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桃花》酒美梅香

5、第5章

　　半夜万籁俱静之时，耳边突然响起陌生的声音，是个人都会被吓到吧。

　　温莹瞪圆了眼睛，惊恐之下一时说不出话，好一会儿才缓过气儿来。

　　对方见她呆住了，便又道：“难道是吓坏了？”似是在自言自语。

　　“你是谁？你在哪？”温莹环顾四周并没有看到人影。

　　“我在外面，上面，噢，我隐身了，忘了这个了。等一下啊，我这就下去。”
　　下一刻，温莹窗外就站了个笑吟吟的温婉丽人。

　　也不知是否因着月光的缘故，温莹觉得她整个人似乎都在发光。脸若白得发光也就罢了，衣服怎么似乎也有微光闪过？

　　想到这人是突然出声，又突然现身，难道是话本中常说的那种有非凡手段的奇人？身上用了什么非凡手段？

　　温莹谨慎地打量着对方，对方竟也笑吟吟地由着她，还提起裙摆转了一圈，然后看向温莹，抬眉道：“怎么样？可看出什么来了？”

　　真是个奇怪的人。但不像有恶意的样子。

　　温莹稍稍放心一点儿，开始直接询问：“你是何人？来此有何贵干？”

　　“我是个修士，道号玄和。你可能不知道修士是什么，以后有机会再解释给你听。我前一段时间来到京都，从上边路过这里的时候，冥冥中有所感应，然后把贺家调查了一下，然后觉得让我有所感应的可能是你。”

　　她边说话边打量温莹的卧室，也不知道在看什么。鉴于她很快便收回目光，温莹便没斥责她无礼。

　　“今天我只是随处逛逛，然后又路过这里，正好发现了有美人对窗落泪，就忍不住出声了。当然，就算没今天的事，我迟早也要来找你的。”

　　“找我？因为你那什么感应？”温莹问道。

　　“对啊。你可能觉得荒谬，但是对我这种人来说，感应是很重要的。用你能听懂的话来说，大概就类似于老天给了指示。”这个自称“玄和”的人说着伸出右手食指往天上指了指。

　　温莹好奇问道：“那你找我是要做什么？你看着似是有非凡手段，应该很厉害吧，我就是个普通人，还能为你做什么不成？”

　　“这个嘛，稍后再说。今晚夜色不错，我带你出去看看吧。”

　　温莹只觉得玄和对着她衣袖一挥，她身上便多了件披风，把她兜头罩住，然后再衣袖一挥，等温莹回过神她就在天上了。放眼望去，看下方院子的轮廓，加上正房一侧亮着灯光的屋子，似乎正是她所住的正院。这眨眼间的上下内外变换，温莹好歹忍住了没叫出声。

　　还有，脚下似是踩着一片云朵？

　　见她捂着嘴低头看脚下，一副震惊不已的样子，玄和颇觉有趣，每次带人到上面来，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反应，她都看不厌的。

　　玄和好笑地摇摇头，跟温莹解释道：“那是个云朵形的法器，是人造出来的东西，用点修士的手段就飘起来了，不是云朵哦。我带你从地上到空中也是用了修士的手段。以后有机会再跟你细说。”

　　说到这里，她又是衣袖一挥，然后云朵上多了一个人！

　　你那衣袖一挥是什么本事？！还能大变活人不成！温莹差点脱口而出。同时不忘抓紧披风，免得露出什么。早知道还有别人，出来前就好好收拾一下穿戴了，好在自己依窗看景的时候穿了中衣。不过，玄和拿的这件披风把人罩得很严实，倒也无碍。难怪她刚才打量温莹的卧室，拿出来的可不就是温莹早上请安的路上穿的披风么。

　　她虽然没说出来，但眼睛里表达出惊讶了。玄和便笑着解释道：“这是我的同伴，姓崔。他一直在这里的。只是为免有眼神奇好的人突然往天上望，然后看到这里，所以给他隐身了。这会儿我解开了阵法，你就看见他了。”

　　那崔公子看上去顶多弱冠之年，容貌俊雅，气质温润，身材挺拔。他冲温莹点了点头，便转过身自顾自坐在他原来的地方不动了。似是在欣赏夜景。

　　温莹这才注意到，云朵的一侧有一张矮茶桌，两片蒲团。茶桌上有茶水，也有点心。想来玄和之前说的“随处逛逛”不是骗人的。

　　玄和再次衣袖一挥，云朵上立即就多了一张矮茶桌，两片蒲团，桌上有茶壶、茶杯和点心。

　　她这个“衣袖一挥”的本事实在是神奇。温莹好奇得很，奈何两人不熟，也不好问。只能试试问别的：“你之前说过随处逛逛便到了这里，你经常随处逛逛吗？”

　　至于云朵上的另一个人，安静得像不存在似的。温莹便暂且当他不存在。

　　玄和一手支着下巴回道：“是啊。这世上的人和事总是在变化的，天地之间有些玄而又玄的东西也是在变化的。在不同的时间去看说不定会有什么发现，于我的功法有益。我又有大把的时间，有空就会出来看看。好了，接下来先欣赏一会儿夜色。”

　　只见她抬起一只手，手指动了动，除此之外再无动作，云朵便移动了起来。但是，云朵也没有往上飘，只是略高出房屋一些罢了，若有两层及以上的建筑，说不定还会撞到。

　　云朵飘得会不会太低了点儿。我看向玄和，还没开口，她便解释到：“我们先在低处转转，看看夜间有什么人间烟火。遇到高楼处再往上走。放心，隐身了的。我们看得到别人，别人看不到我们。”

　　“知道了。多谢仙人解惑。”温莹站起来行了个福礼。玄和温和亲切，自己也不能视人家的友好为无物，况且人家还给了自己这么难得的天上夜游机会。

　　“别客气。也别叫仙人了。我就是个小修士，离仙人还远着呢。我名下有个道观，名叫青云观，你随着大家叫我‘观主’好了。”

　　“好的，玄和观主。”

　　“真是个守礼的丫头。你自己取用茶水和点心，我忙自己的了。” 玄和微微一笑便不再说话，而是闭目盘腿坐在那里。

　　真是奇怪的人。明明她自己看着年龄也不大，竟然开口叫自己“丫头”，仿佛她是个年长者似的。温莹在心里偷偷嘀咕。

　　看玄和的样子，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个“忙”法。温莹不敢打扰。瞄了眼那位姓崔的公子，发现他还是那副安静的样子坐在那里，也没有往这边看，似是沉浸在夜景上了。温莹便不再顾虑，开始专心享受这百年难遇一次的天上夜游。

　　云朵的速度比缓慢行走的马车略快些。起先前进的方向是皇城方向，贺家住在内城，一路过去先看到的是一些同贺家一样或更显贵的大户，一户之内总有几处亮着灯。大致能看到里面的情形，或是有人在读书，或是有官员在伏案办公，或是下人在守夜，也有人仍在宴饮。

　　引起温莹注意的是，在好几户人家有女子在这时候还凑在灯前埋头绣东西。这些可是大户人家呢。观那些院子的大小，像是不受宠的人住的。大概或是不受宠的姑娘，或是妾室吧，绣的东西要么用来走人情，要么想法子拿出去卖了换钱。

　　温莹倒是知道有的大户人家会有些阴私。但是，今夜她心绪起伏，直接看到这些又有不同的感受。就像玄和今晚对她说的第一句话，比起很多人，她确实已经算是好命了。至少她在钱财上不用发愁。

　　过了一会儿，云朵突然往上移了移。原来是到了一处雕梁画栋、轩昂壮丽、气势恢宏的地方。那里不止室内透出灯光，就是外面廊道、庭院都灯光辉煌的。这处院子的规格和之前看到的那些很是不同，正房面阔好多间，看着总比贺家正院正房的一倍还大，进深也是如此。院子里四处都站有下人，院外还有不少护卫。不知道是哪个王公之家。

　　温莹正疑惑间，便听到旁边的玄和道：“皇帝还没歇着呢。不知道是在陪美人还是在批折子。你见过皇帝吗？要不要去看看？”

　　温莹赶紧摇头，并道：“参加宫中宴会的时候远远见过。不去看了，不去看了。”开玩笑，偷瞄一下普通人，她还能安慰自己那只是看一眼，若有失礼的地方自己赶紧扭过头就是。对皇上，温莹还是不敢冒犯的。就怕今天偷看了，她改天见到皇帝会忍不住露出端倪。

　　玄和见她抗拒，也没有坚持，而是道：“也罢。咱们这就换个方向。”

　　她的话刚落下，云朵便转了个弯，向来时的方向去了，这次先是往上飞了一段，才又继续往前飘。

　　更高处能感觉到明显的凉风拂面，还好温莹穿了披风，倒不至于觉得冷。

　　这时候再看下面的房子，一个个要么成了一个黑点，要么就成了巴掌大的黑块。一个又一个，一片又一片，在月色下朦朦胧胧，仿佛大大小小的未知生物，伏卧在那里蓄势待发。温莹突然感觉到了巨大的恐惧，只觉得冷汗爬上脊背，手脚开始变得冰凉。

　　这些黑点和黑块困住了多少人的一生啊。而她即将成为其中一个。

　　巴掌大的宅院，乏善可陈的一生。

　　玄和发现温莹开始发抖，连忙把手探向她的额头，并道：“怎么发抖了？可是冷着了？”

　　温莹眼神茫然地看着下面，听到玄和的问话也只是反射性地摇摇头，心神竟还未归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