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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海上杀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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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堂内顷刻间人仰马翻,吵闹非凡。桌上的茶具碗筷、瓜子茶点霹雳乓啷地在堂内翻响不停,船客跌落凳子随着船只滚来滚去,呼天喊地。
随予清只觉自己倒霉透了,耳边喧嚣不止,新换的衣裳也脏了。
出烟洲以来这狂风骤雨便没停过。这几日颠得她苦水吐尽,只今日好些。
才好上没多久又开始被捣得翻江倒海。
前一刻还是落霞映水一番平和,一眨眼的功夫就黑云蔽日,形同黑夜,伸手不见五指,且风浪骤起。说不是有妖邪搞怪,随予清只觉是妖邪把她的脑子吃了。
船家呼叫着安抚众人,安抚声混入惊叫乱骂中更为混乱。
安抚的作用只道是杯水车薪,无济无事。
也有脚步声渐远向船舱甲板奔去,应是有些修为的人也察觉不妥外出观望了。
打斗声响起,拔剑挥刀,结印斗法。时有强光映入船舱的昏暗大堂中,船只剧烈地左摇右晃,料想这番应是一时半会无法结束。
随予清在昏暗中倒了杯茶,叹了口气。整日打打杀杀真的有些烦。
打了好一会儿,又一道强光照入舱内,外面传来一阵阵惨叫声。
显然,是不敌那妖邪了。
舱内吵闹不止,随予清高声说道:“海上的邪祟作乱都是循声而来,你们不怕死的就继续叫唤吧。”
众人立马停嘴,朝她看去,只见在一众乱象中一女子稳坐在角落,桌上丝毫不乱。一室昏暗,虽看不清容貌,周身气度却是不凡。
却又有担惊受怕的求饶声纷纷。
“仙君一定要救救我们啊!”
“我还不想死,求仙君救我啊!”
“你们继续吵,解决完外面的,邪祟马上就来解决现在说话的。”随予清用筷子着混了朱砂的茶水,边起身向甲板走去,边不慌不忙说道。
她这个人其实最是小气,觉得偶尔吓吓人也不错。
那妖邪不知是何物化成的,瞧着约莫有十尺高,外围笼着一层黑色的雾,飘在船只数尺外的半空中,让人看不清它究竟是何模样。
甲板上已躺下了不少人,看穿着应是船家雇的修士。现在只剩几个白衣少年与妖邪苦苦对峙。
现在的修士修的是什么,怎么一打就倒。
白衣少年们都已注意到甲板上多了一个女子,拿着一根筷子蘸着茶杯里的茶水,在不知哪来的白布上写写画画。
“姑娘,这里危险,快回去。”
那姑娘抬起满是病气的脸,手上动作未停,视线从他们的鞋履处向上移,直直看着他们的衣裳,又在他们中快速扫视一圈,随后似乎……好像是对他们笑了笑?
然后她又低下头继续认真写写画画。
狂风大浪,妖邪作祟,此情此景,只让人觉得这姑娘怕不是撞坏了脑袋。
一个分神,这黑雾妖邪打破阵法,将本就势弱的少年郎击倒在甲板上,手中佩剑叮铃落了一地。
少年郎惊恐,向天发出信号忙爬起来,重新提剑。拿出长老给的护身符,咬着牙打算与这妖邪不死不休。
但来不及催符布阵,黑雾妖邪已蓄势掀起十余人高的巨浪至半空,直要将飘摇的船只掀翻拍碎。
黑雾妖邪得意地发出尖锐的鸣叫声,声如锣镲毫无章法相击,令人牙齿发酸。
信号烟花迸射照亮海面,却见突然窜出一条约莫一丈长的白绫直直向它飞去,通体符文发出隐隐红光布满其上。
巨浪未能落下来,在半空中急急转向向黑雾妖邪反扑。黑雾一个闪躲飘向高处,尖锐作怪声更大了,巨浪扑回水中,激起水花迸射,船只左摇右晃。
“兴风作浪真是该死。”随予清面无表情看着它,扯回白绫,随意从脚下踢起一柄剑,御剑升空。
甲板上一群少年郎被惊得目瞪口呆。
黑云不再蔽日,孤月已悄然从东边的海平面升起。月下人影衣袂翩翩,身姿轻盈,一条白绫舞得凛凛生风。黑雾左移右闪也没能逃过直直将它拦住的一段白绫。
白绫一端在女子手中,一端将妖邪牢牢捆住,在海面上不断被左打右摔,似有旧怨,打得它锐鸣惨叫,毫无招架之力。
激起的阵阵浪潮仿佛不受控制,灵活避开甲板上的少年直入船舱,给大堂内每一个爱听故事的人都送去了秋末的清凉。
海水浇了一地,牌匾垂帘还在向下哗啦啦地滴着水。里面人人缩在角落瑟瑟发抖却不敢言语。
他们对付许久未能打下来的妖邪,却被这位姑娘像是秋风扫落叶般收拾了,这很难不让他们惊讶,开始回想自己是否在修学时漏掉了什么。
黑雾长长尖叫一声,刺得他们忍不住捂上双耳。那姑娘突然扯着妖邪跌落到甲板上,只将白绫抛给少年,来不及吩咐,便捂着嘴匆匆跑到船沿,俯下身。
好像是在……是在……吐?
少年郎忙接过白绫齐力制住妖邪。不曾想这群少年仍是不敌,妖邪抓住机会想趁机逃脱,少年被拉得向前扑倒。妖邪来不及得意,周身白绫所画符文霎时发出艳艳红光,惨叫一声又跌回甲板。
少年此时才明白过来,这妖邪先前原是在逗他们玩,没尽全力。若不是这姑娘出现,估摸着整船人现在都在海里了。
那姑娘向他们走来,脚步竟看着有些虚浮。随手拿起先前放在甲板上的茶杯,将融开朱砂的茶水泼向黑雾,妖邪发出滋啦响声传出一股恶臭,周身黑雾顿消,缚着白绫扭动尖叫着,终是现出原形来。
原是一条裹着粘液的巨型黑鱼。
又见女子顺手拿起边上的筷子,破风一掷,直直将这有成年男子大小的黑鱼钉在了甲板上,黑鱼虽仍扭动不止却再无一丝声音能发出。
随予清一转头,便看见七八个少年郎忙低头掩去直勾勾的惊讶崇拜眼神。
“你们可有被伤着?”少年看着微笑关切自己姑娘,霎时间都有些不知所措。而且他们竟感觉到了一丝慈爱。
长着一双丹凤眼的少年反应过来领着众人向她拱手行礼,恭敬作答:“我们无大碍,仙君可还好?”
望着少年们向她投来的关切目光,随予清微笑:“无碍,不过是因为颠簸有些许晕船。你们可是水云渡余家弟子?”
其中一个圆脸少年惊奇,“仙君怎知我们是余家子弟?”他们今日所穿的并非绣有家徽的族服,这素未谋面的姑娘是如何认出他们的。
随予清尴尬地咳了咳,“瞧着诸位气度不凡我便猜是世家子弟,随意说了一家竟被我猜对了。”也不管少年是否相信她的信口胡诌,她转开话题:“你们出行怎未见有长老随行?”
圆脸少年答道:“长老本是与我们同行的,只是被有些事情耽搁滞留在烟洲,我们脚程慢便让我们先行。”
谁曾想这安静了数十年的烟洲水域竟有这样的妖邪出没,若不是这位仙君出手,只怕他们是无缘再踏上地面了。
凤眼少年又向她作揖道:“在下余兰敏,是水云渡余家弟子,不知姑娘是哪家仙君?日后我们定带礼登门答谢姑娘今日的救命之恩。”
想到水云渡的熟人,随予清忙拒绝道:“无须多礼,如今我正游历四海,所居无定处。只你们日后出门须多加注意,让长辈跟随。”
随予清又马上扶额做出头晕的姿态告辞道:“你们将这妖收了吧,我先回去了。”不等对面回答,她便挥了挥手如风走远了。
少年们挽回的话才到嘴边,她已消失不见。来去匆匆,只留下少年与拍着尾的鱼妖在海风中。
次日,船抵岸,船客争先恐后上岸四散,实在是昨夜的情景太过于骇人听闻,只想与这晦气的船再也不见。
昨夜看到信号匆匆赶到的余家长老正与兰敏等弟子候在岸边,仔细看着下船的众人,红肥绿瘦却没有他们所找之人。
“你们昨夜可是真看清楚了那姑娘的长相了?”
船上已再无客上岸。
他们怎会忘记那女仙君。实在是月下一身白衣烈烈,气定神闲三除五下解决妖邪的气度让人不敢忘却。
余祁捋着长须,叹了一口气。虽说礼不可废,但人家避着他们,找不着人也是无法当面答谢。若是可以,余祁是十分想与这姑娘切磋探讨一番,那披帛上所画符咒实在是颇具故人遗风。
罢了,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