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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且说顾元章忽然得了自由,却不知自己有何归处。老秦拍了拍他的肩,还是那副乐呵的模样:“那看门的劝我留在侯府当个大夫,我寻思着也是个不错的去处,决定留在这里啦。”他指了指前面,又摆了摆手,“你也知道我家里啥样,我就不回去啦,不过,老弟,我且提点你两句,你老是念叨着过去的事,不如回去了了这心事如何?”顾元章听了这话,醍醐灌顶,忽然想起那江魔头的疯病,又皱起了眉,“老秦,那公子的病,我怕你待在侯府有危险呐。”“你不必担忧,我是在他们下人住处当个赤脚大夫,与那公子是决无交集了。”顾元章听到这话,放下心来,与老秦告别后,往南方馆去了。
      五年时光,匆匆而去,现在,顾元章又站在了南风馆门口。南风馆还是那么奢华热闹,只是也不知那些故人还在不在。顾元章捏紧了自己的衣袖,又长吸了几口气,才鼓起勇气往里走去。
      只是脚还没跨过去就被看门的给拦住了,“大爷,您瞧瞧这是什么地,南风馆!你家可不在这边。”顾元章又笑的把褶子皱在了一起,鞠躬哈腰的说:“小兄弟,行行好,我本是这里的老鸨,后来因为旁的事不做了,你帮我带句话给你们头目,就说顾元章寻他。”“行吧,行吧,若是头目不认识,我可就跟你不客气了。”那看门的交代他兄弟看好顾元章,就进了馆子里面。
      不多时,他领着头目来了,头目还是那副逢人三分笑的样子,“这不是顾兄弟嘛,这么久不见,进去喝杯茶聊聊吧。”“不用喝茶,不用喝茶,我就是来问问这里有没有活可以给我干的。”顾元章连连摆手,头目略一思索,说道:“活倒是有,且看顾兄弟你愿不愿意干了。”顾元章眼睛一亮:“什么活都行,我都肯干的。”头目露出一副为难的样子,“按照我们两个的交情,本不该给你安排这个活计,可你也知道,多少人想挤破头来这里做工,所以剩下的活也就刷恭桶,倒夜香这些的了。”
      顾元章脸上的笑容一僵,却又想到自己现在身无分文,又无别的技艺傍身。包袱里虽有些银两,也只够糊口罢了。但现在这世道乱得很,不找个安全的地方住,也不知道哪天天亮的时候,自己已经身首异处了。更何况,比起在侯府把脑袋别裤腰带上的日子,现在这差事不知道强了多少倍。“谢谢头目,有份活就已然不错了,哪还会挑三拣四呢。”顾元章说道。“那就好,小王,把顾兄弟领下去安排吧。”头目吩咐身边的仆役道。
      且说那顾元章刚被人带走,头目身边的小厮已经忍不住问:“头目,这个老头可是得罪过你,咱们馆里的差事这么多,怎么就安排他去干那腌臜活呢?”头目冷哼一声,望着顾元章离开的方向,眼睛仿佛能淬出毒来:“今年是你第四年在馆里了吧,也怪不得你不晓得这个老头,这老头当时可给我找了不少事,仗着自己带出来的小倌都是出名的,在这馆里横行霸道的,时不时的就有人来我这里告状,我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帮他擦了不少次屁股,你可晓得他怎么说我?”头目眯起了眼睛,身边的气压变得可怕,又自言自语接道:“路边的狗,哈哈哈,老子瞧他年迈,敬他几分,他还真当是我爷爷了!这次,他落到我手里,我必要他好看。”
      头目吩咐净房的头领,给顾元章一点颜色看看。能在南风馆的人,哪个不是人精,净房头领马上就明白了头目的意思,给顾元章发的最破的被子;又安排他的住靠近大通铺的门口的床铺,现在正值寒冬,睡在这门口边上,保管他晚上冷的彻夜睡不着;而那些活也是往重的苦的安排。
      且说这顾元章第一日干了那些个臭活脏活,好不容易能躺在床上睡觉,却又觉得被窝冰冷,难挨的紧。慢慢悠悠的终于起了点睡意,却又有人起夜开门,那刺骨的冷风又兜进来,直冻得人牙齿打颤。顾元章迷迷糊糊间想着明天定要去买些衣服被褥来。
      好不容易盼到天亮,顾元章本想向头领告假去买些冬衣御寒,可那头领一听他要告假,那脸一板,骂道:“你个老泼材,才做了一天,就想告假,我瞧你也别干什么活了,挖个坑把自己埋了吧。”顾元章无法,只得继续做下去。
      就这么几天下去,顾元章就得了风寒。半梦半醒间,忽冷忽热的,却又觉得自己好像年轻了不少,身子都轻盈了很多。忽然,他打了个抖擞,想起来之前老秦说过,这样子就是快死了。他忙动起自己浆糊一样的脑子,终于想起南风馆乐房那边种着很多植物,隐隐约约似乎还有几个老秦提过能治风寒的药材。他拼着最后一点气力,穿上衣服往那走去,好不容易找到那里,他气力已尽,顾不得煎熬药材,塞进嘴里便嚼起来。“谁在那里?”顾元章听见一声熟悉的声音,可这脑子浑浊了不少,想不起来是谁。那人越走越近,带着一点酒臭味,“哟,这不是顾老鸨吗,多年不见,怎么爱吃起草来?”
      来人正是孙乐师,没了顾元章的挑刺,他现在也升到了乐房的头领了。顾元章见是老熟人,放下心来,掏出银两,“孙大乐师,求求你给我买点治风寒的药吧,我现在在净房那里做事,可那头领不让我出去。”“老鸨怕是说笑了,整个南风馆你都来去自如,哪有什么人能阻你出去呢?”孙乐师的声音带着揶揄。电光火石之间,顾元章想起来自己的所作所为,悔不当初。但是,命都要没了,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他嘭的一下跪下,又磕起头来,“求求你了,孙乐师,救救我,以后您让我干什么都行。”“当真,假如我现在就让你干呢?”孙乐师问道。“现在也行,只要您能救救我,干什么都行。”顾元章扑过去抱住孙乐师的腿,巨大的求生欲望让他进行了最后的挣扎。孙乐师似是被顾元章这股求生的劲感化了,扛着顾元章进了自己房间,又着急忙慌的拿着顾元章给的银子去买了药,再去厨房煎药,熬药,过了好一会才端出一碗药来,又喂着他慢慢的喝了,再拿着湿布敷在顾元章额头,这才稍微喘了口气。
      等顾元章醒来的时候,感到自己的身体舒服了不少,虽然还是有点头晕目眩,四肢乏力,可比起之前那股快死的样子,却是好了千倍百倍。“你终于醒了。”顾元章听到一声沙哑的声音,这才回想起自己之前是被孙乐师所救。“孙乐师,大恩大德,永世难忘。”
      顾元章正想起身向孙乐师道谢,却发现自己一点也动不了。定睛一看,发现自己的手脚和身体都被绳子绑着固定住了。顾元章大惊失色,“孙乐师,这是为何?”孙乐师狞笑道:“你当我真这么好心?你当初怎么对我的,我到现在都记得清清楚楚。”“孙乐师,我知我当初对不住你,如今我已经悔过了……”孙乐师脱下自己的鞋子,又褪下自己的足衣,将顾元章的嘴堵住。顾远章现在只能发出呜呜声,瞧着好生可怜。“我瞧你这臭气熏天的嘴最是适合被这足衣堵住,悔过?多么好笑,轻飘飘一句话就想把之前的事全部盖过,那真是太便宜你了。”
      孙乐师掏出厨房的杀猪刀。那刀磨的光亮,见着就让人胆寒。他拿着那刀,轻轻用刀拍了拍顾元章的脸,“你可晓得我为何救你?”孙乐师停了一瞬,又接着说:“你这种畜生,这么病死真是太便宜你了,所以,我才尽心把你救活,为的就是让你体会到生不如死的感觉,你还记得你说我是什么吗?”听到这里,顾元章似乎对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有所预感,他浑身颤抖起来。
      “你也知道害怕了?你当初克扣我月钱,又到处跟人宣扬我必定是在乐坊受了宫刑,变成了太监的时候,可害怕?”孙乐师褪下了顾元章的裤子,表情变得极度狰狞,“我今日就看看谁才是太监!”孙乐师却也不给顾元章一个痛快,偏要慢慢推拉着。顾元章几度痛昏过去,又被孙乐师一盆凉水泼醒。孙乐师在他面前挥舞着已经被割下的东西,嘴巴张张合合,顾元章已经痛的听不清了。他觉得自己是不是又不该活着,可他又想到了老秦,觉得比起老秦含辛茹苦带大孩子却反遭被卖的遭遇来,自己的痛苦却也微不足道,又萌生了一点活着的想法。
      等顾元章再次醒来的时候,又躺在了自己那冷的刺骨的床铺上,他颤抖的摸自己的下腹,却什么也摸不到。他又安慰自己:这个年纪,那玩意什有跟没有也差不了什么。
      那是顾元章失去自己玩意什的第五天,朝廷忽然决定要迁京,说是突然,却也有迹可循。自从江老侯爷去世之后,北边的大门再也没有人能守好,朝廷也不是没有派别的将军去驻守,可来一个,战死一个,能撑到今日,已然是奇迹。除此之外,南风馆的馆主也忽然不见了,不过在现在的慌乱之下,也显得无足轻重起来。这昔日繁华的京城里到处都是要南迁的人,引得顾元章也慌乱起来,他想着找谁能带着自己逃命。急急忙忙中,他拽住了头目。头目本来一见是他,有些不耐,可又忽然转变了心思,答应带着他往南方走。
      可没成想,跟头目一起逃命的还有孙乐师和自己以前带过的小倌。他们一看见是他,就露出厌恶的表情,“头目,你为何带他来,他年纪这么大,又生了病,带着只会是累赘。”小倌忍不住说道,头目拉住小倌的胳膊,带他到别的地方说了几句。回来的时候,小倌虽然还是那副厌恶的表情,却也没有再说什么让顾元章离开的话。
      这路上,顾元章可是吃尽苦头,小倌动辄不顺就对他拳打脚踢,又让他干些烧饭洗菜的粗活烧的不好吃又得招来一顿好骂。除此之外,这饭也只给一点,全给顾元章吊着命罢了。
      而那些南迁的人群之间刚开始虽然算不上和睦,可也都是井水不犯河水。但是随着军队喊打喊杀声越来越近,能找到的粮食越来越少。有些人的本性就暴露出来了,他们烧杀抢掠无所不为。随着每天晚上听到的尖叫声,哭泣声越来越频繁,顾元章心里的不安感也越来越强烈了。
      那股不安感在某个夜晚灵验了。他们这个队伍青壮男人多,所以别人也不敢抢他们的粮食,而他们因为带着的粮食多,也一直没抢过别人。但是,随着粮食越来越少,他们有时候会商量粮食没了怎么办,可惜大多数时间都是沉默。“去抢别人的吧。”不知道谁小声说了一句,顾元章听见随着这句话的出现,有些东西崩塌了。
      那晚,粮食真的没了。刚开始,带头的是孙乐师,他沉闷的说:“去抢别人的,起码这样子我们还能活。”大家望向实际的领导人头目,头目默不作声,却拿着武器走了,大家也默默的拿着武器跟着头目离开了,只留下顾元章和其他几个看东西。不久之后,顾元章听见了女人的尖叫声,男人的怒吼声,参杂着孙乐师和小倌恐惧的声音,“我不想杀你们的,不要怪我。”以及一个男人兴奋的喘气声。到了后面,却只剩下一种声音,是头目猖狂的笑声:“该死,都该死,哈哈哈。”顾元章听着各种声音,知道这一晚,他们心里的一些东西大概消失了。
      头目拿着粮食回来,他平常带着的假面碎掉了,现在的他就像厉鬼一样。他似乎有股情绪想要发泄,环顾四周,锁定了顾元章。“你这老头,老子忍你很久了哈哈哈。”他拽起顾元章的衣襟,“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带你来吗,为了乐子啊,哈哈哈。”他把顾元章的衣服扒了个精光。“老子记得我当时帮你擦屁股,你说老子是什么?”他又把顾元章狠狠的摔在地上,踩在他的背上,“路边的狗是吧?那我就跟孙乐师学学,也教你路边的狗是什么样的好不好。”
      顾元章本能的因为害怕挥动起四肢,可是他太饿了,饿到没有力气动了。头目把刀放在了他的背上,划了一下,“你叫几声狗叫,叫几声,我就给你个痛快。”头目说道,顾元章汪了几下,那叫声说是狗叫,更像哀求,可惜并不能激起头目的同情,只见那头目说道,“太小声了,我来帮帮你好不好。”一刀子下去,头目把顾元章背上的皮挑起了一大块,顾元章大叫一声,这一下让头目心情舒畅了一点。他大笑:“这才对,哈哈哈!”那笑声越来越癫狂,头目又把那块皮割掉,在顾元章血肉模糊的背上涂上奇怪的药膏,那药膏涂起来更是痛的生不如死,顾元章彻底痛昏了过去。
      等再起来的时候,头目,孙乐师他们都不见了,自己的衣服也不见了。但是从背上传来奇异的感觉,顾元章一摸,却是一片毛茸茸的手感,他心里一凉,知道头目对他做了什么。他安慰自己,“活着就好,活着就好。”他再也不想去南方了,他现在只想回到京城,死在生他养他的京城,总比死在路上好。
      这一路,顾元章靠着老秦教的药理,在路边找药材治自己,虽然比不上什么好药,但是聊胜于无。晚上,他躺在地上,看着星星,又想到那个乐观的老秦,觉得自己比起老秦,还算是幸运,该努力些活着。就这样,他憋着一股气,扒了路边去世的人的衣服,又挖了路边的野菜,搜刮些没被抢完的粮食,竟也真的撑到了京城。
      京城的城门没有变,还是那么宏伟壮观,只是比起离开时,那城门上多了些东西,似乎是谁挂了什么东西上去。顾元章走近了发现似乎是什么带着流苏的球,他想着北方的人真奇怪,城门上居然挂绣球。离城门还有一里远的时候,有士兵拦住他,对着他一顿叽里咕噜的。他也听不懂,只能打着手势,那士兵也瞧不懂他的手势,又在那叽里咕噜。就这么僵持了很久,似乎又是惊动了什么将军,将军从城楼里出来,看了他一眼,摆摆手让士兵放行,顾元章眯着眼也瞧不清那将军,只是觉得有些熟悉,不过他也不敢细看,毕竟谁知道那些大人物有什么怪癖呢。
      他终于走到了城门底下,这下终于看清了那些球,那些球哪是什么绣球,赫然是一个一个的人头,而其中的一个人头居然是老秦!
      顾元章觉得自己胸口那股气散了,而身下的伤口,背上的伤口都开始疼的要命,他再也站不稳,轰的一下倒下去了。
      顾元章死了,死在他这一路魂牵梦萦的京城。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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