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第四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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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济八百二十四年，五月十一，晴，午后。
北方紫阳山派和南方戴天山派，两派领地相交界的地方亦是山川纵横的秦岭山脉，紫柏村，位于秦岭山脉腹地某处。
因不在交通要道上，紫柏村虽说不上是与世隔绝那般夸张，但的确是鲜少有外来客。
故而当紫柏村村民发现有戏班子经过，全村老少几乎倾巢而出，一拥而上，将那戏班的车马团团围住，问个不停。
“这位是班主吗？我是这紫柏村的村长，你看你们既然都路过咱们村了，要不留下来演一出再走？”和蔼的老村长抓着一把刚抽芽的嫩菜尖，二话不说塞給年轻的戏班班主。
“就是，演一出再走吧？咱们村可有两年都没来过这般大的戏班子了，今天可算把你们给盼来了。”又一健谈热情的大娘为其递上一瓢清水。
“搭台子，唱大戏！搭台子，唱大戏！”半懂不懂的小孩儿们欢快跳着闹着，拍手起哄。
祁济摆着手，尴尬不已，他这三层屋叠一起的移动竹楼，大概是外形和戏班那种可以翻开当舞台的车厢相似，一路上已经好几次被人当成走村串户的流动草台戏班子。
特别是一路南下进入这千沟万壑的山脉以后，交通闭塞，消息落后，隐匿在深山峻岭里的各个古村落习俗更为保守陈旧，祭祀庆典，巫觋祝儺，很乐意搞些悦神娱己的活动，一看见他这“大戏台子”都一拥而上让他留下。
“大爷，大娘，你们误会了，我这不是戏……”他正试图解释，周围村民七嘴八舌，哄闹一片，
“哟，你看这车厢搭得这么老高，这戏班子人不少吧？”
“可不是，不知道他们会唱哪出？”
“诶诶，班主，能演一出小狐仙报恩不？我就爱看那个。”
“不行！那种戏可不能让孩子看，省得回头学坏了，要演就演义子救母！”
“这位班主长得真够俊的，不知愿不愿意留下来当我们村的女婿？”
“就是，我们这儿好几个待嫁的黄花大闺女呢……”
车厢的门缓缓推开，从中走出个俊逸出尘如画中仙般的男子，吵嚷声顿止，片刻之后喧哗更甚，你一言我一语，议论纷纷，
“哎呀，我看这位才是班主吧？真好看。”
“比城里大戏院儿的角儿都好看。”
“这么俊俏的公子，不像是戏班的，更像是那些仙家公子。”
“咦？怎么里头都是小孩儿？”
“这是戏班么？怎么里头全是孩子？”
“看着好像不是戏班。”
“唉，白高兴一场。”
张清约笑眯眯摇着扇子，将自己面容半遮掩住，谦逊道：“各位乡亲，稍安，我们是一所学堂，正在往南搬迁，途经此地，无意打扰诸位，今晚想借此地安营一宿，还请各位乡亲请行个方便。”随后张清约又走至村长面前，掏出一大串铜钱，
“车上的孩子都是学堂的学生，二十三个，有劳村长组织大伙，送些鸡鸭和新鲜蔬果来罢。”
“哦哦，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是我们误会了。”老村长掂掂铜钱，脸上笑褶更深，挥手赶开村民，
“都回吧，都回吧，人家不是戏班子，是搬迁的学堂哩。”
大部分村民站那儿多看了两眼，解了稀奇也就散去干杂活儿了，剩下几个村民孩子，举着风筝，眼巴巴地和车上的孩子们隔窗对视。
祁济过去将门打开：“下来玩儿吧，不许跑远了啊。”
孩子们眼睛又巴巴望向张清约，见张清约颔首，这才一个接一个跑下车，还有调皮大胆的直接翻过窗户跳出去。
“诶你小心点儿……这熊孩子。”祁济目送那翻窗的孩子跑远，又回头看还待在车里的几个孩子，
“你们几个不下去一起玩儿么？”
那几个孩子摇头不愿意下车，祁济也不勉强，任由他们宅在屋里各玩儿各的，好在这几天的努力没白费，孩子们都恢复了活力，变得爱玩儿爱闹腾了。
和张清约一起安置好马匹，抬了凳子在一旁坐下休息，望着田埂边和村里孩子玩儿到一块儿的自家孩儿们，祁济迎着午后的太阳伸了个懒腰。
他和张清约昼夜轮替，没日没夜又赶了几天路，总算是差不多离开紫阳山派的地界了，要正式入蜀了。
所谓蜀道难，难于上青天，但在这个真能御剑飞行的世界，御剑不管是飞过层峦叠嶂的山林还是一马平川的平原，都是走直线，但若是论在地上踏踏实实走陆路，高山和平原那差别，大如天堑。
自从离开紫阳城，一路南下，山峦起伏愈大，他们驾驶马车只能走曲折逶迤的盘山道，速度比之前几天慢下来不少。
加之山道陡峭，祁济怕孩子们颠簸坏了，于是提议今晚安营扎寨，好生休息。
张清约也搬来凳子在祁济身旁坐下，他点开了系统地图，又拿来纸笔手绘了详细的山势地图和马车道，得出结论：“依现在速度，我们约莫还得走十一天，能到青纱江和岷江交汇处，再乘船行驶一天左右能到嘉洲城。”
“十二天，比我预计的快。”祁济颔首。
张清约：“这是没算特殊情况，若是赶上这十二天里哪天下大雨，我们还得停下避雨。”
祁济：“也是。”
陆路就有那么长，急也急不得，好在听说这几天郑良和陈渺拿着他那百两黄金已经开始发力了。
除了以嘉洲城为核心散播流言消息，郑良和陈渺还都各自联络上自己的散修朋友们到葭明峡相聚。
这就不得不提郑良和陈渺作为散修的优势了，他俩虽然是挚友，但毕竟出身经历遭遇各自不同，故而两人各自在江湖上的散修道友也都不尽相同，重合度不高，再由这两拨散修朋友发动各自广散天涯的道友们前来相聚，应邀的散修人数简直是呈指数级增加。
至于邀约理由？这不有现成的么，道友，葭明峡修仙职业技术学校招聘教师，危险系数底，待遇丰厚，各种修炼场所一应俱全，了解一下？
总之，郑良和陈渺是先将人给骗来了，让人参观一遍学校设施，没哪个家底不丰的散修会不心动。
此时再来一句：“不好意思，校长这几日去接副校长了，你们先等几天。”然后不等人发作，直接带去嘉洲城里开间尚好的客房，每日三餐相聚酒楼，好吃好喝伺候。
饭桌上好酒好菜一下肚，大家话匣子打开，什么宗门机要坊间传闻都能不胫而走，
“哎呀，几位道友，我知道你们都很急切，可你们是不知道，本来我们校长是准备亲自接待你们的。为什么他突然离校，不能及时应聘你入校，还不是有苦衷么？都怪那郁林宗宗主柳沛苍……嗯，不提也罢，不提也罢，这是我们学校内部的事情，不便跟你们外人提及。”
“什么事？郑良兄，你但说无妨嘛，等祁先生回来，我们几个也应聘入校，咱们未来都是同僚，有什么不好说的？”
“郑良，你不说，可是认为我们几个不能通过考核当你同僚？”
“可是此时涉及了那东南郁林宗……”
“诶，怕他作甚？我等走南闯北数些年，什么龙潭虎穴没闯过？难道真会怕那象牙塔里长大的假老虎不成？”
“就是就是，那些所谓宗门子弟，不过是沾先人的光，占得先机，若真抡起个人实力来？哼，怕是两个宗主加上都不够和咱散修掰手腕儿的。”
“那我说了，你们可别传出去啊，其实咱们校长去接的那位副校长啊，正是郁林宗宗主柳沛苍的首徒，张清约。”
“啊？张清约？现下正被四大玄门联合通缉的那个叛徒？”
“你们听我解释，这事儿啊，其实是那柳沛苍不要脸……”
郑良面颊微红，打着酒嗝晃悠悠走出饭馆，瞄了一眼背后还在高谈阔论的一众散修，运行起体内灵力将酒劲儿压下，片刻后他眼神清明，点开系统。
【书房教师：郑良：祁兄，张兄，你们还有几日能回？天天大鱼大肉我快吃不消了。】
【校长：祁济：就快了，不出意外还有十二天。】
祁济在系统聊天室里和大家聊了几句，得知学校一切安好，情况都很正常，他便放下心来。
晒着太阳和张清约聊了一会儿天，等村长送来新鲜食材，张清约生火做饭，祁济笨手笨脚打下手。
因为这些孩子都是拐卖来的，祁济想着暂时收养，先把张清约的事情解决，过段时间没那么忙了再帮这些孩子找到亲生父母，所以还没有正式收这些孩子入校，因而一楼学生食堂不能使用，只能买食物。
大城镇还好，有卖现成的，买来发放给孩子们就行，但这几天进入山区，没得现成的可以买，只能从老乡家里收食材自己做。
就算现在是急着赶路，祁济也决计不想委屈自己的肚子天天啃干粮，——毕竟也没那么着急，这一路走下来，不知是否是张清约太熟悉跑路流程，亦或者因为那追踪灵玺碎片的罗盘彻底失效，总之天大地大的，一次都没让他们遇上追查的玄门弟子，祁济也从刚开始有些提心吊胆，变得现在的无所畏惧。
而且那不知任务条件的星星好像也莫名其妙缓速在增长，这几天已经涨到20%了，按照这个趋势，说不定能反超魔王灭世倒计时？
做好饭，招呼孩子们还有几个一起玩儿的乡下孩子过来一同吃了大锅饭，洗过锅碗瓢盆，放松下来后，祁济昏昏欲睡，坐那儿便晒着太阳开始打盹。
直到一阵凉风吹过脸颊，祁济勉强醒过来，四下天色逐渐昏暗，他正靠在张清约肩膀上，张清约也正闭目养神，腰板挺直得笔直，手里依旧默默盘着他的那串珠子，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祁济揉揉眼，迟疑地望着张清约的侧颜，这人真好看。
张清约突然睁开眼，平静睨向祁济，他不笑的时候，气质肃冷，眼神深邃，但仅仅对视片刻，张清约又扬起笑容，一双凤眼弯成月牙状：“小祁，睡够了吗？”
祁济这才回神，赶紧拉开距离：“醒、醒了。”
奇怪，他莫名其妙在心虚个什么？因为太尴尬了吧，他本就不喜欢和所有人挨那么近。
祁济起身站直，拉伸一下腰背，装作无事道：“什么时辰了？”
张清约看了看天色：“戌时二刻。”
那就是晚上七点半了，祁济立刻换算一下，他看向还在田埂边疯耍的那群孩子，道：“天快黑了，我去喊他们回屋。”说罢祁济走过去田埂，要孩子们收拾一下回屋。
有孩子撒娇道：“祁老师，我们再玩儿一会儿嘛，就一小会儿！”
黑灯瞎火的有什么好玩儿的，祁济心底不以为意，但他挺高兴有孩子已经开始对他信任，开始撒娇了，于是道：“好罢好罢，只许再玩儿一会儿啊，天马上快黑了，天黑必须得回屋。”
这时陆续有结束工作的村民过来领孩子，这个大哥给塞两块萝卜，那个大姐给一把菜花，都感谢祁济帮忙看孩子，祁济也笑着领了情。
但不一会儿后，随着孩子的减少，祁济发现不对劲，他点了点人头，又跑回车上点了屋里小孩的人数，发现自己这边孩子少了两个！
那俩孩子叫什么来着？祁济立刻回忆一番，想起来两人名字，一个八岁男孩叫陶狗子，一个女孩十一岁叫苏盼弟，陶狗子正是下午调皮得翻窗户出去那个孩子。
此时祁济其实还未着急，想着两个小孩儿脚力能跑多远？应该就在村子附近。
于是先跟张清约道：“清约兄，有两个孩子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劳烦你帮忙一起找找。”又重新回田埂边，问玩刷的那群孩子，
“你们有看到陶狗子和苏盼弟吗？”
几个孩子纷纷道：“没有。”“没看到。”“刚才好像还在这里。”
倒是一个迟疑了一下，井井有条道：“报告祁老师，下午吃饭之前我好像听陶狗子说过，要和马大志一起去鬼屋，他们两人要比一比谁的胆子更大。”
“马大志？”祁济一顿，
“是这村儿里的孩子？”
“对。”
孩子话音刚落，田埂另一头，有个汉子冲着他们这边呼喊：“大志，马大志，该回家了，别玩儿了。”
“马大志他爹！”祁济赶紧朝那头吼道，
“你快过来一下。”
“咋了？”那汉子问。
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祁济只好自己往马大志爹那边跑去，阡陌泥泞陡斜，天又已经见黑，他脚尖踹到一块石子儿，脚踝一扭，眼看就跟着要跌到田里，还是身后跟着的张清约拉了一把他。
张清约：“小心。”
“谢谢。”祁济揉了揉脚踝，赶紧站起来，一瘸一拐又要走。
张清约却将祁济一把拽住，他蹲下去，指尖运转灵力，稍微帮祁济按摩了两下脚踝。
祁济怪难为情的，赶紧将张清约拉起来：“好了好了，我没事，我、我也有灵力可以自行运转恢复……”
张清约起身，取笑他：“娇气。”
祁济窘迫：“我、我哪有……”
汉子健步如飞跑过来，一下子将两人之间刚才升起的尴尬的氛围打破，他黝黑的脸上满是疑惑：“你是他们说的学堂的先生吗？我家马大志不是在你这儿玩儿么？”
“马大哥，你家孩子和我两个学生一起跑出村子去外面玩儿了。”祁济简额明要，
“我现下也正在寻找他们。”
“个龟儿子的，就喜欢到处疯跑。”汉子骂了一句，见祁济焦急，又宽慰道，
“先生你放宽心，我家娃认路本事很强的，肯定一会儿就带他们回来了。”说罢他转身便要走。
“等等！”祁济立刻叫住汉子，他到底没有这庄稼汉那么心大，该找还是得找，
“马大哥，我听说，他们去的是什么鬼屋玩儿，所以我担心……你可知道这附近可有什么荒废的空房屋么？”
其实祁济刚才一听到“鬼屋”还真有些骇然，这里毕竟是玄幻世界，是真有各种灵异的，但他赶紧又想，不能自己先胡思乱想乱了阵脚，首先小孩的脚力走不远，其次这里又是人丁兴旺的村落，孩子们口中所谓“鬼屋”估计就是附近那种荒废的空房子，情况可能未必那么糟糕。
“鬼屋？荒废的空房子？”汉子仔细思考后一皱眉，
“难不成是后山孔猎户老屋？哎呀，那儿有啥好耍么。”
“那老屋怎么走？孔猎户现下又何在？他屋附近可有设陷阱？”祁济一听是猎户，这才有些心急，他眉头微皱，立即联想小孩儿可能是遭遇猎人埋伏的陷阱，
“万一孩子们是被陷阱困住受伤，所以回不来呢？”
“不得哦？”汉子一顿，面色不再轻松，指向一个方向，说着领路，
“……那边走，我带路。”
祁济：“等一下，我先回去安排一下我其他学生。”说罢，他疾奔回小竹屋，召集回附近所有玩耍的孩子，一一清点人头数。
将孩子们都关回竹屋安顿好，祁济才马不停蹄跟着马大志他爹找孩子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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