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狠了果然路顺了》半月刀刀

13、第 13 章

　　眸光流转，环顾四方。

　　场地里却不见一人，闻听声赶来，此刻决步不行。
　　暮夜天分，人影难寻。

　　江上柒额间浮上一层细薄的汗，后背陡然升起一片不安。

　　她猛地回头，不远处的旧巷深处，方才的几道人影赫然竖在那。

　　凭借清辉，终是看清了———他们一个个都着黑色夜行衣，衣摆飘飘，中间最高的许是头子，带着幂篱，威风凛凛。

　　一旁站在身侧的看轮廓像个女子，手上拿了把白刃，正步步逼近瑟瑟发抖的男人。

　　男人一身官服，表情惶恐。声音颤抖地挥着手臂，竭尽全力的扯开嗓子大喊：“我和你们无冤无仇的，为何要杀我？”

　　领头的语气轻蔑，歪头笑道：“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僭越了不能僭越的人，你说呢？”

　　“我…我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男人茫然的摇头，跪坐在地上挣扎着退后，畏惧之色爬满了脸。

　　“我还上有老…”

　　没等他说出口，一把刀刃就抵在了脖颈之上，贴着他的下颌将人直逼角落。那一身黑衣当中的女子越了过来，目光冰冷怵人。

　　“下有小，”女子眼里噙着寒意，不带任何色彩地说道，“你是想说这个吧。”

　　“是…是…”男人点头如捣蒜，重复念叨着，见脖上的刀刃移开，他才松了一口气。

　　眼神焦灼又布着痛苦，拧眉道：“不知是何事干扰了各位大人，小的愿给大人们赔罪，家库里的银两诸位想拿多少便拿多少，只求放的狗命一条！”

　　领头露出鄙夷之色，唇边的耻笑却丝毫未减。他冷冷道：“这时候倒是挺有眼力劲了。”

　　闻听此言，男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思忖了片刻也没想出这几人的来意。入夜时分，家院一片嘈杂，他起身查看，没曾想撞上了这几人。紧接就是被人用刀挟持，将他带出院外。

　　“我问你，那夜明珠是谁给你的？”

　　疏离清冷的嗓音骤然响起，男人瞪大了眼瞳，不可思议的盯向说话的女子。

　　“夜明珠…”男人的眼神瞟闪了几分，喃喃自语。

　　他倏然意识到了什么，猛地惊醒，震惊道：“你们都是陛下的人…陛下的人？”

　　回忆将他拉扯到了巳时时分，他想起自己带着虚亥真人的死讯告问陛下。

　　期间进献了一枚夜明珠，当中多次强调想要陛下展露一眼。

　　莫非是因此事，招来了杀身之祸？

　　一介下官罢辽，是生是死悉听尊便。只是恍惚间，他心中夹了不甘，酒后茶余被人言谈怂恿，一步步推上了深渊。

　　作为一名内侍，服在御前，掉脑袋的日子他早有预料。

　　可怜的内侍还存了一丝侥幸，颤巍巍地道：“陛下当真因为这事动了杀心？”

　　领头的没有说话，剑眉紧皱，无可奈何地向同仁冷睨了一眼。他见惯人前的挣扎，早已风轻云淡。

　　女子心领神会，手脚麻利的向前，僵着脸将内侍提到了一角，别看是个女儿身，力气却不容小觑。

　　“哥，今天可要把这绩效在我账上狠狠勾一笔。”

　　女子眉眼一弯，像一颗长在密林里的毒花，妖艳而又神秘。倏尔面上一转，眸光流出狠戾，道：“我们是陛下的人没错，今日不把你夜明珠的来历交代清楚，即刻便叫你倾家覆灭。”

　　她说罢，蛮横地抓着那内侍的衣物，高高悬起白刃，内侍吓得几乎要晕厥过去，唇色发白，一股脑地道了出姓名。

　　他刚一道出，女子抓衣物的手劲就松了几分，内侍趁此机会大口喘息了下来。

　　领头依旧铁青着脸，半响后，专程记录的同仁一声应下：“哥，都已经记好了。”

　　“好。”领头沉沉一回应，目光锐利骇人。

　　内侍失神地朝向他们，内心生出几度幻想中来。

　　会不会放了自己呢…

　　“咻！”

　　只一刹那间，女子便手起刀落，伴随内侍凄戾的惨叫，当机立断，一刀毙命。

　　江上柒全程目睹，她紧靠在旧巷的前方的台基之上，屏气凝神，生怕走露出一点声息。

　　适才对话里的夜明珠、陛下等词汇，都被她听的一清二楚，陛下亲指要杀的人…那这群替陛下做事的人又是谁？

　　她蹙额顿步，思索后想要将这讯息带给孟肄千。

　　这看似风平浪静的水瀛都内，却暗沉玄机，波谲云诡。此行定不会一帆风顺，该是要万万小心。

　　想到这里，她后退了几步，不愿留在此处，那几个夜行衣要发掘了自己，肯定不会放过。

　　回首，却闻一阵振翅飞翔的挥动声，后方骤然掀起一片异状之风，呼啸而至，吹的脊背发凉。

　　侧头转眸，只见一只体长近约五尺的墨色猎隼腾空悬在天际，赭石色的瞳眸闪出阵阵阴冷，漆黑的长羽挥动扑簌声音。

　　其发出的尖锐鸣叫如雷贯耳，令人胆战心惊。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那只猎隼便来势汹汹，仿佛早就盯上了自己。它旋风般地朝自己袭来，江上柒躲闪不及，被它撞了个满怀。

　　她一下吃痛，不由呲牙咧嘴。

　　猎隼有目的般地用喙狠狠咬住玉扳指，临行前，这是江上柒特意戴上的东西。她下意识护住，却换来了猎隼狂风暴雨式地侵扰。

　　她强忍疼意，摸向腰间别着的配剑，子水剑一抽，顷刻间就可让周围气温变得愈冷下来。

　　猎隼凶猛好斗，早在她的身上啄弄了好几处的伤疤，鲜血淋漓。

　　这般行径在深夜里的动静自然不小，旧巷深处的几人组很快察觉了她们。

　　“哥，这怎么还有个活人，该不会看到了我们，要不要动手？”

　　女子立在一边，观着形势发问道。

　　“且慢。”领头出手制止，命一行退到隐蔽之处，暗中观察。

　　此刻的江上柒，正被这只猎隼折腾的难以忍受，她护着最易受伤的眼睛，咬着牙强撑着。

　　指尖扣动剑鞘，将要拔出时，猛地想起了薄暮之时遇见的老者之言：

　　“许是老朽多嘴罢，姑娘莫要放在心上。铜钱摇的爻里，观其变能看出一只飞禽作祟，姑娘千万要小心。”

　　飞禽？

　　难不成说的便是它？

　　回看那只尖牙利爪，凶猛骁战的猎隼，一人一鸟不死方休的打斗场景，江上柒的怒意腾的一下就涌了上来，许是这些天情绪的积累，一下子便爆发了。

　　我与你这死鸟无冤无仇的，何要害我？

　　子水剑猛的被抽了出来，寒光四射，周遭的温度骤然下降，那只猎隼的速度见状也减慢了几分，不敢靠近，只能嗷嗷飞在半空叫喊几声。

　　江上柒咬着牙，艰难的想要挺起身子。

　　忽地耳边传来一阵阵紧促的脚步声，光亮透过身后的间隙，像是有人提着灯火赶来。她惊劾不已，子水剑被掩在身后，不予示人。

　　“七儿！”

　　一声关切热忱的叫喊让她回过神来，抬眸，孟肄千着了一件银白绸柳纹寝衣冲了过来。

　　小厮仝一紧跟其后，左手搭着男人的碧色大氅，右手高擎火把，引领着身后浩浩荡荡的一行人。

　　醉月楼的一众跑堂下手都齐聚在这，承蒙孟肄千的号令，他们有的被喊来寻人，有的则是纯被拉来充数，人人都举着火把，一路前进。

　　“孟大人，慢点！”

　　仝一在后面喊，孟肄千却不为所动，江上柒看到来者是熟悉之人，内心的不安也骤减。

　　“孟大人！”

　　那只猎隼一见人多，气味繁杂，又有火焰直射。

　　它几度想要冲刺却都停驻一半折回，如此反复，嗥叫了几声便停在了一颗树梢之上，伺机而动。

　　孟肄千昂首，眸中染上一层阴鸷，计划离他想的偏差了几分，但好在没有偏离目的。

　　仝一一过来，江上柒就闻到了刺鼻的火药味，她别过头去，退舍少步，掩着被猎隼搞伤的创面问道：

　　“孟大人怎会出现在这？”

　　“我倒还想问你，怎么三更半夜你不睡，跑到这里来，让我们一行人好找。”

　　男人的声音虽带着一层责怪，但让人听了却厌不起来，只觉浓浓的无奈和眷注。

　　“我…”江上柒垂头，两眉紧蹙，她怀顾四方，也没找到那几个黑衣人，“说来你可能不信，我在窗外看到觉察到异动…看到了几个着夜行人的可疑之人…”

　　“便一路跟了上去，碰巧遇到了他们在那条旧巷里行凶杀人…还没来得及回去，就被这只不知道哪来的猎隼给袭击了…”

　　江上柒的话越说越弱，她微微抬眸，擅作主张的行动换来了飞禽的袭击，她本该愧疚。但男人眸光里的关切却怎么也藏不住。

　　仝一一听，忍不住插话道：“姑娘说的可是那旧巷？方才我们一众人都从哪赶来的，也没见有什么可疑之人啊。”

　　语毕，后面传来了几声应答，一个跑堂的接了话头，道：“不仅如此，也没见寻着姑娘说的什么杀人，这杀人该有痕迹吧。”

　　江上柒茫然了几分，锁眉扬声诘问道：“当真？”

　　“千真万确！”

　　那几名应答之人言之凿凿，不像说谎的模样。江上柒迟疑片刻，想再开口确认之时，孟肄千打断了她。

　　“为何看到可疑之人不第一时间通报与我，自己要去寻？”

　　男人的声音带着无力，眸光似水，江上柒从中读出了他的不解和担忧。

　　“我怕你…”江上柒语无伦次地瞟向一边，轻抚手指，微蹙着眉头，理亏，多说无益。

　　“你怕我已经睡了，是吗？”

　　孟肄千接过她说到一半的话语，眉宇间写着浓浓的深意，他的目光灼灼，盯的江上柒抿紧了嘴唇。

　　见男人都这么说了，江上柒也颔首致意。

　　内心陡然升起莫名其妙的心虚，不知怎的，让他起了担忧，她就一阵难为情的自责。

　　视线落在孟肄千的寝衣上，少女的睫毛震颤，迎上那双蕴着温柔的眸子，她忽地内心便闪过了念头，哪怕此刻他深入梦乡，也是会来寻自己吧。

　　只穿寝衣便来了，便是最好的证明。

　　但很快，她就停驻了些许自恋的想法。

　　“江姑娘可不知，孟大人寻不到你连衣裳也来不及更换，忙不停歇就来了。”仝一趁热打铁，他举起手上的大氅，笑言。

　　孟肄千唇角上扬，语气渐柔，沉着道：“你记住，以后诸如这样的事一定要叫上我同去。惟有确保你的安全在上，才是一切的基础。”

　　语毕，他抚上江上柒的伤口，面上显出怜惜之色，眼底的情绪被愧疚包裹，叹了口气后，道：“痛吗？”

　　被猛禽啄咬怎会不疼，硬是强撑罢了。

　　江上柒也实在坚强，没从牙关上走露出一声音节出来。

　　自幼，除了爹娘，在无从另一人脸上看出对自己的心疼来了。

　　成年后，她竟在孟肄千的脸上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