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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你不杀他,我必诛之 ...


  •   “我是妖啊。”陆知年平缓的喃喃,声音逐渐隐于黑暗。他被沉渊淹没,无穷无尽的罪孽涌上他。他接受不了的事实,现实逼他接受。

      往事回响。那个不正经的小老头,养大他,教他做人,教他武功绝学,骗他说他是天下第一,无人能敌。

      可他还是死了。

      原来,还有比天下第一更厉害的,妖。

      “我师父,是被我杀死的。”他平静的说,而平静之后蕴藏着更大的风暴。眼眶里是深幽的空洞和麻木。冷血与他无关,但他曾嗜血的杀了很多人。

      胸中一闷,一口血咳出。他呆滞的叹气说:“又要麻烦巧儿姑娘了。”

      “空桑锦,能帮我照拂他们吗?他们都是善良的老实人。”

      这个世道,不缺坏人,恶人,暴虐之人,独独对善良的老实人存了恶意。

      “好。”空桑锦应道。听到少女的承诺,陆知年才松下气,接着说:“我以前责怪老头严厉,往我身上试验乱七八糟的药物,毒物。”他声音截断在雾气森森的夜里,被呼啸的北风打断。他的身体和屋外的冷风一样寒冷。

      他气息逐渐归于平息。

      “后来才知道是在净化我体内的妖力。”

      “我还……怪他。”他嗤笑。他胡言乱语的说了许多,讲了半宿,将埋藏心底多年,故意遗忘的拾起,说给世上的任何一个人听。恰好,空桑锦有这个耐心。

      他说他师父是个怪老头,明明会术法却不肯教他,明明可以不用渡化他,却耗尽毕生修为,只为让他好好的活。明明最后一次,眼看就要成功了……他却被生而带来的心魔影响,堕化为妖,杀了老头。

      老头临死,还要消除他的记忆,让他不要活在愧疚里。

      空桑锦用窥天镜和天启看了他的过去。诚如她猜测,和银月有关。

      他是银月的一抹灵识,是生来被剔除丢弃的“恶”之灵识。结暴虐,贪婪,嗜血,杀戮为一体。老头捡到他时,他是本不该存活于任何时空的恶婴。

      后来,他成长得很好,善良,干净,纯粹。有在努力的活着。

      陆知年说了他短暂生命里的最后一句话。他说,他想干干净净的,不想死了还麻烦他人。

      他一心求死。

      空桑锦第一次无比坚定的握起天启,插入陆知年心脏,直到血脉归于虚无,气息平稳消失。

      天边第一缕霞光撒落人间时,空桑锦看向屋外,平静的村庄升起冉冉炊烟。

      巧儿推开木门,看着空荡荡的石床,静默的离开。

      与此同时,任务的进度条有了更新,完成度百分之五十。

      空桑锦失落的回到皇城,她愤然的去了地牢。一夜未眠,她眼神黯淡,风尘仆仆下沾了泥渍。

      孟今安消瘦得不成样子,酷刑折磨下奄奄一息。可即便这样,空桑锦依旧生不起怜悯,她用天启抵住孟今安的脖颈,怒然道:“陆知年真诚待你,你却糟践,该死!”

      孟今安有气无力的抬头睁眼,身上的痛早让他神经闭塞,动作缓慢。见是空桑锦,又颓然的垂下头,嘴角讽刺,慢吞吞的开口,低沉喑哑的声音从滚动的喉间冒出:“我是该死。”

      他的脖颈朝天启抵进,直到割破皮肤,他说:“杀了我偿命。”

      少女脸上浮现悲痛,她想一刀了结了他。可她不能,至少不是现在。

      空桑锦收起天启,她不能让他死,但也要他痛苦。她将陆知年的遗剑泽天立在孟今安抬眼就能见到的地方,她要他时时刻刻记起他的龌龊,卑鄙,狠毒!

      回到寝殿时,疲于奔波,她早生了倦态。阮玉见空桑锦回来脸色难看,身上还有扑鼻的香气和淡淡恶臭混合的气味,什么也没说,备了热水。

      然宫人毛燥多舌,竟在她寝宫外的长廊下议论起朝政。说起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异事,哪个皇帝带棺材上朝!

      而此时朝堂之上混乱不堪。有只争口舌之快的见了棺材恹恹闭嘴,有固执己见的顽固旧臣,竟躺进了棺材!场面一度难看。

      赫连野眯眼看着这场闹剧,神色冷漠,他百无聊赖的打起呵欠,问了近侍空桑锦的消息。今日是第三日了,牢里那群废物,他不介意逼她回来。

      还好,近侍说空桑锦一早去了地牢。

      他懒懒开口,问底下混乱的朝臣,无事可退了。想死的,连人带棺材,拖出去一起埋了。

      大臣怔怔出神,仰望高坐上年轻帝王冰冷的面孔,眼角似乎含着一丝捉摸不透的笑意。他们从来猜不透这位暴虐残忍的帝王心里想的什么,一如带文臣百官进攻齐国,一如擢拔张其成,又如册封身无长物的前朝王后,再看身侧的棺材,上好檀木所制,齐国第一工匠雕刻。

      桩桩件件匪夷所思。换作常人,都会骂一句昏庸无道。

      可他们缄默不语,骂天骂地,连宫门口那对石狮子也骂了无数次,却不敢妄议君主,连着君主纵容的那位夫人。

      一名头发胡子花白的老头跪地大喊道:“请王上三思!张其成品行不端,忘恩负义,此等宵小之徒怎能担起禁卫统领,护佑皇城安危之职!”他声音高亢,语气悲壮,存了以死进谏的大义凛然。

      留得清明。

      张其成眉头一皱,脸色一沉,骂骂咧咧的开口:“你这老匹夫,本官何时与你有仇,竟要置本官死地!歹毒至此!”

      他心情烦躁,自升官以来,弹劾他的折子估计得有半人高,反对他的官员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他想不通,他又没有杀人放火,没有欺君瞒上,这群老匹夫怎么就和自己过不去!非要置自己死地?

      他哭天抢地的朝赫连野大声嚎道:“请王上做主,还臣清白!臣忠君为主,其心可鉴哪!”

      顿时乌压压的又闹成一团。

      宫门外缓缓走来一抹明亮的淡紫色衣衫长裙的女子,仪态端庄大气,神色从容不迫。即使在百官震慑,新帝威压之下,也从容有度,不疾不徐。

      她孤身一人,踏入大殿,直逼张其成。百官避让,他们或观察澧王神色,或猜测女子此行目的。连方才躺入棺中的顽固腐朽也探起身侧目。

      空桑锦目的很简单,她要张其成死。为忠良死节之士李家报仇,为郾城一役战死枉死的千军百姓报仇,为……李老将军,李姝妤,李副将讨一个公道。

      她眼神冰冷,嘴角盈起一抹冷笑。她如死神降临,到张其成身边时,饶是他历经沙场,手中沾有无数人的鲜血,那一刻,他生出了一丝害怕。

      对于眼前娇小的女娃,他嗤之以鼻,从不正眼相看。即便是听闻澧王宠爱有加,他也不过觉得是一介妇人,讨好控制容易。

      空桑锦蹲下身体,冷冰冰的脸上浮现笑意,手中握的是神器天启。刀刃铺在张其成粗犷黝黑的脸上。

      地上跪的一摊肥肉让空桑锦觉得恶心,食君之禄,受百姓奉养,却做出通敌卖国,残害同胞之事!

      张其成一闪而过的惊愕,生起不祥之感,他惊慌失措,脑子飞速旋转,该是没有得罪过这位夫人,于是暂松一口气,但仍心有余悸,诚惶诚恐的说:“夫人这是何意?”

      张其成凶狠狡黠的目光落到天启上,操着一口蹩脚的京都官话。他是南方蜀地中人,又驻守边疆,习惯了方言。

      赫连野低头俯视,身上的玄色龙纹锦袍威严逼人,周身气场不怒自威。他俨然是天生的帝王。负手立于大殿上,薄唇轻启,朝空桑锦道:“承乾殿是百官朝拜的地方,女子不得入内。”

      他面若冰霜。空桑锦起身,迎头对上,没有颤颤巍巍的臣服和惧意。身体笔直的立在大殿金銮之下。

      “任何人觐见,不得持有兵器。”赫连野说。

      张其成以为澧王有意保下自己,不自觉的扬起下巴,有恃无恐。尽管匍匐在地,像条肥狗,但眼睛里却是对百官众臣的蔑视,连带着将这位传闻中娇纵无度的夫人看轻。

      不过如此。

      空桑锦淡淡开口,并没有回答赫连野的刁难。她身心疲惫,只想好好睡上一觉,醒来饱餐一顿。

      她的话如惊雷入殿,重重敲击在场的每一个人,尤其是烂人张其成。

      “你不杀他,我必诛之!”她声音不大,却如雷贯耳的涌进百官。让弹劾张其成的官员浑身一颤,对眼前女子另眼相看。

      “胡闹!”赫连野怒然道,眼神像刀子一样落到空桑锦身上。

      “墨辞,送她回去。”他手中捻着玉扳指,心中盘算。张其成什么货色,他清楚。不过,要他死,还不是时候。他扫视到张其成身上,只见他官袍之下肥胖的躯体战栗,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哆哆嗦嗦的嘴里喊冤。

      “不劳墨先生费心!”空桑锦话里含话。墨辞为难,干脆隐于暗处,消失在大殿上。

      空桑锦厉声喝道:“张其成,你忠的是谁?以谁为主?”

      被问话的张其成眼前一滞,斟酌开口,道:“自然是王上。”他朝赫连野表明忠心,不管是郾城一战,还是……他眼前一黑,脸上传来阵痛,鲜血滴滴答答的往下落。

      天启划破了他的脸。

      下一次就是脖子。

      “王上,可得为臣做主啊!”他跪爬上前,眼里惊恐。“臣绝无二心!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他哭哭啼啼,泪雨滂沱,宽大的袖口抹开眼泪。郾城一战,他立下汗马功劳!没有他,澧王能如此迅捷的攻下城池?顺利夺下齐国?

      空桑锦一个妇道人家,也敢妄议朝政。

      此时赫连野已经不耐烦,再被张其成哭闹的声音吵得头疼。他低眉看向空桑锦,语气不善,道:“你杀他,是为了谁?”他低垂着眼,不知在思考什么。空桑锦没有立刻回答。

      他下了台阶,到空桑锦面前。眸光里粹了一层冰霜,迷雾般看不清。他依旧是久不见阳光的苍白,但长了些肉,看起来不再弱不禁风。

      空桑锦抬眼看他,道:“为万民,为死去冤魂。”

      少女不由分说,将天启插入张其成心脏。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一群人纷纷避开。他们低头私语,无不为眼前这个勇猛的少女捏了把汗。他们的帝王看起来不太高兴。

      天启插得并不深,只浅浅的没过刀尖。张其成瞪大了眼,凶狠的凝视空桑锦,他还想辩解,被空桑锦施了闭言术。为防生出事端,她用捆仙绳将他五花大绑。

      赫连野冷哼:“万民?还是齐连澈?”他扫向百官,压低声音吼道:“滚出去。”

      百官松了口气,赶紧争先恐后的逃也出了承乾殿,还不忘抬走备的棺材。倒不是他们真的寻死,此时再惹王上不快,恐怕真的要入土为安了。

      “临阵叛国,两面三刀的人,你留着不怕夜长梦多?”空桑锦将天启插进一分。

      “郾城一战,援兵迟迟不到,粮草短缺,城中鼠疫,百姓流乱。哪一点和他张其成无关?”空桑锦将天启尽数插入。张其成脸色乌青,身体僵直倒下。

      死不足惜。

      他心知肚明。大战前,张其成主动求和,并表示愿意效忠他,只求高官厚禄。于是拖延行军,导致援兵不足,齐军惨败。城中粮草短缺,张其成克扣军饷,留滞军粮,导致将士体力不足,百姓饿殍遍地。鼠疫横行,少不得他张其成推波助澜。孟今安固然可恨,张其成死有余辜。

      李老将军定北一战,齐连澈郾城一战,张其成如法炮制,手段残忍恶毒。

      每一桩每一件,罪不可恕。

      赫连野此时已经不在乎死了谁,也不在意张其成这个废物到底什么时候死,他设的局能否继续下去,他痴痴的望着空桑锦,重复问她:“你是在为齐连澈讨公道?”

      “还是对他念念不忘?”他几乎从嘴里挤出。他拽着空桑锦手腕,逼她看向自己。他不许,一个死人还在她心里占着位置。

      空桑锦收回天启,放入锦囊。对赫连野的话嗤之以鼻,觉得他又在发什么神经。手腕被拽得生疼,她一掌落到赫连野脸上,骂道:“疯了。”

      扯开手腕,继续说:“我说了,是为万民和死去冤魂,你在发什么疯?”

      赫连野盯着她,茫然无措,失魂落魄。他仿佛得了离魂症,只要空桑锦的心思不在他这里,他就焦躁难安。这三日,他日日盼她,他特意吩咐御膳房做了她爱吃的点心。为此他熏了她爱的熏香。她却一来,就为那个死了的废物讨公道,不惜大闹承乾殿!

      “赫连野!”空桑锦怒气冲冲,双手被反绑,挣脱不得,任她使法术也好,用天启割绳也好,竟不动分毫!

      “别费力气了,你有捆仙绳,孤有妖族宝物,它叫罹魂锁,神器对它没有用,只会越挣扎绑得越紧。”赫连野快意的说。他喜欢看她生气,这样她鲜活的眼里才会有他。

      “空桑锦,认命吧,你只能是孤的。”他伏在少女耳边,轻轻说道。

      罹魂锁充斥着强烈的妖力,本就是妖族邪物,妖气逼入时,空桑锦承受不住,晕了过去。

      当她醒来时,她惊惶恐惧,心中隐隐不安,问阮玉:“赫连野呢?”

      出奇的,担心他不在。
note作者有话说
第79章 你不杀他,我必诛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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