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他太不靠谱》大唐锦鲤

13、翩然而离去

　　林清承有一个秘密。

　　她不像世间大部分女子一样喜欢男子，她喜欢的是女子。

　　小时候她与母亲私下说过此事。

　　母亲愣怔地看她，最终叹了一口气：“世间女子哪有不嫁给男子的……不过还好，囡囡还没有心悦之人。”

　　她亦以为然，觉得自己颇有些杞人忧天。没有心悦之人，嫁给谁其实都一样。

　　直到十六岁那年，她初见栖寒光。

　　当时，母亲病重，眼看着时日无多，父亲虽颇有钱财却早已看她们母女不顺心，从未关心，只成日里去姨娘房中，企盼着自己老蚌生珠，得个儿子。母亲失宠，下人们自然怠慢，最后竟是连母亲喝的药都被克扣。林清承无法，只能自己偷溜着上街为母亲买药。

　　她好不容易买齐了药，回去的路上却遇到了一群恶霸流氓。

　　怀中药材散了一地，自己也即将被他们拖进巷子里。

　　围观的人们同情兼畏惧地看着他们，眼底又似乎藏了些许阴暗的兴奋。

　　——毕竟那伙流氓行事放荡，也许当着他们的面就能掏枪上阵呢。

　　人们拥挤来拥挤去，渐渐踩烂了她为母亲买的药材。

　　她终于有些绝望，近乎自暴自弃不想再挣扎了，却忽地见一道红色倩影飘来，一脚踹翻抓着她的流氓，拔剑出鞘，很快威慑走他们。

　　而后却温和地朝自己伸出手，将她彻底拉出这次泥潭。

　　惊鸿一瞥，一见倾心。

　　林清承那时，终于明白了话本中的这些话并非夸张。

　　她怔怔地被栖寒光拉到算命铺子前，听见她问，你可有所求？

　　她想起病重在床的母亲，那是世界上唯一还会爱她的亲人了，她害怕母亲活不过这个月。

　　可小神仙却告诉她，母亲会活过这个月，甚至今后一直健健康康。

　　那是小神仙唯一一次算错了命。

　　却安慰到了当时惊慌失措的自己。

　　让她有勇气能再次去买齐药材，回家为母亲煎药，陪母亲度过生命最后一段时光。

　　再后来，母亲仙逝，她实在感到痛苦，忍不住去找小神仙。

　　她其实发现小神仙那天有一些心不在焉，但小神仙听到她的遭遇，还是认认真真陪她度过了一天。

　　后来更是请她回家住了半个月。

　　这半个月里，小神仙每天都请她吃很丰盛的食物。她吃着这些东西，似乎感觉到自己五感越来越敏感，终于有一天，她晚上似乎一点也不困了，却发现小神仙没有睡觉。

　　她起身偷偷从房间窗户向外看去，看到了小院中小神仙正盘腿而坐，手上结印，周身有点点绿光涌动。

　　原来，小神仙真的是神仙。

　　原来，真的有神仙会眷顾她这个已经一无所靠的孤女。

　　再后来，她去了相府。

　　虽然成了相府千金，她却觉得自己与相府格格不入，亲生父母并不爱她。他们更喜欢那个陪伴了他们十几年的假千金。

　　他们甚至完全不告诉自己，就已经定下了她和表哥的婚事。

　　她不能嫁给表哥。

　　她不能嫁给任何一个男子。

　　因为她已经有了心悦之人。

　　她下定决心，做了这辈子最大胆的选择。

　　她逃婚了。

　　再次见到小神仙，小神仙果然还是一贯的宽容和温柔。但小神仙却告诉她，她的表哥，一个凡人，竟然曾经与她两情相悦。

　　她瞬间脸色苍白。

　　凡人如何配得上小神仙？！

　　好在小神仙似乎准备与他决裂。

　　她目送小神仙远去，心底其实暗藏了一份窃喜和希冀。

　　转过身去，却看到了一位仙气飘飘的白衣男子。

　　他自称是小神仙的师父，说她有仙缘。

　　她眼中燃起希望，看着他问：“我也能成为小神仙这样的神仙吗？”

　　小神仙的师父不答，只伸出手在虚空一点。她立刻感觉到身体一轻，一直隐约有些异动的经脉被彻底打通，体内似乎有什么在缓缓流动。

　　她若有所感，摊开手，一簇火花乍然出现在掌心。

　　她惊喜不已地抬头。

　　白衣仙人垂眸看她，淡淡道：“去吧。”

　　……

　　林清承再次感受了一□□内微弱的灵力，再次深吸一口气，转向栖寒光，更加坚定和郑重：“小神仙姐姐，我喜欢你。”

　　如今我也已经踏入仙途，终于可以告诉你这句话了。

　　她很快忍不住垂眸，喃喃：“不需要你接受的，小神仙姐姐。我只是想告诉你你很好，我很爱你。”

　　书房寂静了几瞬。

　　君倦雪很快面上震惊，失声喊道：“林清承，你在说什么？”

　　他惊疑不定地看着她们：“你们都是女子！你还是我的未婚妻！”

　　“女子又如何？”

　　栖寒光从最初的惊愣中回过神来，不再理会君倦雪，只看着林清承，慢慢斟酌道：“清承，我听说有一部分女子确实喜欢女子而不是喜欢男子，你既然是这样的女子，就不要嫁给任何男子痛苦一生了。你有自己生活要去过，如果你身不由己，我也会尽力去帮你。只是……”

　　“很遗憾地告诉你，我对你没有任何情意。至少现在没有。所以只能拒绝你。”

　　林清承怔怔地望着她，慢慢松开她的手。

　　虽然在意料之中，但……

　　林清承感到脸上似乎有温热的液体划过，她听到自己发出一点短促的声音：“好。”

　　再说不出半点其他的话来。

　　她抬手抹了抹眼角，似乎也被自己的泪水惊到，忽地转身，跑出了书房。

　　像她来时一样迅速。

　　栖寒光有些心累地叹了口气，抱剑也准备离开。

　　没分给君倦雪半点眼神。

　　君倦雪见她这样，心中大恸，声音都有些颤抖：“寒光，你真的要和我决裂吗？”

　　栖寒光闻言看他，目光淡然：“是。”

　　“为什么？！”

　　君倦雪此时已经顾不得任何形象，哪怕显得他像个怨夫，他也忍不住开始控诉：“为什么？寒光，难道我们练剑，我们一起策马同游的时光都是假的吗？难道你不想和我相守吗？难道……你已经半点都不爱我了吗？”

　　栖寒光看他半晌，一针见血：“你的意思是，让我为了你那点可笑的爱，委屈自己做妾？”

　　“你只是个算命的江湖女子，又此生无后，做妾委屈你吗？我说了此生只会爱你一人，你为什么不能为我考虑一下……”

　　栖寒光简直要气笑了：“君倦雪，原来在你心中，我做你的妾也是高攀？我告诉你，别说你还没连中三元，就算是你已经是本朝权相，我现在也看不上做你妻子，更别提妾位！”

　　说到最后，她几乎声色俱厉：“我奉劝你今后好自为之，如若再纠缠，休怪我不客气！”

　　话毕，她便提剑大步走出书房。

　　徒留君倦雪颓然坐在椅上，失魂落魄。

　　他双目失神地看着面前的纸。

　　白纸染墨，自当弃之。

　　.

　　栖寒光慢慢走在君府中。

　　她颇感有些世事无常。

　　一个时辰前，她还在满心欢喜和期盼地送信给君倦雪，表达自己的相思之情，希望能得到回应。

　　而现在，一场决裂过去，只余失望和痛苦。

　　她还觉得很累。

　　栖寒光看着面前高大的围墙，叹了口气，不是很想用灵力，干脆徒手慢慢爬上去。

　　待坐在墙上，喘了口气，栖寒光下意识抬眼，忽地一顿。

　　正是十六月夜，天边一轮明月高悬，清晖漫洒人间。

　　有一人一身白衣，白发如雪，眉心一点朱砂，遥遥从天边御剑而至。

　　栖寒光屏住呼吸。

　　月色皎然，天地空寂，仙君踏月而来。

　　楼观星来到她面前，伸手轻声道：“光崽，我们回家。”

　　栖寒光看向他。

　　楼观星面色温和，眸底蕴笑，正专注地望进她的眼睛。

　　好似不论她做出什么事情，他都会这样一如既往地包容，告诉她一起回家。

　　“师父！”栖寒光猛地站起，踏上他的剑，张开双臂紧紧抱住他。

　　“师父，”她心中五味杂陈，似有无数话想说，却最终还是只道，“师父……”

　　声音竟忍不住有些哽咽。

　　这短短一个时辰，从期待，到震惊、愤怒，再到彻底失望，她都尝了个遍。

　　期间还撑着精神鼓励安慰和拒绝林清承。

　　她真的累了。

　　栖寒光忍不住将头埋进师父怀里。

　　感受到栖寒光抱住自己，楼观星身体微微一僵。

　　这还是光崽……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抱他。

　　他垂眸看着怀中的红衣女子，眼底浮现些许心疼和怜惜。

　　虽然早已看到这样的结局，但光崽何时不是活泼开朗、热烈奔放的样子？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委屈？！

　　他缓缓收紧怀抱，轻拍她的背。

　　良久，楼观星抬眸看向书房方向，看着正跌跌撞撞跑出来的君倦雪，眸色冰冷森然。

　　君倦雪跑出书房，发现栖寒光早已不知何处去了。他如无头的苍蝇惊慌失措找了半晌，来到庭院。

　　君府庭院深深，在夜色的映衬下更加幽暗。他四下顾看，也顾不得会不会吵醒母亲，开始喊：“寒光！”

　　声音嘶哑，语气绝望。

　　佳人无踪。

　　君倦雪于仓皇无措间抬头，目光忽然一顿，住了声。

　　不远处的君府围墙上，白衣男子抱着红衣女子站在剑上，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看到他发现了他们，白衣男子垂首在怀中人耳边说了句什么，便抱着她转身，御剑翩然而去。

　　君倦雪瞪大眼，彻底愣住。

　　修士？

　　他们竟是修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