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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想听你说的苦 ...

  •   被浸没于夜色中的江城,寂寞又孤独,再是璀璨的灯火,也架不住它目睹千年更迭后难愈的空虚与无力。

      “桦桦,这次我是真的和他说上话了。”薛路漫躺得歪歪斜斜,眼睛木然地看向窗外。

      江木华一边说着,一边将脸上的面膜抚平:“怪不得我看你解完签出来,状态不对。回来的路上我也不敢问,怕问了你更难受了。”

      “其实也说不上难受,就是有点震惊,又有点感慨。”薛路漫拿过江木华递过来的面膜,撕开了包装,起身走到落地窗前,借着映在玻璃上的倒影,将面膜贴在了自己的脸上,“你知道他求的是什么吗?他求的是姻缘。”

      “他这样的人,竟然有朝一日也会去求这个。”薛路漫的声音渐小,盯着窗外的一双眼黯然,也不知是否是因为对面写字楼熄了灯的缘故。

      她仍记得大学时期的他,也会和其他人一样换上吸睛的球服,在篮球场上不顾一切地跑着。那时的他头发更长些,想是发丝沾了汗,他跑到一半总会一脸不耐地将头发向后一捋,然后接球、投篮,一气呵成。“咣”的一声,篮球入框,场上瞬间欢呼,但他却不显一丝喜悦之色,只是看了一眼尚在震动的篮框,拍了拍手,示意队友将球传给他。纵然半途被人截了球,他也不曾恼怒,乱了步伐,反倒是在旁盯着。他的眼睛微微眯起,似是一头伺机待发的猎豹,只待时机一到,便伸臂一捞,转而将球又夺了回来。

      “你还记得我那个时候给你拍过他打球的视频吗?”

      “嗯。打得还不错。”江木华点了点头,“怎么了?”

      “其实那天的球,所有人都觉得他们必输无疑,包括我。你说他那么聪明又怎么会看不清形势呢?队友不振,对手不屑,观众不信......我到现在都不敢想象他当时的处境,也不明白究竟是什么在支撑着他,让他可以在所有的否定声中依然拼命,摔伤了腿也硬要站起来继续打。”

      江木华蹙起了眉。她虽然对傅珩羽并不了解,但那个视频里他腿上的伤却十分骇人,以至于她到现在还记得。看着薛路漫略显单薄的身影,她也不知该如何安慰:“漫漫,这人吧,年龄差不多了就......也挺正常的,你就别太想这件事了。而且一根签也说明不了什么,也许是家里催得紧呢。”

      “道理是这样啊。”薛路漫重新坐回了沙发上,抬眼看向了天花板,“但我更想知道,我出国的这些年,他究竟是经历了什么,能让一个不信命的人,变成现在这样?”她并不是不看新闻,但那些没有温度与立场的文字只会让她愈发心慌。

      她固然是通过那些报道被迫知道了他的生活,但当一个人的所为被大众所熟知,就好比将他处以极刑,万般委屈苦楚最终只会沦为再也发不出的痛呼。

      他们高谈阔论着,为自己站在了所谓的第三视角而洋洋得意,殊不知他们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对当事人自我阐述的凌迟。

      世界上唯有时间才是最公平的证人,可惜它并不会开口。所以,那些苦她只想听他说。但也许以后也不会有这个机会了。

      头顶的吊灯向四面八方发散着自窗外透进来的光,在二人的头顶织就了一张网。

      良久,薛路漫幽幽开口:“好吧,我承认,我确实控制不住自己往那方面想。”说着,她话锋一转,偏头看向了在一旁闭目养神的江木华,“桦桦,我要不把秀的主题定成‘命’吧。”

      江木华闻言睁眼,冷不丁地便被薛路漫的样子吓到:“你要不改成‘夺命’吧,你现在就挺要命的。”

      薛路漫眨巴了几下眼,故作委屈:“此情此景难道不好吗?”她环顾了圈四周,讨好般地抄起放在茶几上的薯片,递给了江木华。

      彼时,白色膜布下,一对眼睛透亮,江木华勉强地笑了笑,刚要接过,就听见薛路漫一声大嚎:“桦桦,你好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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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晟鸿集团的大楼建于江城的市中心,据说顶层的总裁办公室望得到贯穿整座城市的沧浪江。

      江水滔滔,如奔腾的万千骏马,踏浪而来。这番情景,傅珩羽只在几年前亲眼看到过,之后想要再去就再也腾不出什么时间了。如今,记忆删删减减,也就留下了几段模糊的残影。

      此时,他正端着咖啡,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身子倚靠着沙发后背,看着远处被灯串勾勒出的沧浪江,不知在想些什么。

      寥寥几字总是苍白,当时的感受总是无法用简单的词语去概括——总之,江风冽冽,他却愿意张开双臂去拥抱迎面的虚无。

      “咚咚”几声,是他的秘书在敲门:“傅总,太太问您今晚回不回去,她说打您的电话打不通。”

      “不回了。”傅珩羽语气淡淡,后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冲门外道,“时间也不早了,你先下班吧。”

      等到门外的脚步声消失,他又重新坐回了办公桌前,揉着发胀的眉心,拿起了在一旁充电的手机。果不其然,短短半小时,就有五六个未接电话。

      他微乎其微地叹了口气,强压着疲意,回拨了过去。“妈。”他的声音有些许沙哑。

      “还知道接电话呢?”陈兰向来是个直性子,一顿阴阳怪气之后,才想起对面是自己那个大晚上都回不了家的儿子,不自觉又软了态度,“等下的会是几点?你先抓紧眯一会,我让人给你送点夜宵过来。”

      “不用了,办公室里有吃的。而且大晚上的,也别麻烦吴妈了。”傅珩羽喝了口咖啡,便点开了邮箱里的文件。他习惯在会议前先把所有资料都过一遍,更何况今天的会议内容有关于晟鸿的海外发展,他更加不能马虎。

      “也对,那你先忙,妈就不打扰你了。”陈兰说着扯过一旁的傅正齐,“我让你爸和你说句话。”

      “好。”傅珩羽本做好了要听一番长篇大论的准备,不想今天的傅正齐却不同以往,他沉默了片刻就嘱咐了几个字:“注意劳逸结合。”话毕,便没了声音。

      “爸?”

      “嗯?”

      “您没话了?”傅珩羽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话音未落,就听那头一声冷哼:“你说说,我话多他嫌我啰嗦,我话少他又嫌我不说话,这是个什么道理。”下一瞬,他的语气一变,饶是傅珩羽听着,都能想象出他此刻正坐得笔挺,一脸严肃,“总之,你给我好好工作,好好休息。别给我因为工作把身体弄坏了。”

      “放心吧,爸。”傅珩羽的眼底血丝明显,但手指依旧不忘滑动着鼠标的滚轮,“我身体好着呢。”

      “行,那你先忙。”还没等傅珩羽应答,对面就匆匆挂了电话。

      正当傅正齐将手机递还给陈兰时,她的眼中难掩不满:“关心就关心,哪有你这么跟儿子说话的。”

      “我......”傅正齐语塞,随即重重叹了口气,“我对不起他。”

      “行了。”陈兰也察觉到了自己方才语气不好,便一脸别扭地扯了扯傅正齐的衣袖,“都过去了,珩羽不计较,我也不计较,你一个人计较个什么劲啊。走吧,上楼睡觉去。”

      傅正齐还想说些什么,但看见陈兰发间被刻意藏起的白发,心头似被什么猛地一撞:“你信我,我是绝对不会干出对不起你们娘儿俩的事的。”

      陈兰难得见他如此神情,一晃就像回到了几十年前他学着电影里主人公的样子向她求婚的那个夜晚,鼻尖隐隐透出酸意,忙别过脸去:“大晚上的别整这些。”

      今晚的会议进行得并不顺利,彼时已过了一点,但另一头仍旧争不出个所以然来。

      不一的声音被罩进了一方窄小的空间里,或缓或快,或轻或重,极不和谐。

      无意义的争执只是在浪费双方的时间,傅珩羽的忍耐值显然已经达到了极限。

      他摘下了眼镜,眸中的冷意绽然。目光从屏幕上移开,落在了手边的相框上。相片上的女孩笑容灿然,他的拇指抚过她的脸颊,最终停在了她咧开的唇上,而他的嘴角也随之翘起。

      “拜托,安。我们是商人,成本高,收益小的事情,你让我们怎么做?”

      被唤作“安”的女人却严词厉色:“产品的质量决定一切。他们生产部门拿不出像样的东西,我们哪来的脸拿去卖!”

      傅珩羽紧绷着脸,手上微微使力。他本欲将相框扣倒,但随即手一顿,又将其收进了抽屉里。

      “各位,说完了吗?”傅珩羽的双手看似随意地交叉,但右手的食指正规律地敲着左手食指的关节处。话音刚落,众人便一脸忿然地住了嘴。

      “这样的策划书以后就不要交给我了。”轻飘飘的一句话却让市场部的负责人急红了脸。

      “傅,这些都是我们根据最新的调研结果熬了几个通宵做出来的。”

      “是吗?”傅珩羽的笑不达眼底,他的温和就像是藏蛟的渊,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第一,这份策划书的筹备时间已经给足了你们,你们犯不着来我这里哭累;第二,你们这里用到的所有数据有不少是去年的,是觉得自己太聪明还是我太傻,想在我这里蒙混过关;第三,我只说一次,以次充好的事情,我们晟鸿从来不做。”

      “再做一份策划书,一周之内给我,散会。”

      “一周?”有人小声确认道,“可能不太够。”

      “不够?”傅珩羽就连嘴角勉强挂着的笑也收了起来,“不够的话,问问你们市场部的人,是怎么做到三天之内做完一整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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