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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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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间,雨势并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反而下的更大了,致使整个上京都处在湿沉的朦胧中。
一夜过去,大雨终于停了,天色将亮,南阳公主府内寂静无声,预料中的危险并没有出现,这让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来。
就在知情人惶惶不安也暗暗庆幸的时候,一道惊雷炸起,打得所有人措手不及。
林宗余死了。
林家一百多口人被人发现全部惨死家中,最小的稚子还安睡在摇篮中就被一剑插进心脏,林宗余本人衣衫半敞地横在床榻上,满面鲜血,死不瞑目。
“爱卿弃暗投明,有从龙之功,虽有贪财之嫌,却也不能死的不明不白。”
得知此事的皇帝悲愤交加,以手抚面难掩悲痛,即刻宣大理寺卿王从介觐见,下令彻查此事,必须赶在春闱前将背后主使捉拿归案。
查案的第一步应是封锁消息,防止有心之人从中作梗谋取利益。
然而似乎早有预谋,不足半日,此事便被传得沸沸扬扬,酒楼客栈里全是想替林宗余查明真相的学子。
他们刚到上京,就面临忠义之人受到残害。
“林大人曾经乃是瑞王的部下,他为了拥护明主登位,即使是被后人冠以‘不忠不义’的恶名,也义无反顾地独行其道。”
“诸位,我们熟读圣贤书,孔圣人曾言当仁不让,如今忠志之士死不瞑目,我们适逢其时,若袖手旁观,可谓天理不容。”
许文生站在酒馆二楼,将手中的诗集高高扬起,他陈词激昂,激起一片叫好声。
“兄台所言极是,面对此等穷凶极恶之事,倘若我们置之不理,后人又将如何看待我们。”
“确实如此。”
有人不禁问道:“那依兄台之见,该当何如?”
许文生轻咳一声,似乎就等这句话,他目光灼灼:“衙前击鼓。”
此话一出,谈论声霎时停下,像是一盆烧得正旺的碳火被泼了瓢冷水,那些个喊得很大声的人都变成了锯嘴的葫芦,憋不出话来。
“这……”
人群中有人开始退缩,毕竟若是真的如他所言去做,便是牵扯进此事之中,贼人还未被抓获,倘若他们因此恼羞成怒,岂不将自身性命搭了进去。
许文生怒其不争,他爬上护杆,将手中的纸页甩了出去,下面的人伸手接住,只见上面赫然落笔“除贼安良”四个大字。
他高喊倒:“余将身先士卒,且看明日午时,上公堂。”
原他手中拿的不是诗集,人们议论纷纷,直至站出一个人。
那人一身粗布衣裳掩不住的身骨□□,他手中拿宣纸,目光如炬:“吾与兄台共进退。”
于是将纸铺于桌面,落笔写下自己的名字,一套下来行云流水。
人群受此感染,越来越多的人站出来,在那张纸上写字画押。
而这样的景象在京城的各个酒馆皆在上演。
魏灵休激动不已,他原是随便找了个地方落脚吃饭,不曾想遇到了如此正义之举,便准备跻身上前。
正当他跃跃欲试之时,一只宽厚的手握住了自己的小臂,将他拉出酒馆。
“刘兄?”
魏灵休有些疑惑,却是没有挣扎,任由他拉着自己来到了街道上。
直到确定里面人听不到后,刘布诚方才松开手。
“这是为何?”
魏灵休摇着脑袋东张西望,并没有什么奇异的地方,他有些摸不着头脑,便望向了始作俑者。
刘布诚目光沉沉,他望向饭馆里正情绪高涨的读书人,他们拥挤着那张宣纸上写下自己的名字,殊不知前方是怎样的大网正等着他们。
尽管今世已经成功远离他们,但他背后仍是浮起一层薄汗,前世深陷泥泞不得解脱的恐惧感笼罩在心头,半晌,他收回视线,吐出一口浊气,重新将视线落到眼前人身上。
“别去。”
他的眼神太过沉重,魏灵休有些不适,但还是僵着脖子点了点头。
见魏灵休听进自己的话,他没有多做解释,二人沉默着一同回了旅馆。
街角的暗巷里停着辆马车,在刘布诚二人走后,一只修长的手指挑开车帘,露出半张脸,昏暗的浮光中,仍能窥见几分倾城之姿。
那人遥遥望着前方的饭馆,半刻后出声:“回罢。”
沙哑散漫的嗓音从容不迫,却隐隐听出几分快意。
此时的饭馆内已经沉寂下来,人们写下自己的名字后相继离开,赵宜兴收好纸,正巧与从二楼下来的许文生碰面,将纸交给他后,转身离开此地。
“真是的……”
魏灵休着急忙慌地往回走,刚刚他回到旅馆,一摸口袋发现拓有自己名字的身份牌丢了,这事可大可小,为了不造成麻烦,于是原路返回寻找。
原本刘布诚放心不下自己,二人决定结伴前往,结果就在即将出门时被突然出现的店小二碰了一身饭汤。
魏灵休自觉没什么好担心的,便让他回房换衣服,自己独自前往。
就这般巧合,原本错过的许魏二人,现下又碰面了。
许文生眼尖地瞧见魏灵休,激动地招了招手。
“魏兄,这里。”
魏灵休前有刘布诚提醒,现下看见许文生,总感觉他哪哪都不对劲,明明二人只是点头之交,如此熟稔的姿态又是如何。
他原本想就此离开,但眼下众目睽睽,直接下了许文生的面子,叫外人如何看待自己,更何况前不久许文生一通畅快的煽动,已经吸引了不少追随者,眼下自己只不过犹豫了一小会儿,人群中便已有人窃窃私语,眼神不善地看着自己。
自己倒是无妨,可一想到随同自己一同进京的刘布诚,转身离开的动作又有些犹豫,难道那个原本就沉默寡言的小子,又要因为自己受人冷眼吗?
心中叹了口气,看来回去免不了被刘布诚一通数落了,魏灵休缓缓上前,垂眸思索着对策。
待魏灵休走进后,许文生一把抓住他的胳臂,这可把他下了一跳,急忙想要甩开,却发现怎么也挣脱不了。
他有些绝望地望向许文生,明亮的眼睛里此时一片委屈:“你到底想怎样啊?”
许文生呵呵一笑,他松开手:“魏兄这是何意,在下只不过是听听你对此事的看法罢了。”
虽然是笑着,他另一手却早早将笔蘸好墨水,只待魏灵休接过落笔了。
这分明是胁迫!
可若是不留下姓名,怕是无法全身而退了,咬了咬牙,魏灵休伸手借过笔。
正当他要落笔时,一只粗粝的手拽住自己,下一刻从自己手中夺过了笔,扔了回去。
墨水在空中扬起一道弧度,许文生一时躲闪不及,被砸了面中,那张原本秀气可观的面庞霎时留下黑迹,布衣上也落了几点墨痕。
他表情狰狞了一瞬,接着又恢复原样,仿佛那只是魏灵休眼花了。
“刘兄!”他似乎极为不解,“你这是何意?”
刘布诚抿了抿唇,渐渐平缓由于疾步而剧烈起伏的胸膛,他面无表情地望着许文生,留下一句:
“我不吃你这一套。”
便推开人群牵着魏灵休走了。
“刘兄不怕被后人耻笑吗?”身后传来许文生有些气急败坏的威胁。
魏灵休想要回头看看,奈何刘布诚走得太快了,没有得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