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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2 章 ...

  •   二叔那天将我从花娘身上拽起,又把孝服扔给我,然后,带着我上了马车。那么爱唠叨的人,此时却沉默不语,马车内的气氛寂静极了。我忽然恨极了这几日与那公子哥厮混的自己。
      二叔带着我去了爷爷的灵堂,爷爷躺着的棺材已经进了黄土,只留下一块牌位。那么大的人,那么薄的木板居然就可以代表了。不过这灵堂的白布挂的也太多了,晃的我眼睛都有些痛了。我感觉脸上传来温热,跟当时爷爷吐在我脸上的血的温热十分相似。我用手擦了擦脸,看到了透明晶莹的泪水。我流泪了吗?我问自己,应该是流了。
      这些时日麻木的内心似乎忽然苏醒了,那些被我刻意逃避的记忆就像是刀子一般往我身上捅,疼的我忍不住嘶吼起来。我忍不住想,真疼啊,比我受过的任何伤都疼。二叔抱住了疼到佝偻着的我。我感觉一阵一阵的温热从我的脖子滑下来,我听到二叔的哭泣声,二叔也这么疼吗?我想。
      二叔的声音颤抖:“你这样也好,也好,正儿,你只需要好好的活下去就好,哭完就忘了那天吧。”可是,我怎么忘得掉,爷爷吐血的瞬间现在还在我的脑子里不断的一遍一遍的重现,而且,这疼,我也能忘掉吗。
      不过,说来也奇怪,从那天疼到昏厥之后,我的内心似乎又沉睡了。那种疼再也没有出现,我好似回到了之前的自己。
      那公子哥还是每日派小厮约我出去玩,他见过我二叔强闯妓院,也不敢再带我去那烟花之地,只带我去玩些京城时兴的东西。跟着公子哥玩什么都好,就是最近跟他出去总是会碰到好些事情,不是什么人在我眼前强抢民女,就是什么人在我眼前拦路打劫书生,后来,居然有人在我面前拐那些小孩子。
      我虽不是什么绝世英才,可也明白这是皇帝在试探我。但是真叫我对这些人视若无睹,我也是做不到的,万一这次的人不是皇帝派来的呢。每次打跑了那些恶人,这些被我救了的人无一例外,都说自己孤苦无依,问我能否收留他们。我自然是拒绝了的。但是想到万一他们说的是真的,我又拿了些银两给他们,劝他们不要得寸进尺非要进我家门。这样几次三番下去,我的钱包是越来越扁了,思及此处,我觉得以后还是闭门不出的好。
      转眼间,二婶婶的生辰就要到了,虽不可大办,但是我也想着去寻些稀奇玩意给二婶婶当生辰礼,也算是聊表这些年我对她的感恩之情了。难得出一次府门,京城里的新奇玩意儿又多了。我挑了好些东西,正准备回去时,我经过一个郎中,鼻尖却嗅到了几缕熟悉的味道。我心下大惊,坐下与那郎中交谈,郎中抬起头,问我给谁看病。我瞧见他的脸,那脸竟也与我爷爷有几分相像!我含糊的说是风寒,那郎中又问我,可有什么症状,我瞎说了几个,那郎中思索了一会,开了一张方子给我,叫我进后面的药馆取药。
      我吩咐小厮去那药馆取药的时候打听,这郎中是何人,可也是什么孤苦无依之人?我祈祷着别又是什么无儿无女的人才好。小厮回来时,告诉我那老头叫老秦,有一个儿子,是药馆的掌柜,儿子早已娶妻,还生了一个大胖小子。虽然两夫妻老是对着那药馆的伙计说老秦年老体衰,挣的钱还没有饭钱多,还是早些死的好,却也没有过分苛刻于他。听到此处,我放下心来,想必这郎中应该不是皇帝派来的人。
      我带着礼物回了府,又差府里其他人去那药馆的两夫妻商量,能不能聘老秦来府里当大夫,而且包吃住,只是决计不可告诉两夫妻我们是侯府的人。
      那些仆役很快把老秦带回来了。听他们说,那夫妻听说有人愿意接老头走,而且不用给钱,反而是给他们发钱,欣喜若狂,一口答应了下来,理了一个小包袱就推着老头走了。
      我安排老秦住在我隔壁。老秦本来百般推脱,说自己一个下人,住不了这么好的房间。我只好想出个拙劣的理由,说侯府大着呢,万一我有个三长两短,你住在我附件方便些。老秦见我这么坚持,只好作罢。
      我每日请老秦帮我把脉,又与他谈天说地。老秦刚开始还没说什么,只当天天把脉是侯府的规矩罢了;而陪主人家说话,也不失为是一种避免郁结于心的法子。后来,老秦不知从哪里打听到真相,知道我家没这规矩。他某一天给我把完脉说:“公子无需天天把脉,您的身体康健着呢。”我灵机一动,告诉老秦我惜命着呢,不天天把脉,我睡觉都睡不着。老秦只得又天天来给我把脉。
      好不容易与老秦混熟。在老秦给我把脉的时候,我问老秦能不能叫他爷爷。老秦吓得马上就跪下来,求着让我收回命令。我叹了口气,将老秦扶起来,告诉他,他与我的爷爷相像,见到他,我就像见到了我爷爷一样,好不舒心。见老秦仍皱着眉头,我的情绪低落下来,老秦见我如此,似乎有些不忍心了。他勉强答应我叫他爷爷,只是别在有外人的地方叫。我高兴的叫了他好几声爷爷,又告诉他,他也可叫我正儿。老秦犹豫许久,开口唤了声正儿。这可把我乐开花了,我抱住了他。他身上的气味与爷爷身上的味道真像呐,那种安心的味道,让我感觉他就是爷爷。
      那日,二婶婶生辰礼到了,二叔和二婶婶只叫了些交好的来。酒过三巡,那些公子小声商量着要去南风馆,又问我要不要去。许久不去南风馆,也有些怀念了,我偷偷瞧了瞧二叔的脸色,见二叔神色不变,答应了下来,又嘱咐跟着我的近身护卫们护好老秦,顺带跟老秦说一声明日早上不用来把脉了。
      南风馆还是那么繁华,公子哥们聚在一起,又玩了些东西,听了几首曲子。见房里的人越来越少,我叫老鸨帮我带我最常点的小倌过来。不多久,小倌来了,只是不是我要点的那个。我扶着有些迷糊的脑袋,问老鸨可是原来的小倌出什么事了,若是有什么要紧事,也可向我求助,我江正也不是什么薄情之人。老鸨赔着笑道,只是这次不巧,那小倌被别人点去了。虽然有些失望,但是偶尔试试别的风味也不失为一种新奇体验,那小倌扶着我进了屋子,那屋子的香味有些奇怪,我的脑子似乎更晕了。我觉得有些不对劲,刚想大喊着跑出来,就被人打晕了。
      再睁眼,是在一个奢华的房间里,一个女子坐着看我。她说,她是南风馆的馆主,叫无名。无名带着一点笑意问我,最近与那冒牌货爷爷相处的可还融洽。我没搭腔,但是神经已然紧绷起来。见我这副样子,无名笑了起来,说:“我且告诉你一个秘密,那冒牌货爷爷可不是什么郎中,还有那对巴不得冒牌货死的夫妻,哦,差点忘了,还有那药馆的伙计,那些人都是皇帝派来监视你的暗卫。”见我面上带着明晃晃的怀疑,无名笑的更开心了。她说:“你若不信,可去看看那药馆里可还有那两夫妻和伙计?又或者,每日你不在房间时,那郎中有没有在暗中干些什么好事?”说完,她打晕了我,那手法之快,我竟然看也没看清。
      虽然我心中不太信那个叫无名的话,但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第二日,我就借着操练的名义瞒着老秦出了门,再次寻到那间药馆,却发现馆里只有一位郎中,哪里还有什么夫妻,伙计的身影。我询问那郎中,馆里一个月前可曾有两夫妻在这做工。那郎中头也不抬地说:“公子怕是找错地方了,这里从来没有什么两夫妻,我之前家中有事,离京回了老家一趟,这药馆都好几个月没开门了,这几日才开门呢。”我有些不信这郎中的话,又去问了药馆周围的店铺,都说这药馆确实好几个月没开门,不过中间确实有两夫妻开了约莫半个月,他们虽然觉得奇怪,却只以为是郎中将药馆转手给别人,结果又后悔了呢。
      至此,我对无名的话信了七八分。回去的时候,还没到我操练结束的时辰。我跳上我院子的屋檐,又放轻了脚步声,掀开了老秦屋子的瓦片,见到他在纸上书写,所幸我目力极佳,看清了纸上的字,俨然是在汇报我的近况。此时,有一只鸽子从窗外飞来,老秦将纸卷好,放入了鸽子脚上的小竹筒内。就将鸽子放飞了。
      我将那鸽子捉住,叫厨房拿去熬鸽子煲。然后去了老秦房里,“爷爷,今日厨房的王师傅神神秘秘的跟我说,他今日要做个特别的菜来,你要不要与我一起用膳呐。”老秦笑道:“既然是王师傅说的,那想必是真的特别,我今日可有口福了。” 我吩咐侍卫在鸽子煲里下了让人闻了就行动不了的麻药,又提前服了解药,只待鸽子煲做好便可与老秦摊牌。
      厨房手脚利落,很快将鸽子煲端来了。我笑着给老秦乘了一碗,说道:“爷爷,你说怪不怪,王师傅说这只鸽子是他一时兴起打下来的,但是这鸽子可不寻常,脚上居然还有一个小竹筒,这竹筒里面居然还有一张纸,王师傅看不懂,就叫我给他瞧瞧,这一瞧,可惊着我了,写的都是我的事呐,我仔细又看了看,居然有点像爷爷你的笔迹。”我边说边观察老秦的脸色,不禁感叹,老秦真是个极好的暗卫,哪怕这么明显的证据摆在这里,他的神色丝毫没有慌张,“正儿,是我写的,我有一个侄女,听过正儿你这个北边将军的威名,仰慕于你,我才想写些你的事情给她看,好解她思念之苦。”我有些犹豫了,但事已至此,不管他是因何缘由,我再也留他不得。
      我露出袖中的小刀,将刀抵至他脖子时,看着他与爷爷几分相似的脸,我有些下不了手。最后,我只泄愤似的划了他一些伤痕,将他安置到侯府的角落,再嘱咐贴身侍卫每日给老秦喂些难解的慢性毒药。
      老秦被带走了,我总感觉这院子过于空空荡荡了,连带着心里也空空荡荡的。我有些烦闷了,左思右想,我向着南风馆走去。
      风流了一把,心里的烦躁略微消退了些。我找到之前那个打晕我的小倌,他带着我找到了无名。
      无名还在昨天那奢华的房间里,她看见我,又笑了:“江公子,昨日我说的话,于你可有助益?”我没搭腔,只是带着些烦闷问她:“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她收了笑,说:“做什么日后再说,想必,你也想问我从何知道这个消息吧。”
      她瞧了我一眼,说:“我是皇帝直属暗卫的头领,南风馆这地方往来皆权贵,探听消息最是方便,而且还可以正常的买卖人口,就算是丢了几个人也没什么奇怪。皇帝的暗卫大都就是从被卖到南风馆的孩子里挑的。”南风馆的背后有势力,大家都知道,势力是谁,却是众说纷纭,没想到竟会是皇帝。一个皇帝开妓院,说出去那可真是要让人笑掉大牙了,也怪不得大家想不到他。她继续说道:“江公子,你常去的那家馄饨摊附近的打铁铺是北国间谍所开,不管你去杀了那打铁匠也好,还是去和北国人密谋什么,我都不会告诉皇帝,而且这几日,你的身边不会再有人跟踪了,且放下心来。”她为什么与我说这种话?她不是皇帝的暗卫吗?无名到底想干什么?我有些看不透她了。
      后来,我也问过无名,当初为何这么做,她又笑了,我时常想不通我说的话里有什么地方那么好笑,她说:“好玩啊。”
      投靠北国,我从来都没想过,无名的话给了我另一条路。不用内心惶惶,担心下一刻被一盘荔枝赐死;或者是作为纨绔子弟一辈子碌碌无为,被全京城笑话;而是,投靠北国,有朝一日,也许我会有机会手刃了那狗皇帝。
      我很快就想明白了该选什么。我去祠堂对着爷爷的牌位上了几炷香,告诉爷爷,不肖子孙江正,再也无颜见他了。
      我去了那铁匠铺,里面只有一个打铁匠在打铁。见我来,那铁匠擦了把汉,问我买什么,我压低声音直截了当的告诉他我的来意,又将我的贴身玉佩交与他。那铁匠笑了,那笑声好生熟悉,是无名!
      无名带着我去了密室,她撕下面具,告诉我,她才是北国的探子。饶是我,也着实震惊了一番,我忍不住怀疑一切都是皇帝的阴谋。无名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她又笑了,说:“我猜你想问,我都已经是暗卫头领了,为什么还要干这刀尖舔血的差事,不妨告诉你,因为现在的日子着实无趣,这样子做日子倒过的有滋有味许多。”
      她的理由很荒诞,但是又让人觉得,如果是她所说的,那应该是真的。我信了她,既信了,便不会再有任何疑虑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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