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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傀儡皇帝 ...

  •   秋后一阵冷雨,丞相府内葱茏草木一夜入秋,鬓发须黄。
      宋祈跟着父亲踏入书房,坐北朝南的布置苍劲古朴威严逼人。
      “跪下!”宋祈一撩袍摆,噔得双膝跪地,面色却是一成不变。
      “宋祈,自幼为父如何教导你行为处事需得小心谨慎,你今日却为了个楚熙,去当出头鸟!若今日圣上责怪起来,你是要拉着宋家满门一起送死吗?”
      宋丞相一边训诫,一边气愤地拿着戒尺敲檀香木桌面,那敲击声嗒嗒作响,像极了一轮沉重的石磨在宋祈心上碾磨。
      “我看你年纪虽不小了,心思却一点也没长进。家主之位我得再思考一段时间。”
      宋祈猛地攥紧手掌,垂下眼眸,淡道:“宋祈知错,不该一时情急之下做出莽撞之举。望父亲责罚。”
      宋丞相忽笑道:“宋祈你这孩子向来有自个的主意,也是自己选择楚熙做候选人。如今局势波澜诡谲,为父只期望你以家族兴旺为重任,莫要感情用事,更不要一腔热血带着家族下水。”
      “宋祈知晓。”
      “这几天你且留在祠堂,面壁思过吧,不想着出去搅混水。”
      宋祈张了张口,欲言又止,终是点头答应了。
      祠堂里的日子很无聊,宋祈什么东西也不能带进来,只能每日盯着满墙壁的先人牌位发呆,提心吊胆地揣测外面是什么情况。自己不在,那些不安分的老臣恐怕又惹出许多麻烦,不知道楚熙能不能应付?
      “咚咚!”
      身后突然响起了扣门声,宋祈扭头道:“进来吧。”
      话音刚落,门扉被人推了开,一个锦衣小童提着食盒走进祠堂,边走边打量着祠堂道:“每次进祠堂都觉得阴森森的,令人毛骨悚然,宋祈侄儿,你待在这儿不怕吗?”
      这是宋家三房的小嫡子宋柏溪,别看他年纪小,辈分却很高。每次当宋祈犯了戒规被罚跪祠堂的日子,这位堂叔就会仗着辈分高过来给她送吃的,族里的其他人也都一只眼闭一只眼,假装没看见。
      宋祈微笑摇头:“人比鬼可怕多了,何况这都是我们的祖先,庇佑我们还来不及呢。”
      宋柏溪似懂非懂,先把食盒打了开,故作老成地叮嘱道:“宋祈侄儿,你且先吃,我先出去一趟见个朋友。”
      宋祈怪道:“小堂叔,容小侄儿多嘴一问,来的是哪位朋友?”
      要知道宋柏溪脾气是出了名的差,而且因为身份的缘故很不屑和同龄人玩在一起,所以平日是没见过他有带哪个朋友。
      宋祈担心他被骗,便多嘴一句,谁想宋柏溪却露出个天真的笑:“说是朋友也不恰当,其实是我的恩人。我前些日子去郊游,路上遇到危险,车簸马翻,我也被甩了出去,是几个小流浪儿把我救了起来。刚听文竹说,有几个小流浪儿过来报我名讳,想来是不是遇到麻烦了,我得去看看。”
      闻言,宋祈目光一闪,笑道:“小堂叔,能不能劳烦你的朋友帮我个忙。我现在不能出去,可以麻烦他们跑去送个信吗?”
      说着,宋祈从袖中掏了一掏拿出一袋银子交给宋柏溪。
      宋柏溪许是想到什么事,长叹一口气,遂答应了。
      到后院的门房处一问,宋柏溪随即离开后院踏进后街,喊道:“你们出来吧。”
      一群流浪儿立时从角落里窜出来,向他招呼,双方以小孩子的方式寒暄一番,宋柏溪问道:“你们找我有什么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我宋柏溪一定义不容辞!”
      “你家宋祈哥哥怎么样?”
      宋柏溪脸一拉,道:“什么呀,宋祈是我侄儿。你们问这个,该不会是有人找你们打探我家消息吧?”
      流浪儿你看看我又回看看你,一齐点头:“是啊,有个姑娘心悦宋家公子,就让我们打听他的消息,我们钱都收了啊。”
      宋柏溪一脸恨铁不成钢,摇头道:“你们也真是,缺钱可以找我帮忙。”
      “宋柏溪,话不是这样说,自己丰衣足食无愧于心!”
      “得,咬文嚼字起来了,我告诉你们吧……事情就是这样的,我看那姑娘爱慕之切,不忍看她踏入火坑,你们收了钱,也是受了人家恩惠,不妨劝着她点。”
      说完,宋柏溪忽一拍脑门,从袖里拿出宋祈临时匆匆写就的书信,和一袋银钱一并交给流浪儿,万千嘱咐道:“你们把这封信交给三皇子,这钱是报酬。记住可不能偷看!”
      “记住了,大恩不言谢,我们先走了!”
      那些流浪儿把钱袋的碎银瓜分一通,派出拿得最多的那孩子去送信,其余的小孩就结伴去六皇子府找燕灵真。
      彼时,夜幕降临,皇子府门前的两盏大红色灯笼散发出氤氲的幽光。
      这会儿,楚芒正和几个心腹在书房议论正事,燕灵真则在厢房里吃着甜羹。听下人通报,有群流浪儿来找她,燕灵真忙不迭放下羹碗出门。
      见着燕灵真出来,流浪小孩儿们立时道:“大姐姐你出来了。”
      于是把打听的消息一股脑说出来,随后又把宋柏溪的话照搬不误。燕灵真听得汗颜,又觉得哪里不对劲,结果暗中一数人数,竟然少了一个人,不由吃惊道:“还有个孩子呢?他不会生病了?”
      “他给三皇子送信去了。”
      在燕灵真追问之下,那些流浪儿就把宋柏溪如何受宋祈嘱托,又如何嘱托他们送信的事一一讲出。
      燕灵真听后,给了他们一笔丰厚的银钱,叮嘱道:“今天这事过后,你们绝不要和别人讲起这两件事,小心招惹杀身之祸。”
      等那群小孩哄散离开,燕灵真折回府里直往书房走去。
      还隔着十来步远,就听到书房里有争执声传出,房门未掩,燕灵真正要轻扣门扉提醒屋内人。却不料听到一句:“六殿下,以某之见,让楚熙去打仗,再借机拖延补给,名正言顺地除掉他的势力。”
      燕灵真听闻,怒火陡然上涌,一脚踹开门,骂道:“胡闹!”
      只见她冷目四扫,在震惊的人群中瞬间盯住一个红袍官臣,蹭蹭上前,怒拍桌面道:“你这是出的什么鬼主意!”
      “灵真!”楚芒看见她过来,脸上一喜,就要贴过去,却被燕灵真一道冷眼盯在原地。
      燕灵真怒气翻涌,冷道:“正是多事之秋,玖皇朝处于内忧外患之际,你到这里给我搞使绊子的事!此举即便能将楚熙除掉,可那大片的城池领地就要被戎族侵略蹂躏了。且不说,楚熙在朝中势力根深蒂固,岂是说断就断,到时候他们一反,你以为你们几个人能阻挡?”
      楚芒小心翼翼地劝道:“灵真,你说的有理。此事需从长计较。”
      然而那臣子被燕灵真一番话怼得脸红脖子粗,又不肯认输,反驳道:“燕灵真不在朝中从事,岂知道这是个大好机会。若是放楚熙出征胜利归来,民心大举,到时候哪有我们谋划的地方?”
      燕灵真美目一扫,见其余人也有些这意思,不由瞪了楚芒一眼,暗诽他收的这都是些什么蠢材!连她一个被当成“头发长见识短”的女子也不如!
      楚芒回以无奈之笑。
      燕灵真瞬间领悟,立时拍案鼓足气势,道:“我虽不是臣子,不懂朝中程序如何操作等等,但我生长生活在玖皇朝,是千千万万的老百姓之一,我绝不能看着你们口里说着所谓大局为重,却实行荒唐之政。
      戎族侵扰事关国家安危根本,岂是轻易能对付的?楚熙是如今唯一能抽出手出征迎敌之人,即便我再他恨他入骨,也绝不能看着其他人在背后搞小动作,不仅不能暗害他和军队,更要竭尽所能抽调资源,平息外敌。
      纵然你们担心的很对,楚熙一旦胜利,百万民心尽倾向于他,于我们十分不利。
      可是有一点很明确,举国上下,千千万万的百姓需要的不止只是一个战神,而是一个能让他们安居乐业的王!楚熙能成战神,可他却不能成王,势必天下民心终究尽归我等!”
      这番话说的气势浩荡,十分唬人,待她话音落下,书房里鸦雀无声显然都被她的话震慑住了。
      楚芒反应过来,刚要鼓掌拍她马屁,便被燕灵真一记眼光再次定住。
      燕灵真将宋祈与三皇子暗通书信之事告知众人,随后提议道:“依目前之见,务必要确保楚熙顺利出征,不能让任何一支朝廷势力有闲下来的功夫。那宫里的皇帝估计岁日无多,楚芒你这几日好生服侍着他,等他一死,立下遗嘱之际,便将楚夏召进宫中杀了,五皇子的家眷和相关势力一律按叛国罪扣押。”
      “可五皇子也清楚皇帝的身体情况,他会听信吗?说不准他还会带兵直接杀进皇宫,逼宫篡位。”一心腹臣子说道。
      楚芒微一沉吟,道:“我已写信调动东极府存下来的势力以及国都周边军营的官兵,目下唯一要点是确认楚夏是从城外带兵杀进,还是从城内杀出。”
      燕灵真附和道:“还有一点,眼下正值傀儡大会结束之期,各国使者还都在城中,最稳妥的法子是从宫里政变,假立遗召,届时一旦确立正统继承人,那么可以借这个获得国际上的认同。楚夏估计也是打的这个主意。当然,不保他也会有别的措施双管齐下。”
      “无论怎样,我们要抢占先机。”楚芒轻轻一笑,向燕灵真看去一眼。
      燕灵真忽懒懒打个哈欠,摆手向门外走:“我困了,你们自己商量吧。”
      倏忽间,她人已没入廊下,只剩下书房里一众吃惊的心腹臣子们。谁能想到这原本痴傻的六皇子和一个平寒出身的前任宫女能有这么大的野心和筹划。
      昨夜的计划徐徐进行着,有条不紊。
      五皇子楚夏果然惦记着最佳捷径,在和楚芒设计把楚熙送出去出征后,立刻要进宫尽一个儿子的孝道。
      临行前,楚熙嘴畔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讽笑,令人见之心底发毛。
      燕灵真跟在楚芒身后,和一班文武大臣目送楚熙领兵出征,诺大的北城校场上,乌泱泱的军兵战车如黑云压城一般。
      随着鼓声击起,烈阳逐渐从云层里探出头,观望着底下宛如长龙出征的军队。一切在阳光下被烤灼,几乎要融化了。
      燕灵真偷偷拿袖子擦脸上的汗,低道:“真他的热,明明才两日前下过雨。这鬼天气!”
      这时,身旁响起一个磁性沉冽的笑:“我倒是觉得这天气挺不错,千里行军,曜日相送。”
      “你看,楚熙穿着那么套厚重的盔甲还真有几分将军的飒爽英姿。可惜,偏要和我作对。”
      不然,燕灵真倒可以成全他和女主宋祈,不让他们像原书里一样落得一死一伤满城陪葬的惨烈下场。
      可是——燕灵真摇了摇头,她真是被太阳烤糊涂了,怎么能心软呢?
      楚熙作恶多端,论私论公都不可能放过他,不然那么多无辜死在他手里的年华少女岂不是白白死掉?她和楚芒死里逃生又遭围剿之耻岂不是场笑话?
      燕灵真正唾弃自己有时莫名涌上的圣母心,冷不防,被人轻扯了扯袖子,指着围观百姓中的某处低道:“宋祈也来了。”
      “她不是在关禁闭?”饶是如此说,燕灵真仍是顺着他指向看去,果然在人群一眼瞥见鹤立鸡群的宋祈。
      她穿一身平民样式的衣袍,脸色苍白寡淡,像是近来过得很不好,估计这次也是偷跑出来送楚熙一程。
      燕灵真她们隔的远,都能发现宋祈,那离得近又心心念念的人岂会发现不了?
      楚熙正在检阅部队,一眼发现人群中的宋祈,四目相对,像是有许多话要说。可是他向人群快走靠近两步,又突然停下来,向人群中的宋祈弯了下眼睛。
      宋祈向他打个保重的手势后,再不看他,转身离开。
      燕灵真在旁看得奇怪:“既然瞧见了,怎不上去打声招呼?”
      楚芒却一脸感叹,意味深长地瞧向燕灵真道:“那短短的时间怎么能够容人把心里话说完,不带一丝敷衍?”
      燕灵真和他大眼瞪小眼,憋了半天,才道:“那他们这辈子再也没机会坦诚心扉了。”她不会给他们喘息的机会。
      楚芒眼角抽了下,似因她不懂情趣而苦恼,转而轻问:“你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燕灵真笑笑不语,忽抓过他衣袖,扯着他奔下城楼往大街上跑去。
      这时候,出征平定戎族的大军也动了,如长龙出穴,直指北原。
      出征的大军前脚刚走,后脚没两日,皇帝驾崩。
      楚芒守在寝殿内,一脸平静地看着他垂死挣扎,不消片刻,枯瘦的身体吐出最后一口浊气,彻底躺倒不动了。
      殿内,烛火摇曳,楚芒拿出那卷遗召,轻轻盖玉玺。
      忽而,他轻道:“你们进来吧,陛下驾崩了。”
      等候在殿外的宫人闻言战战兢兢地涌入殿中,望见床上的尸首,一个个开始呼天抢地。悲绝声从宫中一角吹起,渐渐将整个皇宫笼罩。
      宫外开始飘起细雨。
      突然,大殿的门被人一脚踹响,走廊外步履噔噔逼近,将殿门出口围堵得水泄不通。
      一道阴鸷的嗓音飘进殿中:“六弟,你好手段,竟把宫门关了,岂不是把自己关进里面出不去?”
      楚夏提着染血长剑走进殿中,斜眼瞥了眼正在给皇帝穿寿衣的宫人们,突然挥手,喝道:“杀,一个不留!”
      随着这一令下,他身后立时涌出无数黑甲官兵,呼啦啦杀进殿中。
      楚夏这才得空,回头去找楚芒藏身的位置,却看他正坐在皇帝平日处理公务的座椅上,一点也无悲戚神色,苍白的右手中握着一卷明黄的遗召。
      无论是真是假,只要盖上了玉玺就是真的。
      楚夏呼喝一声,提剑奔去,抢先去夺那卷遗召。
      楚芒不闪不避,将遗召往屋梁上一扔,轻笑着出剑相迎。
      宫外,秋雨绵绵。燕灵真苦恼地待在六皇子府,对宫内的事全然不知,正因如此,才越发焦躁不安。
      “早知道,就不说天太热了,这雨下的人心里都起了毛毛。不知道楚芒那边进展如何?”
      燕灵真翻来覆去,时不时询问下人宫里的情况,都只摇头说:“宫门禁闭着,不知其内情况。”
      又问系统,它却故意卖个关子不告诉她。
      燕灵真徘徊来啊,徘徊去啊,就这样硬生生熬过了一个晚上。楚芒叫她相信他,可再相信,也免不了担心啊。
      正恍惚出神,一个归属楚芒的侍从急匆匆跑进堂厅,报告道:“殿下受伤了!”
      燕灵真心头悚然一跳,从椅中弹出,又慢慢觉出不对味来,激动着声音问道:“出来的是楚芒?”
      “是。昨夜,楚夏作乱,领着贼子杀入宫中,已被殿下平定,尸首已被抬入大牢,其余家眷和私下来往的同僚都以叛国罪下狱。现今殿下正在宫中处理后事。”
      真是老天保佑,这玖皇朝的天终于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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