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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让人认贼作父 ...

  •   朝会散,燕灵真和楚芒一同吃过早膳,随后楚芒去了御书房批折子,燕灵真有些疲倦打算先回宫凤仪态殿休息。
      谁料,随着一声凄厉的尖叫,廊前拐弯处猛地有一道黑影急速窜来,扑向燕灵真。
      燕灵真略一吃惊,身体已下意识地向后退开两步,随行的宫人们急忙上前去挡。
      霎时,哎呦声四起,那道黑影也被拦截下来,是个发髻凌乱的癫婆。
      燕灵真示意宫人将其抓捕,对方抬头就朝她吐口唾沫,好在燕灵真躲得快,不然这身华贵的新衣就报废了。
      燕灵真露出一丝嫌弃,这时对方一仰头,露出一张风韵犹存的脸庞,此刻布满恶毒之色,看着有几分熟悉。
      不待她细思,身边的宫人反应快,脱口而出:“德太妃!”
      燕灵真恍然大悟,笑盯着此刻形容风癫的女人,道:“德太妃不在冷宫为你的儿子祈福,反倒在我面前找晦气,是何意思?”
      德太妃呸的一声,如淬毒般开口:“你这个贱人,和楚芒那野种杀害了我儿,我要替他报仇!”
      自古皇权之争非生即死,这德太妃怎么就看不破呢?燕灵真觉得头疼,上前一步,扣死对方的下颌,轻道:“德太妃,如果你再这样疯癫下去,那后日的五皇子葬礼,你也不必去了。”
      果然五皇子楚夏是对方的死穴,一说到葬礼,德太妃心神大恸,却不再发癫了,见此,燕灵真叫人带她回冷宫好生看着。
      回到凤仪殿没休息多久,布艺司的宫人就带着一摞摞华贵稀有的料子进殿,询问她登基大殿要穿的衣袍颜色。
      燕灵真目光一扫而逝,忽问:“陛下的衣袍是何种颜色?”“陛下穿的龙袍是明黄色。”
      “那我也要明黄色。”燕灵真悠悠道。
      她话音刚落,就听噗通一阵,宫人已跪成一片神色惶恐不安:“娘娘,明黄色只有陛下才能穿,这有违制度。我等愿以性命相劝,恳请娘娘换个颜色。”
      “嗤!制度?”燕灵真的脸色渐渐冷厉。
      朝会上那些老骨头拿制度压她,现在袍服颜色上这些宫人也拿制度说事,燕灵真突然冷笑一声,躺进软榻中道:“既如此,你们就在这儿撞柱自刎,免得出去祸害我的名声。”
      闻言,宫人脸色霎白,几欲晕倒。
      但看燕灵真笑盈盈的模样,十有八九是逃不过去了。
      一个个磨蹭地靠近廊柱,燕灵真看得烦了,还不住催促声,突然,殿门外来宫人禀报,说是圣女大人求见。
      燕灵真蹙眉:“滚开!”
      随后起身轰开宫人,出门迎见楚杺。
      玖皇朝势力有二,一是皇权,二是长老会,尽管楚芒现在得到了朝堂官吏的认可,若长老会死活不同意,怕也是不好坐稳这个皇位,而圣女在长老会中地位不低,所以来者是客嘛。
      “圣女何故来见本宫?”燕灵真开门见山。
      楚杺笑道:“新帝登基,我身为神殿圣女,理应来拜访。”
      燕灵真点点头,又听楚杺道:“方才在殿门外便听见一阵哭嚎声,不知是何缘故?”
      “一群宫人不懂事,恼了本宫,以为本宫要杀她们泄愤。”
      楚杺点头示意了解,随又问起文华公主的事。燕灵真觉得奇怪:“文华公主在驿馆好生住着,衣食用度不缺,圣女怎么关心起她来了?”
      “文华公主与我颇有眼缘,又听说这两日雪浪将军已启程回国,所以有些担心。”
      “既然担心,何不出门见面呢?若是担心长老会不同意,圣女大可放心,最近长老会要准备国葬和登基祭祀的事宜,怕是没功夫管你。”
      楚杺笑了一下,眼神忽复杂地瞟向燕灵真,她正把玩着一对核桃,手腕戴着只剔透的玉镯子,可真是一朝翻身,该享用的都要享用全了。
      燕灵真迎上她的视线,似笑非笑道:“圣女今日来找我怕不是也有询问战事的意思吧?”
      “皇后娘娘聪慧。”
      “前方战事虽然吃惊,但楚熙殿下作战勇猛有谋,想必过不了数月,便会捷师回朝。”
      “北方戎族素来骁勇善战,要想打败他们定然不易,但愿哥哥平安无事。”
      “放心吧。整个玖皇朝都是楚熙的后盾,粮草兵车定然是不会让前线的将军和士兵担忧。”
      闻言,楚杺心中稍定,看样子燕灵真她们是不会在后勤方面下手,只是她有些奇怪,燕灵真她们为什么不这样做。
      但燕灵真似乎不想回答她的问题,打了个哈欠,抱歉地笑道:“本宫乏了,还请圣女大人先回去吧。”
      楚杺无奈,只得先告辞,打算去宋府找宋祈商议要事。
      等她一走,燕灵真立刻恢复清明的神色,把碍事的玉镯和核桃全丢到梳妆台上,转身道:“我们去大牢。”
      大牢里不通气流,里面的污秽和伤口腐烂后的气味混合在一起令人作呕,一进去,便觉同体生寒,阴气逼人,脚下踩着滑溜溜,似是布满水汽,住在这么个地方,不死也要疯。
      楚夏的尸体早已被抬走装进棺椁里,剩余的那些同党也都刚被人提走审讯,只剩下楚夏府里的家眷。
      方才,守门的士兵一见燕灵真穿着龙凤双珠纹的艳紫色华袍,身后跟着一二十个宫人侍从,立即便清楚对方的身份,当即开锁放人进去。
      燕灵真从未得到过这种待遇,一时心中得意之甚,好在地牢里晦暗不明,无人察觉。
      楚夏的家眷分开作两间牢房关押,皇妃世子和奶娘关在一间,其余下人关在一间。
      一见有人靠近牢房,被关住的人群立刻喧嚷起来,大呼冤枉救命!
      燕灵真看也不看他们,叫牢役把关押五皇妃的牢房打开。咔擦一声,牢役推开门。
      “是你!”一道惊呼,衣衫脏污凌乱的皇妃向燕灵真冲来,在几步远又噗通跪下,伸手去扯她的衣摆。
      燕灵真躲了开。
      “燕灵真,你现在富贵了,但别忘了当年楚夏的恩情。成王败寇,我也认了,求你放过栎儿吧!他还小,还是无辜的!”
      “栎儿,他怎么了?”
      五皇子妃一脸焦急和担忧:“他全身都烧得滚烫,快要不行了,请让太医来看看!”
      闻言,燕灵真示意宫人将楚栎抱走,转身却见五皇子妃想要跟来,忽笑道:“你先在这儿等着。”
      说话间,牢役又把牢门锁上了,黑暗中五皇子妃一眼不错地注视着她怀里的楚栎,似有千般不舍。
      燕灵真心中微动,却闭上眼,狠下心再不往后看。
      楚栎年岁尚小,伤寒后又高烧,情况很危急,燕灵真带他回凤仪殿后立刻叫来太医诊治,而自个则去偏殿泡澡。
      因一路抱着楚栎回来,楚栎身上脏得跟滚泥巴似的,又在病重之际一个劲儿地叫着娘亲,死死搂着燕灵真,以至于她才穿一天不到的华袍就这样弄得脏兮兮,只能再洗漱重换一套。
      燕灵真泡在木桶里,仰面望着殿顶,白色水汽氤氲在木桶上方,好似将她拽入一场雾般的幻境。
      黑暗里,有一簇烛火在跳跃闪烁,一个熟悉的已死之人的声音飘忽过来:“你要跟本宫走嘛?自此不用再被这些肮脏的蛆虫纠缠。”
      燕灵真麻木地道:“愿为娘娘效犬马之劳。”
      恍惚间,燕灵真被两个宫人从行刑的案板上解开抬下来,脚一沾地,双腿立刻软跌了下去。烛火明灭中,可以瞧见她一身的青紫色淤痕和赤火燃尽后的紫色鞭痕。
      “好,那你可一定要记住,做到答应过本宫的话,无论使用何种手段都不能让德妃的儿子登上王位。”
      燕灵真长长呼出一口气,怔怔盯着房间角落,那儿有个模糊的白衣人影,忽然,一股恐惧涌上,燕灵真闭住眼,将脑袋淹没进水。
      她答应的事已经做到了,不要再来纠缠她。
      沐浴后,燕灵真往正殿中走去,正好太医施针结束。
      “回禀皇后娘娘,小世子的病情已得到稳定,待两个时辰后,老夫再来施针就不要紧了。药方已交给宫人,老夫这便告退。”
      燕灵真点点头,随后踏进内殿,看见楚栎惨白着脸躺在被窝里,吩咐一句:“好好照顾他。”
      语罢,掉头去书房找楚芒,她答应过他要一起处理奏折,要是自己迟迟不去,恐这得之不易的机会就要溜走了。
      燕灵真和楚芒一同处理奏折,因她从未正经学习过,所以只能帮着处理一些琐事,中间小休,两人靠在软榻上闭目休息。
      楚芒忽道:“灵真,你想要穿明黄色衣袍?”
      燕灵真心思微转,坦荡承认了。
      楚芒道:“日后宫中用度规制一切由你作主,若是有人不听劝,也是你来处置。”
      “哦。”燕灵真仍是语气淡淡,浑不在意似的。
      这让楚芒有几许惊讶,遂睁眼,望向她:“灵真,你不高兴吗?”
      “没有。我把栎儿抱过来了,他正生病,我有点担心。”
      “你何时与楚栎关系亲近?”楚芒微蹙眉心,有点不喜。
      燕灵真却道:“日后他放在我膝下寄养,按理说你也是他父亲,你自己注意点吧。”
      楚芒不乐意道:“一个小屁孩罢了,日后你我也可以生一个,何必养着他呢。”
      燕灵真嗤笑:“那你自己能生出来一个?”
      楚芒被怼得一脸汗颜,只得悻悻答应:“好,只是五皇子妃那边不会轻易答应,要不杀了吧?”
      燕灵真定定看他一眼,忽然起身道:“你比我还狠,这事我也考虑过,还是算了,尽早把五皇子妃送回娘家。楚栎年岁尚小,我既决定抚养他,便要彻底地断掉他以前的联系。”
      数日后,新帝颁布数项条令,一是为先帝和五皇子举行国葬,二是大赫天下削减赋税。期间五皇子家眷以及同党人士都被解赫,要么赐金归乡,要么留任朝中改过自新,此举大为人称赞。
      而宫中却不像外面那样欢快热闹,冷清得很,楚栎这一场病反反复复,太医们一直守在殿内侍候,不敢懈怠。
      燕灵真又忙于处理祭祀的正事,常常不回凤仪殿。
      五皇子妃自从大牢出来后就一直想尽设法地要进宫,可从没有人搭理她 ,也许是处于母性的自觉,她已经觉察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
      宫人忽然来报,说五皇子妃在禁门外当街跪地求见皇后,引得行人指指点点。
      朝会上那些看燕灵真不惯的官吏趁机阴阳怪气,时不时写奏折来骂她。
      燕灵真无奈,只好亲自出面去见五皇子妃。
      数日不见,五皇子妃哪还有曾经的风光,一身简朴衣裳,乌髻低垂,面容憔悴。
      燕灵真轻叹一声,边上前去搀扶她,边道:“五皇子妃,请节哀。小世子近来病情危重,一直由太医看护,我也是不能轻易靠近。你如今还是保重好身体,待世子病情好转,我再叫人请您进宫。可好?”
      她一番温柔言语,表情真挚,很难让人不信,五皇子妃嗫嚅着苍白的唇,颤抖着身子道:“此话当真?”
      燕灵真抬手发誓:“我是一国之母,自然言出必行。”
      如此一来,五皇子妃倒是安生了不少,那闲言碎语也随之减少。
      待国葬之后,燕灵真正式接手后宫各项事务,刚开始有些手忙脚乱和陌生,到后来就越发得心应手。
      此时距离傀儡大会结束已近一个月,初冬降临,因玖皇朝内部局势剧变,各国使者不想掺和进浑水于是早早启程回国,国都内一时竟有些落寞萧索。
      燕灵真正有条不紊地审批后宫积存的要务,都是些陈年烂账,在先帝去往别宫避暑后,宫里就没人管账了。
      而今算下来,先帝和他那些妃子的用度开销巨大,导致每年流入后宫的财政入不敷出,如今亏损还挺严重。
      燕灵真捂着额头,只觉一阵青筋蹦哒,遂将贴身侍候的两位宫人叫过来,吩咐道:“从今年入冬开始,包括皇帝在内,后宫所有支出减半。嗯,冷宫妃子和学堂支出不减。你们下去后拟个预算出来,交于本宫审批。”
      等宫人领命下去,燕灵真这才忍泪,手捶着案几发泄。
      她还以为当了皇后之后,可以尽情耍威风,随意享受荣华富贵的生活,却不想只是面子光鲜,还要继承上一代人的烂账。
      “扣扣!皇后娘娘。”
      燕灵真强忍住泪,淡道:“进来。”
      抬头一看,是去而复返的宫人,她行礼道:“皇后娘娘,刚才太医过来,说是小殿下醒了,正闹着要找娘亲。”
      “本宫知晓了。”燕灵真颔首,搁下毛笔和账本,起身赶向凤仪殿。
      还未进殿,就听到里面有个小屁孩大吵大闹的嚎叫声,燕灵真只觉得耳膜作疼,噔噔走进殿中,轻喝:“楚栎。”
      小不点楚栎立刻抬头看来,眼圈通红,鼻滴泡儿直往下流,燕灵真惨不忍睹,急忙叫宫人去给他擦鼻涕。
      然而楚栎怔怔看着她,突然打了个哭嗝,问道:“你是我娘亲吗?”
      一丝疑惑闪过心头,燕灵真笑着点头,上前将他揽进怀里,忍着恶心给他擦鼻涕。
      “栎儿,为娘这几日忙于后宫事务,将你忽视了,你可怨恨娘亲?”
      这话是燕灵真故意编的,若楚栎还记得过去的事,以他小孩子的心性是装不出来的。
      但楚栎只是一吸鼻子,一头扎进她怀里,紧紧抱住,语气是小孩子独有的傲娇:“那娘亲今天可以陪我吗?栎儿,一个人害怕。”
      莫不是楚栎经此一病,烧糊涂了?
      燕灵真面露古怪,示意众宫人退下,探出另一只空当的手轻拍楚栎后背,已示安慰:“好好,我和你爹一起陪你。好不好?”
      楚栎欣然欢喜,突然在她脸上轻啵了一下:“栎儿,最喜欢娘亲了!”
      好不容易把楚栎哄着喝完药睡觉,等他熟睡后,燕灵真轻手轻脚地离开宫殿,吩咐宫人盯紧楚栎的动静,有异随时禀报。随后便心情复杂地离开了。
      其实,燕灵真也不想这般怀疑一个小孩子,但实在是失忆之事过于荒诞,还是谨慎为妙。
      要想看他是否真的失忆,燕灵真还有个主意,便即刻吩咐宫人去接五皇子妃入宫,让她俩见上一面。
      五皇子妃听说楚栎病愈,欣喜若狂,一路紧催慢赶地总算抵达了凤仪殿,结果进去的时候好巧不巧楚栎还没睡醒。
      她只好又请求多待一段时间,直到下午,楚栎睡醒了,一睁眼瞧见个面容憔悴的女子正眼含泪水的看着他,不知怎的,心头一阵发酸。
      可他年纪尚轻,不明白那是什么感受,只是格外想亲近面前这陌生女子。
      燕灵真本不想偷看人家母子情深,心中也开始后悔收养楚栎的举动,血脉亲情岂是说断就断,于是想要将她母子放走。
      可这时又听楚栎道:“我娘亲呢?”
      五皇子妃顿时如遭晴天霹雳,愣在当场,手指到整条手臂都在微微发抖。
      “你说什么?”
      “你不是我奶娘吗?”
      五皇子妃惨白着脸,良久,才点头道是:“我是你奶娘,你母妃有事去了。”
      楚栎大失所望。
      最后,五皇子妃似乎快要按制不住体内的悲痛,急忙找个理由离开凤仪殿,一出门,看见燕灵真立在外面,顿时怒火上涌,冲上去想要掐死她。
      “你做了什么手脚,栎儿竟不认得我了!”
      一巴掌冷扇过去,五皇子妃陡然停下,气喘汹汹地盯着她。
      燕灵真收手,冷道:“你冷静了吗?我还没有那个本事可以操控人的脑子。”
      “可是栎儿他——”
      “也许是烧坏了脑子。”燕灵真转而一叹,“这也是天意,你走吧。”
      纵使五皇子妃再不情愿,也拗不过皇后分位的权力,被人请出了宫。
      当夜,楚芒不情不愿地和楚栎扮演起父慈子孝的游戏,时不时看看一旁看戏的燕灵真,觉得苦海无涯。
      楚栎望望窗外,忽问道:“娘亲,我今晚上吃饭怎么没看到奶娘?”
      “她回乡下了。”
      “她不要我了吗?”楚栎委屈问。
      “你可以跟着她去乡下,永远不要回来。”
      “可我舍不得娘亲。”
      燕灵真却低头一笑,伸手端起盏茶,发现茶水的倒影正在讽刺自己。杀其父,夺人子,让他认仇作母,自己可真是越来越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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