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第四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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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工开凿出的矿洞有些低矮逼仄，但前方带路的青年走得飞快，他身材本就不高，只需像个虾子一下要把腰背肩膀一缩，迈着小碎步走这矿道简直顺滑通畅毫无阻碍。
这苦了身材颀长高挑的祁济，祁济需要一直猫着腰躬身跟在后面，每隔一段还有为了稳固而架的木梁挡住他的头，使得祁济只能不厌其烦每走一段停下，将上半身伏得更低来绕过那些木梁。
别人视角看他现在走路姿势肯定又狼狈又滑稽，祁济叹了口气，暗忖，张清约比他更高半个头，想必走这种步道比他更狼狈。
他转头瞧瞧后方的张清约，张清约身法诡谲，中间走通道的一段一步踏下瞬间走完，眨眼间总看见张清约在那儿慢悠悠地弯腰歪头避过木梁。
一张脸从木梁下缓缓显露，线条清晰的下巴，微扬起的薄唇，高挺笔直的鼻梁，再是半眯的月牙笑眼，在两侧火苗幽幽微光晕染下，竟能生出一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美感，再优雅不过。
小丑竟是他自己。
【校长：祁济：……】
【副校长：张清约：小祁怎么了？：)】
【校长：祁济：没什么，这矿道可真长。】
【副校长：张清约：嗯，我们走了有三里路，应该快到了吧：)】
都走了三里远了么？祁济赶紧又点开地图，幸好分校校舍在地图上也有名字，他们的确距分校有一小段距离了。
“二位客官？”青年走出一段发现祁济和张清约没跟上，回首看向两人。
“来了，不好意思，这路我走得腰酸。”祁济立刻道。
“真是抱歉，这路多有不便，您放心，前面马上便到了。”青年说罢，稍微慢下速度领路，祁济立刻跟上。
【副校长：张清约：小祁，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呢？】
【校长：祁济：先进去探探情况，反正他是知道我们带着“人柴”的，就算被发现我们不是对接的买家，也会当我们是潜在客户，应该不会有危险。】
事情发生太过突然和凑巧了，因为载着一车被下了禁术“人化柴”的孩子，所以莫名其妙钓到鱼，当意识到对方是制作人柴的邪恶团伙，祁济在冲动之下立刻顺势伪装成对接买家，然后便跟着这接引的青年穿过树林进入矿洞。
其实此刻他心里根本没谱，压根儿就没想过接下来该怎么办，走着走着，他便回想起第一次见巨型骆驼吃小孩儿时，雷小龙曾经说过，这种事四大玄门会管。
或许可以等出去后想办法通知紫阳山派的人。
又跟着接引青年走过一段，终于走完狭窄的洞道，来到一间能站直身子的洞室，洞室不大，有两名沉默的守卫站在门口，等人从矿道一钻出来，便立刻上下打量。
好在也没有张嘴问祁济对切口亦或者检查什么的，两守卫稍微打量一下他们，便收回眼神继续沉默站着。
祁济抬头，借着室内的火光观察四周，不同于天然洞穴，这里四周和顶部都很平滑，明显是人为开凿出来的密室，对面有一处凹进去的是升降梯井，底下有能供四五人站的木栅栏，栅栏中间绳索上拴着个铃铛，向上贯通的顶部，仔细听能听到从上层隐约传来有人活动的杂音。
跟着青年走入是升降梯井，关上及膝盖高的栅栏门，青年摇晃了两下铃铛，木栅栏开始往上抬升。
随着栅栏抬升，祁济这才后知后觉有些紧张起来，好像来到了不得了的龙潭虎穴？他不自觉看向身侧的张清约，张清约依旧微笑着，优哉游哉负手而立，祁济一下子突然觉得，有张清约这个灭世大魔头珠玉在前，即便是龙潭虎穴也不过尔尔瓦石，没什么好怕的。
这里上下两层之间相隔很厚的天然石壁，下层几乎听不到多大的动静，但随着木栅栏往上抬升，上层传来的杂音愈发清晰，感觉是孩子哭喊和啜泣声。
当木栅栏终于升上二楼，终于能看清这里的情况。
好大的地牢，一间又一间半墙和木棍砌成的牢房，每一间里面都锁着许多孩子。
多是六七岁的儿童，大的不超过十岁，小的四五岁的也有。
大部分孩子和祁济先前进羊圈屋棚时看到的情况一样，就那么或蹲坐或蜷缩在原处，目光呆滞，像匍匐休息的牲口一样安静乖巧。
而有的则明显是最近才刚拐回来的，还能哭闹，虽然被半封锁了视觉听觉，但当察觉有大人的影子在前方晃动时，会本能地害怕往墙角抱团。
唯一比羊圈屋棚好的应该是卫生情况，可能是有人每天打理，味道虽说有一些，但不至于臭气熏天，毕竟这些人贩子也要窝藏在这里，祁济左右探视一番，发现管理人员并没有想象的多，总共加起来也就五六个，都是光看外表很路人很朴实的普通人。
感觉其中有两个像是已经修炼出金丹的修炼者，实力强劲，另外几个水平……反正也应该比他能打。
打还是智取？
回想一下张清约单挑沙盗的骁悍成绩，或许还真能打得过。
问题是他可没忘记，肯定和那掌柜的一样，他们给孩子们下了“人化柴”一下便能控制孩子的生死，若是打起来，一个控制不住伤及孩子可不行。
所以唯有智取。
可是，这里这么多的孩子，少说两三百个，该怎么救？
最快最稳妥的方法当然是花钱买，先买孩子，然后出来再迅速通知紫阳山派的人。
跟着青年一路穿过关押孩子的地牢区，一转弯，有几间简陋的石室，没装门，里面设有桌椅茶壶等，一看便知是用来招呼客人的。
进屋坐下，青年退了出去，不一会儿拉过来一哭哭啼啼的小胖子，七八岁左右，脸上哭得脏兮兮的。
青年：“客官您看，这都刚进的货，健康壮实着呢，绝对不会轻易生病。”
“嗯，是不错。”祁济一把拉过那小胖子，
“他我要了。外面那些，全都要，多少钱？”
“客官莫不是开玩笑呢？那些都有人预定了。”青年说罢一顿，看向祁济的眼光有些狐疑，
“客官，你买那么多干什么？人柴养着可废粮食。”
祁济立即佯怒道：“你管那么多做甚？爷不差这点儿小钱。”
“这……”
青年刚要开口，此时从外面又走进来一胡子脸汉子，急道：“老六，我不是叫你去接客人？刚才客人烧联络符告诉我他们已经在南城门外等半天了。”
“客人不是在这儿呢么……”老六一转头，
“你们、他们……”
“什么你们他们的？我们就是来买货的！”祁济一拍桌子，
“小子我可告诉你，想坐地起价敲竹杠可没门儿。”
祁济理直气壮的气势果然一下子将那两人震慑住，那两人转头对视，老六和胡子脸低声嘀咕几句，借着老六出去，留下那胡子脸接待。
胡子脸试图将小胖子拉回去，却被祁济挡住，他只好赔笑道：“二位客官，看来我们之间产生了一些误会，我兄弟初出茅庐办事不靠谱，接错客人了，原本他要接应的并不是你们，不过我也听说了，二位也确实是来买人柴的，没错吧？”
祁济将小胖子推给张清约，蛮横道：“没错，怎么着？”
胡子脸为难道：“客官，我们小店做生意也是要讲诚信的，这批新货原本是为那位客人准备的，要不这样，他若是挑剩下了，我全打对折卖给二位，全当是交个朋友，下次再有新鲜货，一定给您准备着。”
“搞什么？害我走了那么多冤枉路过来，捡别人挑剩下的？”祁济一听孩子要卖给别人，心里不禁有些急了，他得想办法快出去，然后联系紫阳山派的人过来查封这里。
祁济起身，装作很生气的样子，一手拉了小胖子，示意张清约走人。
胡子脸拦了两下，说着给打三折打两折的，祁济一心急着要走，便没工夫和那胡子脸纠缠，拉着小胖子走出石室，走得有些快了，小胖子跘了一跤摔地上，头磕在地上，牙齿摔缺了，哇哇大哭。
祁济赶紧将小胖子一把抱起来，顺手掏出手帕递给小胖子擦脸，却不料紧这一个小细节，让那胡子脸看见，他立马叫道：“你们站住！你不是买家！你是谁？！”
胡子脸这一声吼自然让整个团伙的打手们都注意到了这边，纷纷亮出兵器朝祁济这边靠拢。
祁济赶紧抱紧小胖子便撒腿狂奔：“清约兄，帮我挡一下！”
原路折返回刚才的升降梯井，一脚踹开摇升降梯的守卫，跳下去，又踹开两名护卫，这时张清约也跳了下来，一剑扫过，那两个护卫甚至来不及叫一声，同时脖颈开花，血流如注，倒地不起。
祁济微微皱眉，倒不是对这种人贩子团伙生出什么同情心，他就是本能讨厌血腥。
正准备钻矿道，这时迎面看见老六领着那两个他本该接应的客人从矿道钻出来。
那俩客人比老六这个新手警觉得多，还未探身出矿道，隐约察觉不对劲已经立马往后缩。
祁济急道：“快帮我拦住他们！”
张清约抬剑一送，剑尖刺破豆腐一般利落穿过洞口的傻老六的心脏，那老六还盯着祁济和张清约没想明白怎么回事呢，剑已经又连过他身后转身欲逃的两人，一下子便送三人一齐归西。
看着老六口中呕血断气，祁济惊讶发现这老六好像五官突然改变了些模样。
“咦？清约兄你看，他的脸。”祁济指着老六。
先前祁济无论如何也找不出这个老六有什么面部特点，只觉得五官都很模糊，但这会儿，却发现这人鼻头变宽了一些、嘴唇也增厚了一点，脸型也变方了些许，没有非常夸张，依旧算是不美不丑的大众脸，但就是变得有一些面部特征，能让人记住他的脸。
张清约：“嗯，死了，脸上的小戏法也消失了，这是他本来面貌。”
果然如此，祁济颔首，随即他注意到上面没有人追下来，便问：“清约兄，上面的人贩子……你刚才全都杀完了？”
张清约：“没错。”
祁济：“那些孩子没事吧？”
张清约摇头。
祁济：“……”靠！早知道张清约能一剑解决，他还考虑那么多演半天戏干嘛。
于是祁济放下怀里小胖子，暂时交给张清约，他自己沿着绳子攀回到上一层查看情况。
果然几条尸体横七竖八倒在走道上，这些人面孔也变得比先前更好辨认。
他又稍微巡视一圈，孩子们尚且完好无损。
犯罪团伙被张清约一下秒杀，孩子们也都没受伤，真是有惊无险，祁济松了口气，高兴地笑了笑。
事不宜迟，祁济又跳下升降梯井，和张清约一起折返至矿道入口，拜托张清约守在矿洞前，他自己则带着小胖子踅身回城，去找驻守的紫阳山派弟子。
驻守在城里的紫阳山派弟子恰巧便是今早派发张清约通缉令的那两人，两人本已在城楼里睡下，被通报的卫兵叫醒，一脸倦容出来。
祁济当然不可能将全盘真相托出，掐头去尾隐藏有关张清约的信息后，将那矿道里有隐藏人柴窝点的信息告知二人。
这二人一听人柴窝点，好几百个被下“人化柴”恶咒的小孩儿，这简直天降的大功绩啊，两人立刻来了精神，哪儿还有什么瞌睡，又因为有小胖子这个活生生的人证在，立刻相信祁济，赶紧让祁济领路，前往那条矿道。
张清约一直如约站在矿洞口，摇着新买的折扇，一副来踏青似的轻松惬意姿态，闹得两个紫阳山弟子不住好奇地打量他。
不过正事当前，二人也未多对张清约疑虑，跟着祁济沿矿道一路探查至里面。
万万没料到的是，当他们回到二楼的地牢后，放眼望去，什么都没了，人去楼空。
几百个孩子凭空消失，人贩子的尸首也不见踪影，地板上连一滴血都没留，连接待室内桌椅、墙上油灯也全都被一扫而空。
祁济：“这不可能啊，从我出来去找你们再回来，总共用时不过半个多时辰。”祁济说着在地牢石墙边到处摸索，
“密道，肯定还有密道，他们还有同伙，从内部将这里东西转移走了。”
两名紫阳山派弟子对视一眼，高个的捻符箓的手指一屈，收敛了灵力，火球变小下降，整个地牢光线暗了下来。
祁济回首看向他们，略焦急道：“二位道友信我，张、这朋友一直守在矿洞口，里面人事物却全都被调走，这里肯定有密道，我们再查探一下吧？”
矮个子道：“道友，算了吧，我们并非是不相信你，毕竟那胖小孩便已经是人证了……但若是这团伙真这么有能耐，一时辰便能将这里布置成废弃了一段时日的样子，也非我和师兄二人能应付得来。”
高个子道：“谢谢你报信，我们明日回宗门会向上面禀明此事，道友方便的话可以留个联络信息，等我们找到胖小孩家人，查办了坏人，我们会给道友递消息。”
无奈，这两名紫阳山派弟子不想立刻往下追查了，祁济于是和这两名紫阳山派弟子互通了姓名，拿到二人的联络符箓，在矿洞口和二人道了别。
等那二人一走，祁济却还不死心，又拉着张清约欲返回地牢再看看。
张清约：“小祁，我劝你别白费功夫，那里的确有密道，不过现下肯定已经被摧毁了。”
看张清约似笑非笑的表情，祁济突然道：“你该不会知道什么吧？”
张清约：“小祁，你是关心则乱。普通小孩被下了‘人化柴’恶咒，才能当成人柴。”他的咬字在“下”字上略重了一点，意味深长。
祁济一愣，想了片刻立马明白了，他惊道：“对啊，那个地牢除了看守的打手，就只有谈生意的卖家，明显只是个销售点而已。他们总部的人从密道转移走了一切，然后又销毁了密道。”
张清约：“打草惊蛇了吧。”
“……”祁济愣了片刻，随即突然又意识到，张清约明明想到了这些，却什么都不做，全程看戏。
他不禁有些迁怒，张清约若是守在地牢里，说不定就能救下孩子们了，好几百个孩子，只救下一个小胖子出来……
不，不能这么迁怒于张清约，首先，若是守在地牢里，那肯定要应对总部的人，危险倍增，其次，就算张清约守在那里，总部的人若是来得多，张清约不能一个人瞬间解决，人家依旧能轻松拿捏那些孩子生死，一个不注意也有可能鱼死网破。
他心情糟糕的主要原因还是因为本都以为胜券在握了，现在却竹篮打水，白忙活一场。
要怪也该怪他自己，做事冲动没计划，走一步看一步，全靠急智和小聪明应付场面。
祁济心情稍微平复下来，最终没对张清约说出责怨的话，他拉了拉张清约的袖子，叹息道：“清约兄，事已至此，我们都别责怪自己了，回马车吧，赶路要紧。”
张清约收起折扇：“好呀。”
此事只能暂且放下告一段落，毕竟他们也不是专门查办人柴窝点的探子，况且张清约还背负通缉令在身，快些赶回蜀中葭明峡主校，帮张清约澄清罪名才是正事。
二人继续连夜赶路，离开紫阳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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