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姻谋》禾九穗

1、陪嫁

　　风狂啸呜咽，伴着倾盆大雨，山林中寒气森森，激的雨中的男子牙齿打颤，然而他不敢有半分放松，只因为站在她面前的女孩，是传说中曾于一场试炼中连斩二十七人，却毫发无伤，虽未出道，却已被公认为排名组织前三杀手的林十一。
　　女孩，粗布裙衫，如墨般浓密的秀发被一根乌黑粗哑的木簪高高挽起，额前几缕碎发，已被雨水打湿，紧紧的贴在脸颊上，尚显稚嫩的脸上，一双大眼炯炯有神，右手握着一把断了半截的匕首，横在身前，左手握拳隐于身后，似一朵任凭风吹雨打，都岿然不动的野花。
　　男子盯着林十一，见她未动，自己更不敢动分毫，只是阴寒的天气，再加上背上受伤，失血过多，已使他身上瑟瑟发抖。如若再不快点结束这场战斗，他，几乎已无再战之力。
　　左手捏了捏手里仅剩的两根银针，男子气沉丹田，把功力聚于指尖，然后右手打出两片飞叶，虚晃一枪，左手随即先后甩出两枚银针，一枚直取林十一百会穴，一枚直取中府穴。
　　然而不过刹那，男子只觉得脑袋、胸口一丝刺痛，便眼前一黑，仰面栽倒于淤泥之中，再也爬不起来。
　　男子倒下的一瞬，林十一也突然单膝跪地，她右手暗运功力，从左手掌心逼出一枚银针，然后手脚并用爬至男子跟前，从其身上摸出一个瓷瓶，放在鼻边闻了闻，然后全部倒入嘴中，就着雨水，囫囵全吞了下去。
　　盘坐于地上，调匀内息，走了两个周天之后，林十一又从男子身上扯了一块衣料，包扎了一下右腿小腿部位的伤口，因为大雨的原因，渗出的血水，立即便被冲刷干净。
　　林十一看了一眼地上横七竖八的其它几具尸体，捡了跟树枝拄着，便一瘸一拐的往森林外走去。这是她经历的第五场正式的试炼，也是最后一场试炼了，此次出去之后，她便可再入阔别五年之久的江湖人间。
　　翌日，一觉睡至晌午，便被组织头领的传话人婉娘拍门粗暴喊醒：“十一娘，赶紧起来收拾一下，速去璇玑阁，宗主有请。”
　　林十一立即从床上翻身而起，换身干净衣衫，整理了一下仪容，便随婉娘去往璇玑阁。
　　隐于葱葱郁郁大树之中的璇玑阁，造型古朴文雅，实难想象这是一个杀手组织掌权之人的寓所。林十一第一次来，便有这种感受，时隔五年，再次来这里，还是一样的感受。
　　屋里博山炉里焚着线香，印着窗户透进的阳光，烟雾丝丝缕缕，盘旋飞舞。林十一摒着呼吸，低着头，一动不动，恭谨的站在屏风前，内敛的气息，仿若已与这缕香烟融为一体，很难让人察觉。
　　内里一声清咳，林十一把头压的更低，“你便是十一娘？抬起头来看看。”
　　林十一依言抬起头，目光也随之平视过去，透过群山叠翠的屏风，隐隐只能看到一个带着面具的模糊轮廓，加上对方喑哑苍老的嗓音，猜测是一位年龄稍大的老者。
　　“很好，就她了。”说完，挥了挥手，婉娘便领了林十一出了璇玑阁。
　　三个月后，作为大夏附属国的子予国，为感念大夏的庇佑，缔结百年和平之盟约，依传统，特携带大匹牛、羊、香料、珠宝以及十位本国特产的顶尖美人儿，随公主前往大夏和亲。
　　林十一便是其中一位美人，已更名为叶若芜。
　　“阿芜，公主过去会被封为昭容，我们则会被指派为各个王爷。大夏国，目前成年建府的王爷有六位，你最想跟哪一位呢？”长着圆圆脸蛋的卢芸儿，用手指戳了戳正闭目养神的林若芜，一脸八卦又期待的问道。
　　“呵，别做梦了哦。我们只能被挑选，哪有选择的权利？不过，我只希望别被端王爷选中就好。”另一位一直手捧一本书看的纪溪衣感叹道。
　　“他怎么了？”一直忙着学习礼仪举止、修容穿搭、大夏风俗人物，以及恶补琴棋书画的林若芜，根本没有时间去打听对比几位王爷的具体情况。
　　“我知道我知道。”卢芸儿一脸神秘的凑近林若芜，轻声轻语地道，“听说他前些年边关打仗受重伤，导致半身不遂，终身只能靠轮椅生活。”
　　听到此处的林若芜，内心突然升腾起一股希冀。
　　随行物品众多，车架一直行了近一个月，才抵达大夏国都，桜城。前来接待的礼部尚书孟仲舒，与子予国使臣闻达交割完礼单之后，便安排舟车劳顿的公主与诸位美人入早已备好的行宫休息，以便次日入宫见驾。
　　当日，林若芜与诸位美人，吃完大夏特色晚餐后，便被要求沐浴更衣，验明正身，随后便被安排去各自卧房歇息，卧房内已放好大夏国制的服饰与配饰。
　　翌日清晨，便有婢女敲门，端着水、面巾等物，伺候诸位美人洗漱与穿戴，为挑选时公平起见，每位美人都穿戴同款衣服、配饰与面纱。待一切准备妥当，便随着礼官入宫觐见。
　　大夏宫殿，琉璃碧瓦，雕梁玉栋，十步一景，百步一画，均巧夺天工，美妙绝伦。一直生活在乡野山林的林若芜，虽在子予国宫殿住了三个月，不过还是第一次见如此壮阔宏伟的殿宇，也不禁为其巍峨壮丽所折服。
　　殿内已设好宴席，大夏国君麗王端坐于龙椅之上，其旁坐着皇后及诸位嫔妃，皇后雍容华贵、高贵典雅，诸位嫔妃姹紫嫣红、各有千秋。而子予国和亲公主沐阳，未带面纱，独坐于右手宾客席首位，明目皓齿、美艳不可方物。
　　诸位王爷则坐于左手，依年龄大小，依次而坐。见对面公主容貌，己有两位心痒难耐，遥问麗王，何时可挑选美人儿。并笑说，听说子予国盛产美人儿，本心存疑虑，今见公主容貌，果不负盛名。
　　林若芜跟随其它美人儿之后，并排站在大殿之中，低眉顺目，供人挑选。因其常年习武比试，经常风餐露宿，饥一顿饱一顿，故身量瘦弱中等，外露的皮肤略显黝黑，与其它体态高挑匀称、肤若凝脂的美人儿相比，并不出挑。
　　待麗王又挑了两位美人儿，一声令下之后，端坐于下首的王爷们，便依次上前，各自挑选了自己相中的美人儿，带回座位，跪立旁边，伺候其用餐饮酒。
　　因端王左丘瑾腿脚不方便，并未起身去挑选，而是遥遥一指，由身旁近侍替其将人带至面前。
　　林若芜，用眼角余光扫视了一下站位，竟是不愿意嫁他的纪溪衣被选中，不禁心中一声长叹可笑。而自己毫无疑问，成了落选的一位，与剩余那位美人儿，孤零零的立于大殿之上，接受满殿目光的来回审视。
　　麗王看了一眼，便把他们交于皇后处置，皇后仪态款款的说道：“琛儿，乃我大夏太子，当多多开支散叶，绵延后世。瑾儿为我大夏立下汗马功劳，如今深受伤病折磨，需更多贴心人照顾。不如，就赐予他二位吧。”
　　说完，令侍女领着林若芜二人，去往大夏太子左丘琛与左丘瑾座位处，身段高挑丰满的那位美人儿被指于太子，瘦弱略矮的林若芜则被带至左丘瑾跟前，跪坐于另一侧。
　　林若芜，待坐定之后，轻轻嘘了一口气，万幸万幸，不料旁边的左丘瑾竟目光锐利的扫视过来，吓的林若芜赶紧赔上笑脸，倒了一杯酒，夹着嗓子，柔声细语道：“望王爷怜惜。”
　　左丘瑾接过杯子，一饮而尽，而后便又正襟危坐，与殿内诸人寒暄对哒。
　　落定之后，诸位美人儿，便都揭了面纱，各个都是沉鱼落雁之姿，闭月羞花之貌，大殿之内，赞美声连连。就连略逊一筹的林若芜，都可以看出是个还未张开的小巧美人儿，引得最小的肃王左丘瑛，频频注视。但因是皇后所赐，他还不敢明目张胆的去索取。
　　左丘瑾顺其目光看了一眼，作势把林若芜抓至近前：“瑛弟看上她了？”
　　林若芜故作惊慌的握住左丘瑾一角，“奴婢只愿伺候王爷。”
　　左丘瑛见状，忙摇了摇手道：“此乃王后所赐三哥之人，瑛弟哪敢奢想。”
　　左丘瑾又一把将林若芜粗鲁的推回原位，然后搂着纪溪衣，亲了其脸颊一口道：“你来替本王倒酒。”
　　这一推力气奇大。因怕暴露身份，临出行前，服了组织给的匿功散，所修之功已被完全藏匿于气海之中，故林若芜此刻犹如深居简出的大家闺秀般，毫无缚鸡之力，斜依桌子上，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接下来，左丘瑾好像无视她般，纪溪衣帮他斟酒布菜，林若芜面带得体微笑，无所事事的度过了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