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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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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
“客官们来瞧瞧啊，新出的胭脂。”
“哎——我这可是宫里娘娘们用的布匹呢。”
繁华的街道上，小贩的招呼声此起彼伏，是一番热闹景象，其中，一辆不起眼的马车缓缓驶向尚书府。
车内坐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身着一身淡绿色衣裳，淡雅朴素，袖口绣着白玉兰。面容娇俏，又生了一双瑞凤眼，本该盛气凌人，可抬眸看来，眼中却是一片被佛禅养成的平静，就成了眉眼不显倾城色，心端自持济世心。
身旁的春依悄悄地揪起帘子的一角，扑闪着眼睛往外看，惊奇地感叹道：“小姐，这里的街道比弦川要大上好多啊。”
尚书府原本是御史居住地，御史官职权大位低，便修建在这市井繁杂之地，而当今尚书燕修竹正是由御史升上来的，他谢绝了皇帝另赐居所的旨意，坊间传闻是纪念已去世的夫人。
燕晗清指尖挑起帘子，将外面的景象尽收眼底，本是事事好奇的年纪，眼中却波澜不惊。
她放下帘子，不紧不慢朝春依问道：“外祖母叮嘱你的话都还记得？”
“记得记得。”邀功似的，春依一股脑地将大小规矩道出。
点了点头，燕晗清没再言语。
马车外热闹非凡，各种吆喝声入耳，百姓安居乐业，充满了鲜活之感。
吱呀——
终于停了下来，尚书府到了。
燕晗清被春依扶着下了马车，抬头看了眼尚书府的牌匾，幼时时常梦见的归家场景终于再现，面容上却是一片平静。
立定后略微整理下衣衫，静静地等候着。
春依上前与护卫交代：“麻烦通传弦川李氏燕晗清到了。”
此时府内。
一位娇美的妇人姿态随意地倚坐在高堂上，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上的玉珠，听着底下人的汇报。
“已经等了有一会儿了，举止上并没有什么差错。”翠萍垂眸轻言，“只不过…小厮传话来，她自称弦川李氏。”
薛夫人头都没抬，摆了摆手让她退了下去。
守在一旁的翠竹沉吟片刻，近身问到：“要请小姐提前回来吗。”
收起散漫的姿态，她端坐身姿，淡淡道：“让她们进来吧，等太久容易让人看笑话。”
那就是不必的意思，明白过来，翠竹躬身出了房间去了前门。
此时的街道正是百姓多的时辰。
周围路过的布衣议论纷纷，隐约听见几声庶女的称呼，燕晗清仍旧不咸不淡地等待着，没有做出不妥当的行为。
一道格外冒犯的目光投来，实在难以忽视，她微微抬眸望向来处。
就见不远处的酒楼上，一群衣着亮丽的少年正嬉打笑闹，一个生的唇红齿白的蓝衣纨绔一脸挑衅地看着她。
见自己注意过来，神色还颇为不满，举起拳头装腔作势地挥了挥。
燕晗清收回视线，脑海里过了一遍世家子弟的年岁样貌。
薛守明，定国公府嫡子，如今父亲继弦薛夫人的亲侄子，怪不得看见自己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面前的大门被推开，她的思绪被拉回。
翠竹跨出大门，走到燕晗清身旁屈身行了一礼，道：“姑娘一路辛苦了，请随我来吧。”
说着便叫身后的仆从来接她们的行李，却不料春依错身让开他们。
翠竹不解，燕晗清适时作出解释：“家中规矩，还请见谅。”
点了点头，翠竹转身进府带路。
“夫人前些日子病了，身子骨正是孱弱的时候，大夫交代要多加休息。”翠竹说到：“刚刚不赶巧正在午睡，我等不敢贸然打扰，并非有意晾着姑娘。”
路过一个凉亭，她指了指不远处的主屋，低眉说到：“夫人一醒，听言姑娘来了，就急忙派人前来迎接。”
燕晗清点了点头，低眉顺眼：“劳烦夫人记挂。”
进入里屋，便看见一位端庄的贵妇人坐在首位，眉眼间略见几分憔悴，瞧见了自己，一阵欣喜又涌上眉梢，神态活络，一颦一笑皆是风华，眼中是一副心疼模样，无端的让人心生好感。
她起身上前，轻轻地打量着燕晗清的样貌，抚了抚她的衣肩，又牵起她的手来，看见手中的薄茧，竟慢慢红了眼眶。
燕晗清垂眸，既作这般姿态，未进门前的敲打难道不是下马威？
薛夫人牵着她坐下，翠萍端了一壶茶和盘点心水果上来。
“我虽不是生你的人，但你亦可唤我声母亲。”她轻言道。
燕晗清识礼数，即刻起身行礼改称呼。
这举措换来薛夫人笑眼盈盈，取下手腕上的玉镯塞到她的手中。
燕晗清作惶恐状，急忙拒绝。
“哎，并不是什么值钱的器件，你初来乍到若不作表示，院里的下人会以为我轻视了你。”说着又拍了怕她的手背，眼中满是疼惜，“你是修竹的女儿，如有人欺负你，尽管向我报来。”
燕晗清眨了眨眼，垂眸不语。
薛夫人继续交代：“房间早已收拾妥当，待你父亲下朝回来，一家人去瞧瞧。”
一次性说这么多话，她眉眼间的郁色更加深重，蹙着眉偏头咳嗽起来。
翠竹一等急忙上前安抚。
朝他们摆了摆手，她招呼人先带燕晗清下去休息。
“本欲与你多亲近亲近，奈何身体不顶事，咳咳……”
燕晗清条件反射般的起身上前，走到一半又停了下来。
翠竹注意到她，忙劝她先和仆人下去：“不打紧的，姑娘不要担心，夫人休息片刻即可。”
半推半搡间，她只好随仆从去了住处。
“姑娘，这里便是醉书轩了。”引路的婢女将她们带到了一处小院，就准备退下。
春依上前一步将一个荷包塞进她的手中，道：“劳烦了。”
那丫头却像是受了惊吓一般，连连摆手，“奴婢分内之事，不敢受禄。”
说完便急着跑了，徒留下春依在原地傻眼。
燕晗清收回视线，牵了牵她的衣袖使她回神，“先进来再说。”
此时主屋内，薛夫人倚在桌前，面上一片白，翠萍轻轻地按压着她的颞部。
刚刚给燕晗清她们带路的奴婢正跪在下方，抖着身子，嗫嚅地说着：“奴婢没敢要，急忙回来了。”
薛夫人拿着一只绣着梅的帕子，捂着嘴闷咳了两声，翠萍急忙帮她顺气。
她摆了摆手，叹了口气：“这么慌张做什么，又没犯规矩。”直接让她退下了。
翠萍站在一旁，待那丫头离开后，不解地问：“夫人为什么把自己的嫁妆送给她呢？这未免□□重了。”
翠竹正将香置在隔火片上，闻言道：“少说几句吧，夫人这么做自然有夫人的道理。”
薛夫人执起茶盏，轻抿了一口：“那不过是做给旁人看的，是不是嫁妆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又是为何？”翠萍不明白，转头看向翠竹。
翠竹摇了摇头，徒留她在那里思索。
调整片刻，薛夫人心肺舒畅了不少，于是撑着翠萍的手慢慢起身。
“人话听得懂，举止也合礼，是个聪明姑娘，不做出什么闹心的动作来。”她走到窗户前往外看去，树上的喜鹊叫的正欢，“尚书府养几个闲人还是不成问题的。”
醉书轩。
燕晗清在院内四处走了走，这里虽没有什么大的变化，一些细节却早已与幼时离家时不一样了，话说睹物思人，看见熟悉的场景，不由就念起了母亲。
那时父母尚未和离，母亲的行为却已出现怪状，常常一个人坐在院里的桂花树下，嘴里念叨着旁人听不懂的乱语。
父亲又忙于政事，往往忽略她们母女二人，待发觉时，母亲的神智早已模糊不清。
祖父母知晓此事后，从千里之外的弦川赶来京都和离，带走了母亲和她。
不过一年，母亲去世，京都传来父亲续娶了定国公的女儿薛氏的消息。
薛氏原本下嫁给了一位将军，后来那人在大胤伐北戎时战死，只留下她和一个与燕晗清一般大的女儿。
如今十多年过去，薛氏又为父亲生下嫡子，一家人和和美美，为何苦将自己召来呢。
她本以为自己会在弦川嫁人，从此相夫教子，奈何父亲求旨让她回京，办及笄之礼。
分明是回到昔日的家，却是寄人篱下。
天色正好，一片叶子落在了她的肩上，她取下来，抬头望着那棵桂花树，现在是初春，绿叶悠悠，花未开一朵，却仍分外惹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