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她行事乖张》乌长缨

34、第 34 章

　　殿内，那人一步步走向小角落，居高临下俯视化梨，腔调古怪道：“真可惜，我还挺欣赏你，可你为何来搅和我的事，唉，不得不杀了。”

　　“呸！假惺惺。”化梨吐出一口血沫，目眦尽裂盯着那人，浓厚的杀意让幻境中的两人都发颤。
　　只可惜，她已经是强弩之末，只能愤然不甘道：“你必要受尽世间极刑，受万灵唾弃，不得好死！”

　　那人一愣，随即无情地嘲笑，“仙尊可真够天真。”
　　他凝聚灵力于掌心，“这种恶咒能有什么用。”
　　说罢，极快一道法术挥出，化梨的护身法器随之碎裂。
　　然后那人回到腐怪身上，径直离开了，而殿里其它腐怪逐渐走向化梨。

　　三步开外，宗烟嘴巴翁动，手足无措。
　　明知这一切早就发生了，什么也改变不了，却从心底里不愿接受。

　　眼见腐怪扑倒了娘亲，血口张得极大，骤然，她眼前一黑。
　　一只沉稳有力的手，按住她微微颤抖的肩膀。

　　云默语气平稳，“宗烟仙人，都过去了。”

　　宗烟闻言，恍若隔世般想起，是啊，她早就突破清境，已不弱小。
　　感受着眼睛上覆盖的温暖，她颤声道：“不必如此，我没那么脆弱。”

　　云默心里像是被尖刺扎了一下，明知此举不妥，但仍是没有放手。
　　“我知道，师尊并不会耽于幻想，但我想，他们也不愿让你看到这一幕。”
　　他很缓很缓地说着，像是在安抚，又像是在保护宗烟的心。

　　他捂住宗烟的眼的同时，自己却目不转睛地看着化梨被腐怪撕碎前，迸发出全身的灵力，摧毁了影君殿。

　　他一惊，顾不上许多，双手顺势从宗烟身后，环抱住她的细腰，冲了出去。

　　身后大殿垮塌，万千尘土飞扬。

　　一出来，外面异象突生，随着影君殿的坍塌，幻境的边缘随之动荡起来。
　　交界线飞速而来，云默躲避不及，半只手出了界。
　　所幸宗烟反身拉住了他，急急后退到山顶。

　　“幻境要塌了。”宗烟环顾一圈，分界线从四面八方往里汇聚。

　　云默抬了一下出界的胳膊，手指手腕都宛如没有骨头，无力地垂着。

　　宗烟瞥见，安慰了一句，“没事，只是你的手暂时没知觉，出去就好了。”

　　云默担心的不是手臂，而是如何出去。
　　生死时速，他忆起了杂书所述，“出去是要找到布镜者设下的一个锚。”
　　“嗯？”
　　“衔接虚实的锚，我记得是藏于幻境之中。”

　　宗烟余光瞥过，分界线离得越来越近，也不多想，灵力爆散而出，形成一个护盾，硬生生地抗住靠近的分界线。
　　“我支撑着幻境，你去找。”

　　云默只觉犹如沧海之广袤的灵力散出，腹诽一句铺张浪费，随即沉思。

　　师尊娘亲知道了一些秘密，也知自己活不下来，所以为了传递秘密，创造了这幻境。
　　而“锚”是幻境创造者之物，定是一件真实存在的东西，不受幻境影响，那八成是看起来会很奇怪的物件。

　　他回身看了眼宗烟，便安心地寻了起来。
　　师尊虽然难掩戚色，但却没有因大量耗费灵力为难。

　　周围乱糟糟的，他寻了良久。
　　一块砖一片瓦地翻过去，大大小小的物件都没放过。
　　终于，在乱石中，发现了一枚鸟蛋，黄色的外壳上，一圈圈淡不可见的金纹。

　　四周翻山倒海的，连巨石都被劈裂了，但这一枚小巧的鸟蛋却完好无损。
　　他拿起晃了晃，很轻，像是空的，法术劈上去，都没能打碎。
　　而且鸟蛋底下还压着一张绢布。
　　就是这个。

　　云默匆匆回来，把蛋和绢布拿给宗烟看。

　　宗烟快速浏览绢布，念出声，“吾与阿乐奉师尊之令来此，查明腐毒是通过影君殿，从另一个世界而来。”
　　“毁去此殿时，遭遇一修士阻挠，斡旋间，得知是其建造影君殿，其亦能控制腐毒之气，以及腐怪。”
　　“吾无能，只能送小喵离去，与阿乐留下，赴死抵抗。”

　　她一个字一个读完，心下冰凉。
　　把腐毒带过来？如何做到的，谁会这么干，影君殿毁掉了，便没有新的腐毒过来了吗？
　　一时间，她涌出了诸多想法。

　　“师尊，先出去吧。”云默在一旁提醒。

　　宗烟点点头，再次记下绢布上的话，然后向“锚”里注入灵气，五感回到了现实。
　　眼前的残败消失，重新见到了蓝天翠林。

　　云默松口气，偏头看去。
　　一片生机盎然之中，宗烟浑身透着死气沉沉，没了恣意，没了纵情。

　　一时，他仿佛也有了些不适。

　　——

　　三个月后。

　　云默于树梢飞跃，摘了些熟得透红的果子。
　　回到群山之巅，擦拭干净果子，三两口啃完，坐在闭着眼的师尊身旁，开始日常打坐修炼。

　　“你这样不对。”
　　云默猛然睁眼，望向说话之人，自从幻境出来，这是师尊说的第一句话。

　　只见宗烟手指凌空绘画，画出一条灵力运转之路，“你按我画的来。”
　　云默不疑有他，再次运转起灵力来。
　　“嗯，这里再改改。”
　　云默照做。

　　如此十来回，宗烟才满意，大言不惭道：“我果真是奇才。”
　　三个月来，她都待在归一阵里，探查这一带的灵力波动。
　　无意间打量到她徒儿修炼，突发奇想，改良起他用的心法。
　　竟一试便成了。

　　云默端详洋洋得意的笑脸，才递了个果子过去。
　　“师尊，可要尝尝？”
　　他师尊这段时间，皆不吃不喝、不眠不语，只是不断运转法阵。

　　宗烟盯着远处已经熄灭的火堆，话里有话：“你吃兔肉、烧鱼的，就给为师一颗果子？”

　　“不过是果腹，味道一般。”云默道，“等师尊忙完，大可以去寻更好吃的。”

　　霎时间，寂静蔓延。

　　良久一声，“忙完了。”
　　宗烟塌着肩，眉间染上淡淡的苦涩，“一无所获。”

　　她在归一阵里，将这一带寸寸搜寻过去，却没有任何异常。
　　除了小默儿的灵气波动，她都没见着其它灵力，更别说腐毒的痕迹。
　　仿佛娘亲毁掉影君殿后，这里真的归于平静了。

　　云默见此消沉的师尊，心一慌，捧起红彤彤的果子，手足无措地讷讷道：“这果子很甜。”
　　对上师尊打量的目光，他有些语无伦次地说：“现在大陆平静，慢慢找，总能找到答案。”
　　顿了顿，声如蚊嗡，“不要不开心，弟子会陪着你。”

　　不知为何，他很怕。
　　怕师尊脸上，会再露出万物皆尘埃的厌弃，以及落单独行的孤寂。
　　她该是明媚的，张扬的，睥睨一切的模样。

　　宗烟眨眨眼，收敛所有情绪。
　　乍然亲眼见到爹娘的死状，确实心绪不稳。
　　但说到底，都已经过去了。

　　她呆呆盯着果子，许久，目光凝聚，拿过来，咬了一口。
　　果子确实很甜，甜到心里的那种。

　　宗烟远眺青山，抬手召了明筱身上的金尾蝶，“师姐，去给封浮传话，宗烟在影君殿等他。”
　　她不怕封浮不来，以他之能，却屈才地待在景水郡，八成是因为影君殿在这。

　　“师尊觉得幻境里的人，是封浮？”云默一下子就明白了她此举之意。
　　“可是，他若在千年就能杀害灵境修士，”
　　他并非不信师尊，只是若撕破脸皮，怕是免不得受伤。

　　“区区阴沟里的小虫子，不足为惧。”宗烟冷笑，愤怒逐渐升上心头。

　　云默没再多说，只是默默握紧了佩剑。

　　清风吹拂，不过半个时辰，远处乍然出现了一团黑雾。

　　“宗烟。”封浮的声音依旧冷冰冰地让人不舒服。
　　他扔出一只被捏坏的金尾蝶，“倒是小瞧你了，何时安插了这玩意在阿筱身上。”

　　宗烟凝视他，拿出羽宝给的小瓶子，倒出些影石粉。
　　“本仙才是小瞧你们了，没想到呢，影气来自异界，还与腐毒之气的联系千丝万缕。”
　　若没猜错，这片大陆会有影气，全因影君殿那个巨大的空间阵。

　　她无不怀疑地看向封浮，幽幽道：“确实，世间谁能想到，除了腐君，竟还有人明明没被腐毒侵蚀，却能控制腐怪。”

　　“呵，宗烟，我不知道你又从哪里听到些莫名其妙的事。”封浮开口，“但是，我和你一样，痛恨腐毒，你口中控制腐怪之人，绝对不是我。”

　　“族长倒是撇得干净，那不妨让我试试。”
　　宗烟声音轻松，面色泰然，但同时白刃迅猛飞出，直直刺向封浮。

　　封浮身上黑雾缭绕，期间冷光一闪，祭出一对黑色弯刀，堪堪对上白刃。

　　一招落，宗烟轻飘飘收回白刃，没再出手，只是冷冷道：“果然，族长修为甚高，手刃我爹娘时，才会如此容易。”

　　这一刻，她确信影君殿的那人，只能是封浮。

　　幻境里的时间，大陆有五位清境，她祖母、淞济、燕调以及娘亲的师尊——当时的问神墟墟主，皆不可能会杀害爹娘，余下那位，后来也因腐毒痛失爱徒，都不会和腐毒有牵连。

　　只有封浮，有实力，又古怪至极，定是为了保密，才灭口了爹娘。

　　谁料封浮却古怪一笑，苍白的脸上多了些生机，颇为嘲讽道：“你已经进了幻境？看到了他干的腌臜事，却还以为是我杀了你爹娘？”

　　“不是吗？”宗烟反问，“你用着歪门邪道，才能让我娘亲惨死。”

　　“蠢货。”
　　封浮的冷眼在黑雾中若隐若现，“我大发慈悲地告诉你，他控制的那只腐怪，名唤万触。”

　　他咧嘴讽笑：“灵域的通古阵，他留过一片灵识，你去问问，那是不是他的小宠物。”

　　宗烟未答，但眉头微动。

　　封浮真有些怜悯般，“哦，对了，‘他’说的是灵域掌门——淞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