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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长阶落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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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太好吧，师妹。”
宗主被秦时月的话堵得一咽，之前打好的腹稿都没得说了。
“如何不好？这二人一个窃取他人仙骨，一个为魔族间谍。两个罪大恶极之人，杀了岂不为一桩快事？”秦时月擦拭着手中剑，眸底一片冷然。
她语气清冽，宛如抽刀断水，泠泠淙淙，轻轻落在苍华殿中，却砸得所有人都坐不住了。
“仙骨？”
那可是是注定能飞升的通行证，哪怕是炼为灵脉，其中蕴含的灵气也能庇护衡阳宗百年。
被秦时月轻易一句点破心底最大秘密的二人更是如受重击，面色苍白地跪伏在地。
“仙尊说我是魔，可在印象中，魔族都是强大邪恶的，为何我感受不到一丝魔气不说，身体还如此羸弱？”
季舒浑身颤抖，惶恐得都不敢抬头看，却偏偏他颤抖的话语连起来，字字一针见血。
“是啊师妹，若他是魔，缘何护山大阵识别不出他的魔气？”
“他乃半人半魔，又将体内魔骨抽去了，自然是没有魔气的。诸位与其在这里耗费时间和我掰扯季舒的身份，倒不如拿着搜魂镜往他灵台一探。”
秦时月言道，说完，又看向了另一人，“至于谢无回，在座诸位或许有所不知，但宗主是必定知晓的，仙骨必生于仙胎之上，谢无回一具凡胎，却能有仙骨，其背后的猫腻不必我多说。”
“话已至此，之后宗门如何处置二人，便与我无关了。秦时月今日前来苍华殿，是为离开衡阳宗。”
此话又像一道惊雷，将苍华殿劈得举殿震悚。
“离开？师妹可是要往何处远游？”
主座上，宗主神色依旧温和，眸色却渐渐深沉了起来。
“宗主不必装作不懂，离开便是离开，是往后余生皆不踏足衡阳宗，是衡阳宗此后因果皆与我秦时月不相干。”
秦时月一字一顿道，眼底的认真凌冽如一柄尖锐的刃，划破了宗主脸上亘古不变的假面。
“不行。”
宗主咬牙启齿道。
“师妹何至于此呢？方才师兄们催你收徒是急迫了些，但你实在不愿，师兄们最后不还是允了？”
“是啊是啊。若非衡阳宗悉心栽培，何来你今日的一剑问鼎九洲的风光？”
“更何况青云剑道这一辈只你一人，你又未曾收徒，此番下山，岂非要青云一峰断了传承？你师父九泉之下若是知晓了，得有多心寒啊！”
长老们个个言辞恳切，甚至搬出了秦时月的师父。
可他们怎么配提她的师父？师父的死，他们每一人手上都沾了鲜血。
秦时月多想拿剑将这些人脸上令人作呕的温情都撕碎，可她现在的实力还不够。她只有一把剑，斩不断衡阳宗千年的底蕴。
所以，她必须离开衡阳宗。
可殿中众人岂会放过她身上的剑骨，这些人嘴上说着挽留的话，其实所有人的手早已暗暗摸上了腰间的剑，只待她一有异动，便会对她群起而攻之。
既如此，唯有不破不立了——
“衡阳宗青云峰第十三代弟子秦时月，自请下山，愿下通天阶，还青云一脉衣钵！”
秦时月“扑腾”一声跪下，高声道。
“小师妹，你……”
宗主站了起来，还欲再言，却被秦时月冷然的话语打断了。
“宗主不必再言，下通天阶者返还在衡阳宗所学一切后，便永久被衡阳宗除名了，这是老祖宗的规矩。”
言罢，她握着惊鸿，踏入了殿外的簌簌风雪。
通天阶，上能通天，踏修行大道；下能入地，陷入滚滚凡尘。而下通天阶返还青云剑道衣钵的意思便是，秦时月每下一级通天阶，便会被化去一寸剑骨，散去一点修为，待下到山底时，便是刚来衡阳宗时的模样了。
此举虽然惨烈，却是最好的路了。毕竟下通天阶只是被化去了剑骨，却能保留修仙的资质，可若是再走前世老路，被逼着入了诛仙阵，可就生死难料了。
一步。
两步。
三步。
……
片片风雪如刀，级级阶梯如刃，一寸寸化去秦时月身上的剑骨，散去通身修为。
通天梯上又踩出了新的脚印，这脚印蜿蜒着向下，尽头是一个从一身雪衣走到血衣的挺直背影。
风声呼啸，月色的清辉渐渐落满长阶。
光影流转，在漫山遍野的白中，这抹鲜红的背影如一簇燃烧的火，燃过条这寂冷的通天大道。
这火一直惨烈而决绝地下坠，像人间留不住的吉光片羽。
“秦时月，你疯了吗？”
有人裹着风雪而来，劈头盖脸地将秦时月拉回尘世。
秦时月寻着声定定看去，似乎在判断来人是否是错觉。
“林清清？”她试探着问，话落又下了一级台阶。
“是我。”林清清没好气道，“你怎么突然要离开衡阳宗了？还用这种惨烈的方式。也不和我商量……”
后面这句话她说的很小声，被寒风怒号着一吹就散了。
“抱歉啊。”秦时月听到了这句话，也听出了她言语中的担心，不禁心中一暖，她虚弱地笑笑，道，“突然就觉得衡阳宗的灵气挺恶心的。”
“那你也该告诉我啊，我带着钱去把你赎回来不就好了，也不至于要你受这么多苦。”林清清看着秦时月被染成血色的衣服眼睛都红了，眼泪大把大把地掉。
“没事。下个山而已。你先回去吧，夜晚山上风冷。”
秦时月本想给林清清一块帕子擦擦眼泪的，却想到自己如今浑身是血，怕是没有一块干净的帕子了。
她尽力云淡风轻地下了级台阶，想安慰林清清自己一点都不痛的，不料压力瞬息间陡增，将秦时月一下子压到半跪在地，“噗”地吐出了一口鲜血。
林清清的泪落得更多了。
“秦时月，我能帮你吗？我求求你，让我帮你好吗？我有很多法器，你告诉我哪个能帮到你。”
言罢，林清清就踩在清禾剑上翻找起了法器。
“谢谢你，清清。”
秦时月擦掉嘴边的鲜血，握着惊鸿将自己一寸一寸撑起，步履沉重但坚定地迈向了下一级台阶。
“但这条路我必须自己走。”
……
不知走了多久，秦时月从漫天风雪走到春暖花开，终于看到了长阶尽头的凡尘烟火，寥寥人家。
在山脚下，她遇到许多寻仙问道的凡人，他们踌躇满志地上山，又失魂落魄地下山。她与他们错身擦肩，他们频频回头看她一身的血色，她撑着剑一步一步拖着向前走去，血衣在阶梯上拖出一道长长的血迹。
仙人下山，剑骨尽碎，神功皆散，重头再来。
但这是她唯一的生路，她沿着生路一级一级地向下……
还剩三级。
两级。
一级。
终于！
秦时月把自己摔进了人间草木和融融春光里，恍若新生。
*
修真界第一医谷，离人谷。
织帘画栋，焚香袅袅。
“重回金丹修为的感觉怎么样？你现在可连我一只手都打不过了。”林清清瞪了躺在床上面色苍白人如纸的人一眼。
林清清是秦时月在修真界中为数不多的好友之一，上一世后面经历了那么多事，再见故人，秦时月还有些恍如隔世。
现下，林清清的语气虽不算好，手上却一直端着玉碗给秦时月喂药，其动作之轻缓仿佛在照顾一个易碎的瓷器。
“挺好的。”苍白到几与玉同色的手接过药碗，宽大袖袍随之滑落，露出一截伶仃腕骨，秦时月冲林清清笑笑，道，“幸好当年拜入衡阳宗时还有金丹修为，不然真得从头来过了。”
“你还笑得出来！”林清清感到不可思议，“修士金丹之后要想结婴须得寻出自己的大道，你修炼青云剑道十五载，岂能说抛下就抛下？
以你的天赋修至元婴最多只需一年，可这一年中你若是寻不出自己真正要走的道，估计连结婴时的天雷叩问都过不去！”
“或许，我已经找到适合我的道了。”秦时月将碗中苦药一饮而尽，道。
“什么？”林清清诧异问。
“师道。”秦时月道。
在她下完最后一级阶梯的一瞬间，她的脑海中响起了一道系统音——成功识别宿主，传道系统激活成功。此后秦时月虽看起来一直在昏迷，实则早已在在脑海中与传道系统交谈了许多。
她了解到，其实她早已绑定了传道系统，但因一直被困在剧情中的缘故，前两世的系统激活的并不彻底，甚至在剧情限制下，传道系统只保留了在潜移默化中提高那两个逆徒的资质的能力，却对她这个师父无半点助益。
这一世，她掀翻书中剧情走向，传道系统也终于彻底激活，不仅能在潜移默化中提高徒弟资质，她自己也能受到徒弟进步的反哺，不断精进自身修为。
或许炮灰的命运并不是那么容易摆脱的，但这一世，她将不再寄希望于他人，她要扶持自己的力量，当命运的齿轮再次转动，想要将她拉下泥沼时，她要一剑劈了那齿轮。
“好。你想入哪家宗门当长老呢？大仙门肯定是不行了，毕竟你现在修为不够。你在小仙门捞个长老当当倒是容易，但是小仙门的弟子资质不行，想必是不利于你修行师道的。”
林清清点头，快速帮秦时月分清利弊。
“我不打算再入别的宗门了，我想要自己开宗立派。”秦时月道。
三万年间，师道势微久矣，修炼师道的修士莫说飞升了，成功结婴的都凤毛麟角。她若想凭师道问鼎修真界，先人失败的路自不必再走，她必须开拓出一条新的道路。
比如说，打破仙门只收世族的共识，广收寒门子弟。
虽然接下来的路已经规划好了，但还有个问题——
“你有那么多灵石吗？”林清清灵魂拷问。
“没有。”秦时月无奈摊手，她双眼亮亮地看向林清清，道，“或许，我们可以做个交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