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子》三逾

10、第 10 章

　　年关越近，雪却没有停的预示。王寿易的棺椁已经在京郊停了数日，只等个好天气进京停灵，却不想被大雪耽搁了数日，眼看将近新年，王锦衣一挥手，便让队伍即刻进京，王家大少爷撑着病体亲自扶灵。
　　大雪纷纷扬扬下着，因着扶灵此事本也不吉利，围观的百姓三三两两没几个。苏吾撑着伞罩在林梓安头顶，两人就站在百姓身后静静等着队伍靠近。前头的两个人靠在一起低声讲着：“这王寿易死的也算突然，可怜了王家老太太啊，白发人送黑发人。”
　　另一个撇撇嘴：“他也不算什么好人，前几年在那楼子里闹的事这谁不知道？王家祖宗本想送去边境磨磨性子，突然人没了还不知道是怎么没了的呢！”
　　“也是，多少好人家的闺女都被他玷污了，也是他王家家大业大才压下来，不然早就给他关进大理寺了！现在人没了，王家香火也算断喽。”
　　“不是还有个大少爷吗？”
　　“嘿！从哪冒出的都不知道，搞不好还是个外室生的呢，算什么大少爷？”
　　听到这些话，苏吾转头看向林梓安，对方只是静静看着远处的城门，表情淡淡的。
　　临近正午，苏吾忍不住出声：“公子，雪太大了，你身子还弱我们去茶楼里看吧。”林梓安摇摇头，道：“看一眼就走，不妨事。”话音刚落，就见城门缓缓走来一群人，抬着硕大的棺木，走的艰难。人群早已散了，路边只有林梓安两人。待他们走近，两人才看清，苏绮在一边手虚虚搭着棺木，一边手裹着帕子忍不住的咳嗽，为他撑伞的小厮却是一脸淡漠，似是听不见咳嗽般，麻木撑着伞。队伍如行尸走肉般，静默地走在东大街中央，大雪簌簌地下，像是要吞噬这座城。
　　苏绮一身麻衣，注意到了伞下的两人，只微微点点头，就这样走过了两人身边。
　　待队伍走远，林梓安怂怂冻麻了的肩膀，对苏吾说：“走吧。”苏吾连忙伸手扶住林梓安的半边身子，伞偏向他那一边，两人回身之际，林梓安突然停下来，看向对街的二楼，二楼木窗半开着，对着的桌上茶还冒着热气。
　　巷子里的马车上，钱放放下门帘，纳闷道：“殿下，怎么哪都有医馆那位先生啊？是不是他在跟着我们？”秦时牧撇了他一眼：“我们几个闲人，谁会无缘无故跟着？京城这么大，他愿去哪就去哪。”
　　王寿易的棺木进了王府，当日，王府上下边挂起了白绫，停灵七日，供人前往吊丧。
　　林梓安看看肩上多了的白色大氅，转头看向苏吾。“王府路程远，公子要注意些。”还未等他开口，苏吾就抢先着说，并麻利地系好大氅的系带。无奈，林梓安只好披着氅衣，带着苏吾出了门。到王府门口时，正好碰着管事出来送客。管事腰间围着白布，看见两人，拱手行礼道：“公子可是来吊丧的？里面请吧。”两人简单行了一礼便抬脚往里走去。进入正堂，也三三两两的不少人，苏绮背对着门口，一身孝装正跪在棺木边往火盆里填纸钱，林梓安上前取了香，站在苏绮身边点上。意识到边上有人，苏绮转过头，林梓安对着他点头示意，得到回应后也便退回到正堂的角落，不动声色地看着来往的人，忽然间，他注意到不远处正与管是交谈的青年。青年长身玉立，站在管事面前，低头说着什么，墨发用玉簪整个挽起，周身带着气势使经过的人不住侧目。
　　见林梓安一直盯着那个方向，苏吾也随之望过去，看见那人，转头低声对林梓安道：“公子，这恒王怎么跟王家管事如此娴熟？”林梓安身形不动，只回道：“恒王到底也是宫里的人，没过几天王寿易便要发丧，这个时候宫里派他来不无道理。”话落沉默片刻，转身跨出正堂：“走个过场罢了，走吧。”
　　两人正下了王府门前的石阶，便听见身后传来声音：“二位留步。”
　　林梓安转身看去，正是方才讨论的主人公追了出来。秦时牧来到两人身前，拱手道：“二位别来无恙。”林梓安回礼道：“殿下还记得我等，属实是荣幸。”秦时牧听了笑道：“梓安这是什么话，如今京城人人都说黄氏医馆的先生治好了王家少爷的顽疾，本人又是何等风姿灼华，这我怎么会忘。”林梓安拢拢身上的大氅，道：“殿下抬举在下了。”看见他的动作，秦时牧抬头看看天，又望望四周：“雪这么大，梓安可是要步行走回去？”还未等他回答，秦时牧又抢先道：“人们都说年关将至不宜带疾，这雪这样下，恐怕只会越来越大，等你们到医馆时恐怕天也黑了，不如坐我的马车，送你们一程？”见他说的有理有据，林梓安不知如何反驳，但实在不想如此麻烦与人共乘一驾马车，犹豫着没有开口。苏吾看着落在林梓安大氅上的雪，看向林梓安：“公子，要不……”秦时牧并不说话，只是淡笑着看着林梓安，与此同时，钱放也将马车赶到了几人面前，见几人正对峙着，钱放不知所以：“殿下？”秦时牧回头拍拍马车，笑道：“看，我这马车也是蛮大的，是吧？”
　　几人站在这也有了些时间，王府的家丁也已经往这边看过来，林梓安轻轻叹口气，只好鞠礼道：“南城巷，麻烦殿下了。”
　　马车载着两人离开王府的门口，秦时牧不是转过头看一眼一旁正襟危坐的林梓安，忽然看见他一边肩头落着的几片雪花，一时脑子没有跟上手的动作，便将手伸了过去，还未碰到衣角，林梓安便行为。便像有所感似的转过头，看到他的动作无意识地往一边偏了偏，疑惑地看着秦时牧。
　　秦时牧仿佛才回过神，讪讪地收回手，摸摸鼻尖，又拨拨角落的暖炉，开口道：“听说几日后医馆要义诊？”林梓安点点头：“应是年后的事，最近雪落的频繁，恐怕化雪的时候有的忙了。”秦时牧终于将暖炉拨弄好了，于是往后靠在马车壁上，偏头看着林梓安的侧影，待肩上的那几片雪花随着马车内温度的升高慢慢融化，他才移开眼，缓缓嗯了一声。
　　林梓安感受到身后的目光终于移开，不自觉地塌了些腰，轻轻呼出口气。
　　马车内一片寂静，不多时，便缓缓停了下来，苏吾在外出声道：“公子，咱们到了。”闻言，林梓安便要转过身与秦时牧道别，转过身才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又开始盯着自己，与自己视线相撞，却抢先移开视线。林梓安只好开口道：“这次就多谢殿下了。”
　　苏吾打着伞，将林梓安扶下马车，林梓安朝钱放鞠了一礼，吓的钱放忙回了个礼。秦时牧此时挑开马车帘，看了一眼两人背后的府邸，道：“你这府邸真是雅致。”林梓安笑笑：“殿下谬赞了。”“进去吧，改天找你喝酒。”苏吾在背后举着伞，见此开口道：“殿下，我家公子不喝酒的。”秦时牧也并不在意，笑着放下了马车帘子，声音从马车内传来：“不喝酒那便喝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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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近日人们都在采买年货，黄氏医馆的难得的清静。林梓安窝在太师椅上，喝着苏吾递给他的热茶。一人夹着风雪跨进医馆，抖抖身上的雪，四下张望。黄钟迎上前去，问道：“陆大人可是要配药？”来人点点头，哑着嗓子道：“麻烦大夫给开些风寒的药。”近来感染风寒的人实在多，黄钟也没有耽误。趁着配药的功夫，陆平洲将视线移到了一旁的林梓安身上。感知到目光，林梓安对着他笑着点点头。收到回应，陆平洲走向他，鞠了一礼，道：“阁下看着眼生。”林梓安站起身回礼道：“林某不久前才来到京城，公子看着眼生也是应该的。”陆平洲笑道：“我倒是听闻过黄氏医馆新来的管事先生。”“不无意外的话，那便是在下了。”
　　这时黄钟拿着已经包好的药走过来，递给陆平洲：“大人的药拿好。”陆平洲接过，给了银钱，又抬眼看向林梓安：“公子看的眼生，但总给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闻言，林梓安愣了愣，随后笑道：“在下对陆大人倒是没有印象。”陆平洲摇摇头：“无事。”说罢便提着药出了门。
　　原地的两人看着他走远，一时不知怎么言语。黄钟低声问：“公子，他是不是见过你？”林梓安摇摇头：“定是没有的。”“那怎么……”
　　林梓安轻轻呼出一口气，白雾模糊了陆平洲渐渐走远的背影。
　　“这陆大人，似乎有很多秘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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