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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缘来殿缘来 ...

  •   江木华到底是敌不过薛路漫的,自高中时起,便是如此。最终,她还是输给了薛路漫那对故作楚楚却分外动人的眸子里,在当天下午就来到了寺中。

      “英雄难过美人关啊。”江木华看着顺着房檐滴落的雨,兀自感慨道。

      薛路漫却不置可否,抬手便接住了一点冰凉:“明明是美人与美人相惜也。你说是吧,江大美人。”她言语轻佻,却并不惹人生厌。

      江木华听罢撇了撇嘴,便也不再言语。

      雨击瓦石,作叮铃声响。二人立于廊中,抬眼而望。少女的眼瞳如水,任由雨丝绵绵成线,于她们眸中荡起涟漪后又抽身而退。

      薛路漫的手中攥着一根木签,签上所刻的字正对着她的掌心。她不曾仔细看过那签,匆匆抽了之后,便遇上了雨。签上的凹凸在此时分外灼热,似是要烙进她的皮肤。

      “桦桦,我去借把伞,你在这等我一下。”薛路漫眼见得雨越下越大,心想着如此耗着也不是办法。说着,她未等江木华答应,便沿着长廊跑开。

      说来也是巧,没跑出几步,便遇上了前来送伞的僧人。“施主,这伞您就放心收着吧。”那小僧人淡淡笑着,看着年岁并不大,却生了一张好嘴,“物为其用,天经地义。遇到了雨天,这伞也不过是把伞罢了。”庆隐寺的伞不同于其他地方,它做工精细,据说伞面是请了专人设计,以黑色为底,上印有游龙戏凤,或是鲤鱼跃门,取吉祥万福之意。

      “那就谢谢小师父了。”薛路漫接过了伞,依样画葫芦地学着电视剧里的人行礼致谢。

      “施主的签是还未去解吗?我瞧着您也来了许久,可是找不着地方?”

      “是啊,我这许多年没来了,这寺里的布局都让我有些不大认识了。”薛路漫撇了嘴,稍显苦恼。

      “在那儿。”他抬手指向了两座殿宇之间的敞着门的小屋,“就是那间小屋子。”

      薛路漫垂眼看了看手里的木签,忽然莞尔:“小师父,是谁叫你来的呀?”从她求完签到现在,已经估摸着过去了大半个小时,且不说这周末,寺里香客本就不少,便是放于平时,她也不信眼前这个稚气未脱的小僧人能盯她许久。

      然这小僧人闻言也不羞恼,倒是一脸坦荡:“阿弥陀佛。此人我不能说。”

      “是吗?那......”薛路漫眼眸一闪,“那就请小师父透露一二,我自己猜,如何?”

      但见这小僧人眼神若有若无地朝不远处的厢房瞟去,薛路漫便也心下了然。

      那厢房落于院外,建于竹林之间,因而得名“庆竹间”,是供礼完佛的香客歇脚吃茶用的。除此之外,它还另设了包间,且以四季为名,分别取名为“盼春来”“喜夏时”“意秋节”“望冬至”,然此包间非散客可以入内,即便是江城的显贵也未必预定得到。但所谓佛寺与茶舍,自也是“各花入各眼”,有喜爱者叹其宜心宜脾,而亦有不爱者鄙之自负清高,于俗尘立谦雅。若究其对错,倒也不定结果,恰为“公平”二字之体现,视为佛心之要。

      彼时,“盼春来”内檀香绕绕,有两人于窗边对坐。

      青年执一白棋,嘴唇微抿,待棋子落定,他端起了手边的茶盏,展颜自嘲一笑:“是我技不如人了。”

      “依老衲看,也未必如此。”空言将黑子落于白棋旁,一局终了,“你可知此局名作什么?”说着,他的手指轻抬,悬于空中,似是在摸寻着什么,忽地一笑,手指随之落下,“找着了,在这。”

      傅珩羽顺着他手指的地方一瞧,又忙是端起了茶盏猛灌了大口,对面的空言却好笑道:“老衲不才,就取名为偷心局吧。你出这一子时,就是那个小姑娘来的时候吧。”

      “师父高明。”傅珩羽垂首。棋局透人心,但闻空言继续道:“在此棋之前,你的布子看似凌乱,但却步步算计,然此子之后,便是乱了章法,输局既定,再是补救,也是无用。”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应该是明白我的意思的。”

      青年微微颔首:“可这人处于劣势的时候,就像一根蛀木,看似坚不可摧,实则却不堪一击。它成于‘木’,也败于‘木’,最忌靠近。然唬人之举,挣的不过是他日与人交锋时破釜沉舟的底气。”

      “此话说得不错,看来你这几年接管晟鸿倒是长进了不少。”空言面露欣慰,满意地点了点头,“但布局之人最忌讳的就是一子落错。你既有了软肋,除非能保证旁人无处寻到,否则于你而言便是将自己的心捧到人前去砍。”

      “师父的意思是?”傅珩羽莫名地心跳如鼓。

      “去见她吧。”空言侧头望向了回廊处,“你瞧,人还没走。”

      傅珩羽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却心生惧意,尤其是看到了她面上一如过往的笑颜,旋即收回了视线,沉声道:“我......不敢。”

      “有何不敢?如果一个人能将自己的软肋炼成一把刀,又何尝不是另外一种因祸得福呢?于你于她,都是如此。”空言将棋子放入棋奁中,棋子相碰的声音被笼在一块小小的器具里,“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刚才出去是做什么的,叫人送伞还偏偏选了慧清这孩子。这孩子打小鬼点子多,心思又活络,若是那姑娘再机灵点,他搞不好还真把你给卖了。”

      “师父,我本来也没打算瞒着她,她向来聪明,肯定是能看出端倪的。”细长的手指捻其了那枚下错的白子,他思索再三,还是决定将它小心地放入棋奁,而非与其他的棋子一道被他随意丢入,“来日,她若成了刀,我就做她的磨刀石;她若想做花,我也能当她的一捧沃土。总之,她是她,她的一切都不会为了任何一个人改变,只能为了她自己 。”

      空言见此,会心一笑:“敢情是我在替你瞎操心,你小子已经先出手了?”四下无人,空言竟是忘了架子,一副以长辈的姿态自居。

      傅珩羽好心提醒:“师父,您是出家人。”

      空言佯装横眉立目:“施主原来是在这等着老衲呢?”

      “不敢。”

      空言看着面前这个俊秀的青年好半晌,随即缓缓站起了身:“走吧,老衲忽然想起,施主的签还未得解。既如此,烦请施主移步‘缘来殿’。”最后三字,他咬得极重,一脸的和蔼可亲落到了傅珩羽的眼里却成了“不怀好意”。

      果不其然,待他还未走入“缘来殿”时,便一眼望到了那个立于明处的人,她一头不算长的黑发被勉强地扎起,侧耳低首时,总有几绺头发垂下,她便抬手将其别至耳后,露出了一粒小巧精致的珍珠。

      “施主,里面请。”空言的声音不大不小,但刚好让在场的所有人都能听到。

      众人循声望去,僧人无一不对着空言问好,空言亦是一脸随和一一回礼,像是方才那句话非他有意说出似的。

      而他身后的傅珩羽却因还未来得及收回的视线,与那人四目相对。

      春风四起,吹得雨丝肆意奔窜。薛路漫在那对眼睛的注视下,僵硬地扭过了脖子,却听得解签的僧人道:“此签乃为上签,有道是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只要施主潜心经营,必能心想事成。”

      “谢谢小师父。”薛路漫直觉耳后的灼烫更甚,连带着她嘴角扬起的弧度越发地僵硬,“那个还有一根签,我要不下次再来问吧。”

      “这恐怕是不行,“小师父面露男色,“求签求的就是当下的心境,若心境不同了,这签也白求了。”

      正当薛路漫苦恼愁眉之际,一道略显苍老的声音响起:“施主,此签意为美满姻缘,幸福长存,看来前路光明啊。”

      薛路漫闻之心头猛地一缩,下意识地朝傅珩羽的方向看去,却偏巧又撞上了他似有若无的目光里。薛路漫莫名地心下发虚,亏得瞥见了他身侧的手串:“师父,我看这串东西挺好看的,能给我看看吗?”

      “这不巧了。”接话的是空言,“这串东西啊,已经被这位施主给预定了,您要不再看看其他的?”

      “这样啊......”薛路漫本就是想拿手串当个幌子,此番正合她的心意,“那不用了,我刚好就喜欢那条,谢谢师父了。”

      话音未落,一道男声响起:“你喜欢的话,那我这条就送你吧。”他的声音清润,较之过去语气也愈发柔和,猜是好事将近的缘故。

      薛路漫几度抽了抽嘴角,好不容易才开口道:“不好意思啊,我好像也没有那么喜欢了,谢谢你了。”说着,她不动声色地回了头,“小师父,我还有一根签您看看是好还是不好。”

      哪知小僧人是个耿直的。“这还真不好说,总归是顺其自然就好。毕竟姻缘不同其他,缘分天注定嘛......那个人也许就近在咫尺也说不准,反正您放宽心就是了。”

      是日落了夜,小僧人却找上了空言,一脸苦恼:“师父,今天那个女施主后来的脸色好像不大好,是我说错什么了吗?”

      月光幽幽,空言一脸的高深莫测:“放心,你只是如实告知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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