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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顾元章是南风馆的老鸨。
      说到这南风馆,在京城里,谁不知道这是达官贵人来往的地方,谁能来这春风一度,已能证明其在京城的地位。偏这南风馆还是一位女子所开,要说这位馆主,也是真真有本事的。要是有客人敢在馆里面闹事,过不了第二天,刚出门,就得倒霉。久而久之,对南风馆的人,大家都存着一份敬畏。而顾元章就是那狗仗人势中的一员。
      他对客人里,谁得罪得;谁得罪不得,可是心里门儿清。也怪不得他已过五十岁,还能在南风馆当差。而南风馆的老鸨,说白了就跟太监一样,那玩意早就没用了。这也是馆主为了客人的体验考虑想的,他们那里,资历老,能力强的老鸨一般跟着几位有名气的小倌。当小倌和客人进房的时候,就得候在门外,等着客人的吩咐。这时候,要是客人开门一看门口的老鸨,下面搭了帐篷,那多不好看啊。
      所以,馆主在招老鸨的时候,就说明白了,来南风馆,除了要会看脸色,会来事之外,还得一个月喝一次药,喝了之后这一个月都不能人事。但是,报酬也会丰厚些。也因此,馆主对像顾元章这些刻薄下人的老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不,说曹操,曹操到。顾元章平时最瞧不上的那位乐师来了。“我呸,明明都是下贱人,偏要学那些教书先生一样。”顾元章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然后狠狠的用脚磨着地板,就像已经把孙乐师踩在脚下一样。磨蹭了好一阵子,才磨着牙,雄赳赳气昂昂的向着乐师走去。“哟,这不孙大乐师吗,今日竟来的这么早,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要说这孙乐师也真是活该,本也是在教坊的。可偏生其人嗜酒,赶在皇帝寿辰那日喝的烂醉,同僚们寻他许久也找不到,这才报到上头哪里,可上头又哪来得及再拉个人来,只好亲自上场。这人哪,当上了官,又许久没弹琴,手艺生疏,被皇帝身边的大公公听到,打了几板子又罚了几个月俸禄才作罢。
      孙乐师被找到后,被怒气冲冲的上头狠狠打了几十板子,逐出了教坊,又告诉在京城乐楼工作的朋友们别雇佣这酒鬼,让他沦落街头。也就南风馆有权有势,只看实力,才让这孙乐师能弄口饭吃。
      但要说本事,孙乐师也是一等一的,南风馆的小倌哪个没几首拿手的曲子。只是他虽然比起以前酒鬼的样子好了许多,但是还是爱喝点小酒。每次来教曲子,总得迟到个一时半刻的,顾元章本就看他不顺眼,每次孙乐师迟到,都报到账房哪里去,扣他几个铜板,这才舒心。
      对着顾元章的明嘲暗讽,孙乐师已经懒得计较了,只要给他留点买酒的钱,其他的爱扣就扣吧。
      “不比老鸨,每天管着这两三个小倌,胡子都掉了许多。”孙乐师不知南风馆老鸨的内情,想着客套几句便了。可这轻飘飘一句可就踩到顾元章的痛处了,他脸变得通红,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连拳头上的青筋也蹦出来了,“你说谁是太监!我瞅你倒像个太监!面白无须,说话有气无力的,我手下的小倌都看着比你像男人,怕是在教坊不止挨了几十个板子,还挨了宫刑吧!”这可把孙乐师也惹急了,自己已然不计较顾元章这个贱人每次找茬扣钱,好好的一句客气话,也招得这贱人如此辱骂。
      可话到嘴边,孙乐师的脸红了又红,嘴张了又闭,却还是抱着自己的琴,转头就走进房间教小倌们曲子。随即迅速关上门,把顾元章的叫骂隔在门外。
      那些小倌们听到顾元章如此辱骂孙乐师,觉得一股气直冲到了头顶,见孙乐师进来,为他打抱不平:“乐师何故忍着这贱人如此言语,这馆里,谁又比谁低贱些!”“要我说,乐师当时就该拿琴砸他,让他知道你的厉害。”听着小倌们的话,孙乐师觉得胸口那股气消了些,说道“这阮老鸨虽然刻薄些,可是这些个差事做的实在是没话说,不比我,满京城的乐楼窑子,只南风馆一处肯收留我,若我为了口舌之争,丢了这乐师的差事,那可是真真无处可去了。”小倌们闻言,纷纷叹了口气,却是无可奈何。
      确实,要问南风馆的人,这馆里谁的差事做的最好,那人肯定是狠狠磨了几下牙,从牙齿缝里吐出三个字,“阮老鸨。”所以新来的小倌们,顾元章总是能第一个挑。
      且说那日,馆里又来了批新人,顾元章挑了一个最好的,吩咐身边的伙计去找间空房安置。少顷,伙计回来却说,那看院子的大娘不给空房,说着说着,还学起看院子的大娘的语气,只见他手指遥遥一指院子的方向,捏着嗓子道“我们这儿可不是什么猪圈,谁都来得,今儿你说你的小倌娇贵,住不得通铺,要我给你一间房,明儿他也这么说,那我岂不是也要给他一间房?今儿一间,明儿一间,这南风馆再大都住不下喽。”
      顾元章听着这口气就来气,拽着新来的小倌就去理论,见到那大娘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训,“你这臭娘们,你瞅瞅,这细皮嫩肉的,是什么臭鱼烂虾可相比的!那些剩下的歪瓜裂枣,自然要去做那些粗活,住那些个臭气熏天的大通铺。可这个可不一样,他是要伺候大爷的,你真是狗屎糊眼了,才不识得!”那大娘却不是像孙乐师那样任人搓扁揉圆的,听得这话,哪怕他人占了三分理,却也不管不顾了“我瞅你才是狗屎糊嘴了!嘴巴这么臭,谁稀得你这块宝贝住在这,我告诉你,顾元章,今儿,他是绝无可能住在这院子里!”
      大娘猛得一下把这三个人推出院子,这力气可真大,直把三人摔了个狗吃屎。看到小倌的皮肤被挫伤,顾元章气的跳脚,在外面骂的是越来越难听,直到接客的时间快到了才肯罢休。
      夜晚,顾元章叫新人来自己房里,告诉他:“我现在给你些钱,你去外面的客栈住去,这钱却也不是白给你的,日后你得十倍还我,我晓得你想说什么,你先听我说,想必你也知道这馆里,数一数二的老鸨是我,在我的手下,就没有不成名的小倌,如若不是今天我点了你,想必你现在就跟那些跑堂伙夫一样做些粗活,住大通铺,再或者,变成那些个随便接客的小倌,病死在这馆里,这于你是一份恩情,于我却是一抬手的事情,所以我叫你十倍还我,可过分了?”新人听出话里威胁的意思,含在嘴边的我可去桌子上面睡觉的话再也说不出口,只得说出个不过分三字。
      第二日,顾元章一起来,拽着新人,就去找管南风馆院子的头目去了。头目晓得顾元章的厉害,也瞧着新人长得确实不错,笑着允了这事。可顾元章不罢休,他趾高气昂的说:“你们那的婆子也忒没眼力见了,昨天我好生劝导,却对我恶语相向,别的不说。”他拽起新人的胳膊,把他的衣袖粗暴撸起,疼的新人嘶的一声,顾元章指着昨天的挫伤道:“你瞧瞧,这伤口多重啊,光是推我就算了,还推了小倌,这可好几天不能接客的呀,对南风馆的损失,那婆子想过没有,这事,你看怎么招?”头目抹了把汗,从柜子里翻出一瓶药来,说:“大娘这事是错了,不如扣她半个月银钱如何?那治伤的药我送阮兄一瓶好的,不必去别的地方拿了。”顾元章冷哼了一声,拿走头目手里的药瓶,不甚满意的走了。
      看着顾元章走后,头目召来大娘,对着她劝导,“哎呀,我的奶奶嘞,你何苦惹那煞神呢,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的厉害,现在可好,半个月的银钱没了,我的好药也没了,求求你了,我的奶奶,下次可别这么冲了。”那大娘表情不屑,“我就是瞧不惯他那副刻薄的嘴脸,什么话到他嘴里都臭气熏天,得得得,你也别求了,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下次让他一些,不让你难做便是了。”那头目是个八面玲珑的人,在南风馆的仆役里声望可高着呢。他罚了大娘半个月银钱之后,偷偷摸摸给大娘七天的银钱,既不让大娘感到心寒,却也让大娘知道遇见顾元章这种人,还是让着些好,免得下次再生事端。
      而那顾元章这时却得意洋洋,对着新人说:“瞧见没有,就算是头目又怎么样,在你爷爷面前,照样低头哈腰,跟路边的狗有什么区别,你可得给我好好争气,才不枉我这一顿折腾。”然后他扬扬手里的药瓶说:“你这点小伤还用不着这么好的药,我去药房取点别的药,这瓶我先帮你保管着。”他将药瓶收入衣内,虽然才两天,新人已从别的小倌仆役以及相处中了解顾元章本性,知这瓶药怕是再也拿不回了,却也只能苦笑,然后说:“谢谢爷爷帮我保管了。”
      不出所料,顾元章去药店卖了这瓶药,又买了普通的药膏。揣着银两,顾元章的笑的脸上的褶子都皱到了一起。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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