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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第059章|有眼无珠 ...

  •   普照法师抢先赶到,扶起萧琼,欲寻耳朵接上,却已被华清风嚼烂吞入腹中,只得帮忙止血。冼夫人命兰护卫过来包扎。
      萧琼极为爱美,如今缺了右耳,嘶声怒骂:“死猴子,我必将你千刀万剐!碎尸万段!!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华清风此时张着血口,面目狰狞,形同恶鬼,惨然笑道:“女人不可信!女人不可信!当初被你欺骗,害我变成屠刀滥杀无辜!害我断了双腿生不如死!!冼太夫人,常言道:‘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华某有眼无珠,结识这种女人,算我瞎了眼!实言相告,紫霄老道,我早晚侍奉,事之如父,他却对我隐瞒秘诀,我趁这老贼不注意,下了西域奇毒,此毒无药可解,哪里还能活命!”
      李靖感觉身侧的冼夫人身体微微晃了一下。她赶紧扶住犀杖,稳住身形。
      华清风吐出口中血沫,狂笑道:“似我这般弑师之徒,早该碎尸万段。这一年来,每日蒙法师教诲,每每听懂一句,便觉罪孽又深一层。萧琼,当年你委身于我,不惜献出贞操,求我给你毒药,你也是用来弑师,哈哈哈……任凭你师父武功天下第一,也只能命丧黄泉。”
      “你……血口喷人!”萧琼被梅护卫扶着,因痛恨而浑身颤抖,转头请求冼夫人:“请太夫人给我松绑,我要杀了这个奸贼!”
      冼夫人挥杖一击。李靖完全没有看清,萧琼手上的绳索已然断裂。仅凭这一击,在场之人包括普照法师,都望尘莫及。
      萧琼脱缚,就要上前击杀华清风,冼夫人喝止:“且慢。”
      萧琼只好止步,恨恨地望着华清风。华清风哈哈大笑:“大公主要杀亲夫,华某求之不得。适才我忍不住咬掉你耳朵,只因那耳朵以前对我的情话照单全收;现今,我只想抠掉自己的眼珠,因为我早已有眼无珠!还请大公主成全。”
      冼夫人道:“华先生所犯罪责,依南越法令,不仅要挖眼,还要割耳、铰舌、劓鼻、剁手、砍足。大公主如要挖你眼珠,其它刑罚暂且搁下。只是,华先生是紫霄真人高足,南来寻求秘典,不在你眼瞎时让你瞧见真本,谅你也难心服。”说罢,从怀中取出一物,举在空中。
      李靖的心怦怦直跳,料想冼夫人手中之物,即是各方梦寐以求的《备穴秘典》!
      果然,冼夫人接着说道:“普照法师、华先生、大公主,还有李家公子,费尽心机,冒险来南,正是为了这部上古秘典。与其遮遮掩掩,不如开诚布公。诸位皆知,先夫冯太守原本是北燕王后裔,当年携带这部秘典万里渡海,在南越生根。而南越数百年未遭侵略,与此大有关联。现下我等所在之处,不过是高州藏兵洞穴一角,此类洞穴在我南越大地有数百处。一旦遇到外敌,我族军民藏身洞中,任你百万雄兵皆无用武之地,然而从洞穴出兵无异天降雄师。因而数十年来,不断有高人潜入南越欲寻得这本上古秘典,无一不是有来无回,均葬身洞穴之中。”
      华清风听到此处,忍不住颤声道:“多谢太夫人告知华某,华某若能在死前亲睹秘典,死而无憾!”华清风一生心结,全在这部秘典上,故数次上巫山,不惜以性命作赌注。潜入岭南后,不知经历了多少艰难。现下秘典就在眼前,自是如痴如狂。
      普照法师合十宣了一声佛号,沉声道:“太夫人巾帼女杰,贫僧知错了。当初,我与华施主同来,确有觊觎秘典之心,华施主更是志在必得。现在想来,痴迷技艺是空,意图复国也是空,无非欲念作怪。而太夫人心系南越万民,以秘典保境安民,虽未皈依我佛,却是人间生佛。贫僧既已明了,当听太夫人所言,不再执念。”
      冼夫人欠身道:“普照法师既已明了,老身无需赘言。李公子,你过来。”
      李靖走近冼夫人。
      冼夫人命梅护卫续燃一支火把,交到李靖手中;再将用牛皮包裹的秘典交到他手上:“请李公子为华先生照明,将这秘典让他瞧瞧。”
      李靖遵命,左手举起火把,右手托着秘典。那所谓秘典宽不及一尺,包含牛皮外套也不到半斤,托在手上轻若无物。华清风猿眼发直,死死盯着,直到李靖到了近前,他才半信半疑,伸手抓住皮套,解开,从中抽出一卷细柔的羊皮。火光之下,羊皮越拉越长,华清风双手被铁链所缚,不能伸展。李靖蹲身,及时搭手,助他展开长卷。
      萧琼也没料到冼夫人会将秘典给华清风看,好奇心被吊了起来,伤处也不似先前疼痛,但慑于冼夫人之威,不敢凑近。
      火光之下,李靖见略微变黄的羊皮上,有文字、图形,线条或粗过手指,或细若蚊足,勾画了了,极为繁杂,只是他蹲在华清风对面,无从顺势观看。华清风自知机会难得,迅速展卷,先观大貌,再看细节。而那羊皮卷似无穷无尽,越展越长,只能散在地上,而地上污秽不堪。萧琼看得直心疼,冼夫人却视若无睹。
      约莫过了一刻,冼夫人道:“华先生既已见了真本,可以放心了。普照法师是否要看?”
      普照合十道:“阿弥陀佛,秘典奇技,无非色相。贫僧不看。”
      冼夫人犀杖一顿:“华先生既饱眼福,请李公子将它烧毁。”
      华清风双手死死抓住卷端,哭道:“还请太夫人莫要毁了此卷,不然,天下再无《备穴秘典》!”
      冼夫人朝前两步,挥起犀杖,杖尖直穿散落在地的羊皮长卷。只见她稍一发力,摊了一地的长卷迅速收在杖尖。冼夫人举杖,放在李靖所持的火把上。只见长卷遇火即着,发出嗞嗞声响。在众人惊愕之际,长卷及牛皮外套,皆被冼夫人挑起燃烧,转眼化为灰烬。
      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焦糊味。众人都沉默不言。普照法师低诵佛号:“善哉!这《备穴秘典》原为战国时墨子所创,不知多少人为实现野心四处找寻,无数人为之丢掉性命。如今焚毁,绝了欲念,实属功德。”
      冼夫人道:“法师所言,正是老身所想。南越各部均已建成藏兵洞穴,虽未能尽展秘典玄奇,但足以自保。今日普照法师作个见证,还请转告江湖豪杰,莫要再为秘典白白丧命。此事已了,请法师随老身出洞。”
      说罢不再理会众人,拄杖回身,八护卫闪身让路,冼夫人在前,普照在后,鱼贯而行。李靖未经冼夫人应允,不敢擅自行动,呆立原地。萧琼略一迟疑,飞身上前。只听一声惨呼,华清风两只眼珠已被萧琼挖出,扔在地上。萧琼用力踩爆眼珠,转身快步跟在普照身后,向洞外走去。
      渐渐火光消逝,一切又恢复黑暗。华清风眼珠被挖,初时疼得惨叫连连,后来竟哈哈大笑,听得李靖汗毛倒竖。想着华清风虽心肠狠毒,毕竟遭逢毒手,如今残上加残,起了恻隐之心。于是打燃火折,点了火把插在地上,见华清风两个眼眶都在淌血,赶忙点击曲池、合谷、外关、风市、太冲、阴陵泉等穴把血止住,再从包袱中找了布巾,为他包扎。
      华清风强忍剧痛,问道:“李公子心怀善念,并未行恶杀人,冼阿英为何仍不放过你?”
      李靖道:“或许,太夫人并不真想杀死华先生,留下我来服侍。”
      华清风叹道:“枉我活了半世,先前总以为天下之人皆恶,若对己身无益,死活无人会管。然而李公子年纪轻轻,却以德报怨。谢字就不说了,华某在临死前能感知人心之善,足慰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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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冼夫人领着普照法师和萧琼,七拐八拐,开启石门,再进入秘道,直通高州府衙。厅中设了座席,冼夫人请普照法师和萧琼先行沐浴更衣,再备素宴款待。普照合十谢道:“贫僧等擅闯贵地,多有得罪,蒙太夫人宽释,已如再生,不敢再行讨扰。只是先前一起来的越清、越华二位姑娘,不知还在否?如就在高州,贫僧请求带离,还望太夫人准允。”
      冼夫人微笑道:“那是自然。不仅二位姑娘,清江文公派来的人,老身三日前已放行。阿菊,把二位姑娘请上堂来。”菊护卫出了厅堂,不多时领了越清、越华上堂。二女见了普照法师和萧琼,哭拜在地。
      普照让二女起身,当即合十告辞。冼夫人也不强留,让竹护卫拿了一个装有衣物、盘缠的包袱给越清,送四人到了门口。冼夫人看着失魂落魄的萧琼,森然道:“请大公主记得自己立下的誓言。若再踏入岭南一步,就算老身已不在人世,也会有人将你击杀!”
      萧琼不敢看她,低头跟着普照,出了大门,径往高州城外走去。
      冼夫人回到内堂,冼阿鹃坐在榻上,神情已好了很多。冼夫人唤阿梅进堂,命她向新任大首领复述地下洞穴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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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数日过去,冼阿鹃伤势痊愈。这一日清晨,冼阿鹃来到姑祖房中,下拜道:“孙女经过数日思虑,已经想清楚了,愿继承大首领之位。”
      冼夫人笑道:“在翠湖边时,已经传位给你,你已是南越大首领。只是,你仍不愿意嫁予冯盎?”
      冼阿鹃道:“冯冼联姻已有五十多年,岂能因我意愿改变?以孙女理解,冯冼联姻就是大首领,大首领就是冯冼联姻。”
      冼夫人扶杖站起,欣然笑道:“不枉姑祖疼你二十年,果然懂事了。你跟我来。”领着冼阿鹃穿过门廊,开启秘道闸门,进入一间密室,点亮烛火。
      冼阿鹃见这密室的墙上,挂着一张羊皮画卷,其间盘腿坐着一个女人,一身玄色单衣,体态婀娜。冼夫人跪拜,再令冼阿鹃跪拜,说道:“这是我俚人先师祖妹喜,约在春秋末期只身南来传艺。俚人世代以女子为首领,非是男子愚笨,而是先师祖所传功法,更适宜女子修习。俚人之所以能统驭百越,全是先师祖所传上古秘法。如今你已是大首领,姑祖每日卯时到此处,传你上乘绝学,半月即可授完。若你勤奋用功,十年之后或可比肩巫山渔女。那萧琼胆敢再来,擒她如探囊取物。”
      冼阿鹃道:“姑祖既然放了萧琼,何不连李公子也一并放出?”
      冼夫人沉下脸:“除了华清风与李靖之事,你尽可大胆处置。”
      冼阿鹃不解:“那华清风既已眼盲腿断,留他何用?”
      冼夫人道:“华清风诡诈,所言不可尽信。你不要再多问,姑祖自有计较。”
      冼阿鹃连声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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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靖在洞穴之中,双眼不能视物,深知若敢擅动,恐遭不测。于是只能苦熬。每日早晚,有人打开通道尽头孔洞,将饭食饮水的木托盘放在那里,李靖再去取来,用毕再将托盘放回原处。李靖便溺自是去远处孔洞,但华清风只能就地解决。李靖先用灰土掩盖,再寻了一块扁平的石块充作铲子将粪铲走,加之洞穴干燥,嗅觉适应气味后,并无太大感觉。闲来无事,李靖按孙思邈所传功法调息。华清风伤情逐渐转好,常对李靖自嘲:在这暗穴之中,有眼亦是无珠,一样不见光明。李靖虽仍对他没有好感,但依然照顾他饮食便溺。华清风既不说谢,也不与他多言。
      过了几天,华清风道:“李公子打坐之法极为玄奥,似乎还在普照法师之上,这是何种功夫?”
      李靖便将孙思邈传授之事讲了,随后说道:“此法若入佳境,几近龟息,不仅能安心神,还能克制欲念……”讲到“欲念”二字时,赶紧岔开,“若华先生想得安宁,在下可传与你。只是此法运行经脉包含腿足,华先生双腿已废,不知功用如何?”
      华清风道:“华某只剩半口气,还管心神安宁与否?只是你刚才说的‘欲念’能克制,不知李公子有无亲历?”
      李靖感觉面皮发烧,心想也不知要与这半死不活的猴子呆多久,于是照实说了。原本,他以为华清风会哂笑几声,不料华清风“啊呀”一声:“如此说来,萧琼强迫你服下了西域毒丸?”
      李靖又将萧琼强迫服药之事说了一遍。华清风扯动铁链,双拳直砸脑门,悔道:“罪孽!罪孽!李公子,此事皆因我而起,你且听我细细说来。”
      原来,当年华清风远赴西域,寻找一种千年不锈的玄铁,为铸造机关消息中的轴心、锁钥、巧簧等精巧耐用部件所用。在昆仑雪山,偶遇番僧宝象法王。法王待他如上宾,提出以机关消息之术换取玄铁,另外赠送三粒稀世剧毒药丸。后来,华清风用一粒毒害师父紫霄真人,另外两粒被萧琼软磨硬泡且献身拿去。萧琼用一粒弑师,还剩一粒。听李靖描述,萧琼本就欲胁迫李靖就范,却声称有续命解药,本就是虚妄之言。
      李靖顿时慌了神。华清风道:“都怪我当年被□□所迷,信了这贱人!不过这药毒性缓慢,先前全无迹象,半年之后才逐渐乏力……那贱人的师父巫山织女,正是中毒后一年才暴毙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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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第059章|有眼无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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