭扣的时候
　　季南才突然恢复了意识，睁开了眼睛，推开了她

　　季南惊慌失措的从沙发上坐了起来
　　缓了一下呼吸才转过头看向表情复杂的徐佳颖
　　“……对不起……”

　　徐佳颖这才缓慢坐了起来，打量着季南
　　许久才轻声问道
　　“……是不是，大姨妈了…？”

　　望着徐佳颖关切的眼神，越发的让季南慌乱
　　眼前的这个女人，两年间变得这么美
　　而自己用了两年，
　　不过换了一份看似体面的工作
　　甚至连自己都无法理解

　　更不敢去分析自己对她的感情，算不算爱
　　思绪至此，不安，自卑，愧疚……
　　似乎都在切割着自己，努力咽下哽咽
　　才挤出声音来
　　“……不是…我们……这样算什么呢……”

　　沉默了片刻，徐佳颖才把她搂在怀里，抖着鼻息说
　　“……我回来了……我们两年前约定好的……”

　　徐佳颖调整了一下呼吸，才又问道
　　“你有别人了？”

　　听着耳边那一阵慌乱不安的心跳
　　季南说不出话，只是轻轻的摇头

　　见她摇头，徐佳颖才松了一口气，思索了一下又问
　　“那……你害怕了？还是……我弄痛你了？”

　　听到这句话，季南快要克制不住被情绪切割的痛楚，抬起头看着她说
　　“……佳颖……一切都变了……我……”

　　见她又只说半句，徐佳颖焦躁的骤着眉盯着她的眼睛，许久才问道
　　“……到底怎么了，什么变了？你～把话说完好不好？”
　　随即眼泪也掉了出来

　　见徐佳颖又掉眼泪，季南这才深呼吸了一口气
　　缓住了胸口莫名的闷痛，说道
　　“……两年前……我发生了一些事情……失去了一件很重要的东西……我不想推卸责任，是我自己喝多了，意识不清醒才发生的……”

　　想到自己曾经的愚蠢和荒唐，季南再也说不下去了，捂住脸猛烈的抽泣了起来

　　窗外的夕阳余晖已洒进了玻璃窗，可客厅的空气似乎瞬间凝结了般，徐佳颖惊愕的看着抽泣的季南
　　许久才冷着声音问道
　　“……和谁！？”

　　许久才听季南哽咽着说
　　“……我不认识……我很蠢……”

　　而徐佳颖似乎已经快要克制不住崩溃
　　颤抖着嘴唇问道
　　“……男的女的？”

　　这些问题，无疑是让季南再将自己的愚蠢和荒唐拉上审判席，没人知道两年来，她有多憎恨自己，哽着声音说道
　　“……女的……我甚至……连她叫什么……长什么样子……都没有印象”

　　徐佳颖终于忍不住也哭了出来，问道
　　“……怎么发生的？”

　　听着徐佳颖的追问，在这两年来，季南曾想过千百次，当她知道这件事，会怎么样
　　会不会恨自己，又或者，像平常人那样不相信
　　可无论何时，错的是自己
　　……
　　压抑的客厅渐渐被暮色包围，徐佳颖站起来开了灯，去拧了擦热毛巾
　　回到沙发上给季南擦了擦眼泪

　　见徐佳颖这种时候还这么温柔照顾自己
　　季南终于整理了一下思绪，在徐佳颖再回到沙发上时，将事情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她
　　“……我那段时间……”
　　……
　　……
　　徐佳颖听完后沉默了很久
　　两人就像灯光下的两尊千年雕像，陷入沉寂
　　直到季南的手机传来一阵电话铃声

　　徐佳莹颖才像复活似的，走去了饮水机旁
　　而季南则直接按掉了电话
　　此刻，没有多余的力气，处理别的问题

　　徐佳莹颖递了一杯水给季南
　　自己也喝了两口才轻声叹息着说
　　“……都……过去了……我回来了……
　　南南…只要你心里还有我……没关系的……”

　　沉默了几秒，季南才挤出声音
　　“……佳颖，我们之间…回不去了
　　对不起…我把你的赌注弄丢了”
　　说完又克制不住的哭了出来
　　续道
　　“你走吧！”

　　徐佳颖惊愕的看着她，久久说不出话来
　　而季南却情绪越发激动，不停的去推搡着徐佳颖
　　“！你走！你走……”

　　徐佳颖见状连忙抱住了季南
　　“南南！你冷静点！”
　　拉扯之际，只好将她按住吻了下去
　　……
　　这一招向来对季南管用
　　很快季南就由反抗慢慢缓和下来
　　……

　　见季南平静下来不再挣扎了，徐佳颖这才抬起脸，捋了捋季南散乱的头发，满眼心疼的擦拭着她的眼泪，哽咽着说
　　“南南，这都什么年代了……我们连性别都不在意了，难道还要背负贞操枷锁吗？我很自责……没能在你身边……”

　　而不再挣扎的季南只是呆呆的看着她
　　徐佳颖深呼吸了一口气，稍微挪开了一点身体，又继续道
　　“我很生气！生气的是别人动了我女朋友，如果换做以前的我，我会去打她一顿，狠狠抽她耳光……
　　可现在我不能……我才是这事件的根源所在……我相信你……我们不计较了好不好？我的赌注没有丢！在我面前，在我怀里！”

　　对于徐佳颖的话，季南也不是不能理解
　　她的思想高度本就在自己之上，可对于自己来说，这事件所反映出的，是自己的不足
　　于是皱眉问道
　　“……佳颖……你到底怎么想的？”

　　徐佳颖则亲了亲她皱起的眉头，轻声说道
　　“南南！我们和好吧？”

　　季南看着徐佳颖瞳孔里的自己
　　竟是无比的厌恶，似乎看到了灯红酒绿中
　　颓靡的自己，以及从酒店仓皇逃离的自己
　　……
　　徐佳颖见她不作答，又问道
　　“……说话呀……好不好？”

　　季南这才开口
　　“……我们重新从朋友做起了，好不好？”

　　“……！朋友？哪种朋友？”

　　“就……普通朋友……”

　　两人对望着僵持了一会儿，徐佳颖抖着鼻息说道
　　“南南！……我也有尊严的！”

　　季南似乎也恢复了理智，
　　对于自己的诸多问题，不可以忽视
　　于是平静的说道
　　“佳颖……即使你不在意！但……
　　我们之间存在太多问题！……”

　　徐佳颖忍不住哭了起来，哽咽着说
　　“季南……你能不能心疼心疼我？”
　　随即坐了起来

　　对于徐佳颖一哭，自己就会胸口闷痛
　　季南没有心思多想
　　坐起来抽了纸巾擦拭了她的眼泪
　　说道
　　“别哭了好不好……你哭得我……从一开始，就不是你的问题，有问题的是我……”

　　说着自己也哽咽了起来，可自己的问题，又不能逃避，缓了缓呼吸续道

　　“我过不了自己心里那一关……我的自卑与自尊！同时折磨着我，让我不敢去追寻，去靠近你……”

　　徐佳颖似乎再也听不下去了，嘶哑着声音低吼道
　　“季南！……你到底要我怎么样对你？是，我是离开了你两年，对你不闻不问！为什么两年了，性子还是这么别扭？你能不能放下那些陈腐的阶级意识？我和你没有不同……
　　我家境是好，父母也恩爱，对我百般呵护，可那与我们之间的感情有半毛钱关系吗？啊？
　　从一开始就是我追逐着你，你每一次退缩！我都放下尊严的去开解你，靠近你！季南～我也会累的！”
　　说完冷冷的盯着季南，眼泪不住的往下掉

　　而季南却底下了头，依旧冷静的答道
　　“所以！我们从朋友做起好不好……我们换个身份和角度，去看清楚彼此，是否真的适合，不要感情用事，我怕……我怕有一天你会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