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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鬼口偷生遇狂徒 ...

  •   燕王举起火把,朝上一丢。
      瞬间,熊熊火焰燃烧起来,众人都垂着头。柴火堆上,是死去的侍卫们。凡被鬼族咬过的尸体,不能土葬,一律得烧掉。否则,这些尸体不腐,七天以后便会变成新的鬼族。
      镜崆国人极害怕鬼族。“血洗七城”的惨痛回忆,一直是众人的噩梦。同年,异民沦落为“二等人”,朝廷建立神机营和司命阁。
      收拾齐整后,燕王坐着破了个大洞的华丽珍珠车,一行人朝着左都而去。
      天色渐明,折腾了一夜,孟晚冬此时却有些撑不住,上下两个眼皮直打架。燕王见她模样娇憨,忍不住道:“这就睡了,还没交代清楚呢?”
      “交代什么?”孟晚冬闭着眼不睁,竟然答道。
      燕王心道:这小妮子真有些古怪,难不成睡着还能开口不成。本王且逗她一逗,都说人酒后吐真言,焉知不能梦中吐真言呢?
      “我问你,你到底是谁?何方人士?”
      “孟晚冬。左都人。”
      竟是对答如流。燕王啧啧称奇,又问道,“那你怎么会认不出司命阁的人?他们那身衣服,可是全左都都认识。”
      “失忆了。”孟晚冬道。
      “什么?”
      “忘了,很多事忘了。”她道,头一歪,整个人向旁边倒去。燕王连忙起身,将她一揽。这回孟晚冬倒没叫唤,只是闭着眼,躺在他怀里。
      燕王看着她,不觉又生出坏心思,道:“那我问你,你是不是被本王迷倒了?”
      怀中人不吭声。
      燕王低头一看,还说什么,孟晚冬已经睡得沉了。
      鸿雁随驾坐在车辕上,听到这句话,忍不住无声狂笑,笑得太狠,身子一歪,差点摔下车去。幸而冷英骑马伴在马车旁,当即用手一拖,鸿雁才稳稳当当地坐好。鸿雁道:“多谢哥哥。”却看到冷英皱着眉头,脸上愁云不展。
      鸿雁不懂,明明殿下刚刚的话那般好玩,怎么冷英却像是黄莲一般,一味不开心。
      又走了好一程,眼见着官道越宽,路上行人越多,左都高大的城郭隐约可见。冷英再忍不住,终于问道:“殿下,咱们真要带着孟小姐吗??”
      主仆二人一个在洞内,一个在洞外,冷英却不敢朝车内看。虽知道自家主子的脾气,但他还是得劝。
      果然,燕王不带丝毫犹豫,道:“带着。”
      “可是她是巫神。”冷英道,“若带着她,咱们也会惹麻烦的。您刚回左都……”
      “本王不是一直麻烦不断嘛。”燕王道,“就算我不找,等回了左都,他们便会让我清净嘛?”
      “可以让鸿雁去通知孟大人。”冷英道,“我留下来,保护孟小姐。”
      “只怕是她保护你。”燕王道。
      冷英不吭声了,燕王这话是在提醒他,刚刚是谁救了王府众人。冷英顿时涨红了面皮,受人恩义,却想中途抛下人,这事不体面,不地道,不该。可是,若带着她,便会累及燕王。
      “我知道你的心思。”燕王的声音软和了些,“孟小姐刚刚救了你一命,就是让你赔一命给她,你也不会舍不得。你不过碍着本王,怕我受牵连。”
      “殿下。”冷英的声音微微发颤。主子是个明白人,知道他不是忘恩负义的人。只是对冷英来说,忠心重于恩义。
      燕王道:“这丫头被那些鬼族掳去,虽捡回条性命,却不明不白有了灵力。只怕孟睿海知道了,便要和她撇清关系。好在她失忆了,能将家里的事忘掉,倒也是好事。”
      “殿下真相信孟小姐说得话?”冷英诧异道。
      “相信。”
      “本王刚开始也想不通,若真是孟睿海的女儿,认不出谢风眠便罢了,怎么会认不出司命阁的衣服。按理说,从鬼族口里活下来,见到他,才是安心的,却又跑了……除非她是害怕谢风眠知道她是巫神,所以才跑。”燕王道。
      冷英腹诽,原来你都知道,知道了你还带着她上路。
      “我又想,要说真是孟睿海私藏着巫神不说,也有可能。只是那样的话,她刚刚便不必救我们了。”
      冷英道:“分明是那鬼族先要杀她。”
      燕王道:“你是说她情急之下才暴露了身份。”
      冷英嗯了一声。
      燕王又道:“即使如此,她自保便足以,也不必救我们。鬼族杀了我们,她再杀掉这些鬼族,岂不是更神不知鬼不觉?”
      “谁人敢杀皇族?”冷英道。
      “你这话说岔了。若没人敢杀,刚刚来得又是什么。”
      冷英被主子说得没法驳,细想一下,虽然觉得殿下说得也有道理,却仍然十分冒险,只能道:“殿下,孟小姐的灵力如此厉害,只怕司命阁肯定是要追查的,还得他们得出结论再说。万一真是孟家私藏着神巫不报,那便是满门抄斩的死罪。到时候,就算孟家父女不攀咬您。只怕朝中有人包藏祸心,万一说您勾结神巫,有不轨之心。这事,就可大可小了。”
      燕王听完,哈哈一笑,倒是让冷英摸不着头脑。
      燕王笑了好一会,才道:“傻冷英,就算被他们查出来,我藏了神巫。也没人会觉得我想干什么。只会见怪不怪,只当是我做的又一件混账事罢了。”
      冷英闻言,眉眼微微抽搐,腹诽道,你倒是对自己的名声蛮了解的,还怪有自知之明。一颗心却是安放了下来。刚刚一听到巫神,立即方寸大乱。竟忘记了咱们这位殿下,早就混名远扬,别说带着个神巫,就是和神巫养个孩子下来,也没人会大惊小怪。
      毕竟,燕王殿下,是镜崆国最大的混球。
      混到整个皇族,都不太爱搭理他。连他老子都嫌弃他不成样,十一岁就给他立了府,给了他块边陲封地,打发他远远离了左都。这回,要不是太后冥诞,他得回来一趟,谁也记不起来陛下还有这号儿子。
      冷英想清楚其中关卡,大大松了口气。燕王又道:“孟小姐既说自己失忆,那事情便说得通了。我只怕,她还不知道神巫这事的厉害……”说着,幽幽叹了口气,“以后有的教了。”
      这话近似低喃,不像是对着自己说得。冷英听着心里发毛,再受不了,一夹马肚子,朝前奔了几步,远离自己一巴掌被打残了脑子的主子。
      ******
      走到城门时,天色已经大亮。冷英手搭凉棚,看到黑旗在城墙上招展。果然,进城的人排成了长队,速度变得相当缓慢。目下已近五月,今儿天色又好,一轮红日高悬,在太阳底下站一会便不免口舌焦躁。不想这几百人的队伍里,竟一声抱怨也没有,只因为挂黑旗的是司命阁。
      燕王的车队混在人群里,倒引得人瞩目。先看那珍珠车顶,被日色照的好不雪亮莹润,真是富贵迷人眼;再看车厢,竟阔大如罗汉床一般,却一面烂了个大洞,车内坐着个如雪如玉的公子哥。
      众人先还以为这大洞是什么别致设计,看着看着,才发现还真的就是个洞,便一面唏嘘可惜,一面将兴趣都转移到了公子哥身上,指指点点,评说不停。那公子哥脚踩着厚厚的软毯,坐踏上安着几个低矮橱柜,又是一方软枕都齐备了。而他竟靠着软枕,闭目养神,似睡着了般,众人的言谈全不入耳。
      队伍移动得很慢,眼见着太阳愈高,众人热得都出了一身汗。突然,前面传来一阵喧哗,似是有个人正大声和人争论着,又听到一个女人呜呜哭着哀求。燕王府的侍卫本都坐在马车周围闲聊,听到动静,一个人立即向前探了几步,问旁边人道:“前面这是怎么了?”
      这侍卫身材消瘦,衣服穿在身上有些大了,像是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小孩儿。前面人早已炸开了锅,有消息灵通的立马就说:“说是前面抓到了个异族,竟然夹带私货进城。如今被拦了下来,让他上交私货,他却非不交,只说这是他孩子救命要用的东西。”
      “要我说,这些异族,就没一个好东西。”另一人插嘴说道,“能让他们出来活动,就已经是法外施恩了。竟然还夹带私货。”
      “就是就是,被抓个现行,还不悔改,还抵赖。真是不要脸。”
      “要我说,就该把这些异民,全部驱逐出境。留着也是祸害。”
      “驱逐出境可不是太便宜他们了,要我说,应该让司命阁不要留情,直接就把他们给解决了。省的呀,咱们还得掏钱出来养着他们。万一要是哪一天,又变异成了鬼族,得……咱们都得跟着完蛋。”
      ……
      众人七嘴八舌,讲个不停。那侍卫听得云里雾里,但见众人都在指责那被抓的异民,又听前面呢哭得这般凄惨,于心不忍,道:“也许人家真是有困难,也说不定呢。”
      说话的几人回头,见这小侍卫年纪不大,模样倒粉嫩。有一人拿眼乜了他眼道:“小伙子太年轻,你知道些什么,恐怕血洗七城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吧。”
      “现在的年轻人啊,怎么能知道当时我们过得日子哦。足足有一年的时间,不敢出门,这还是在左都,其他地方就更不用说了。出个门,人就找不到了,这样的事多了。这就好了伤疤忘了疼啊。”一个年纪颇长,个头不高的男人道。
      “唉。这不就是说嘛。可是能怎么办呢。”人群里又有人叹道,“谁家又没有个异民,谁又没有个亲戚是异民呢。就这么瞎凑活过吧。”
      “要我说,就应该一生下来,就扔到尿桶里得了。要都有这样的魄力,咱们哪里还需要担惊受怕的。”刚刚那个年纪颇长,个头不高的男人道,他说话最是义正言辞。
      “也对,要都能狠的下心,也就没这些麻烦了。关键是给了他们活路,就该尊法纪啊,偏偏有前面这些东西,总不守规矩,这不是惹人着急吗?”
      众人冷言冷语,越说越激动,原本安静的人群哄闹成一团,众人的耐心此时也快耗尽了。
      侍卫直接跨过人群,朝前去了。
      只见一人跪在地上,哭得好不伤心。仔细看时,虽然是人,却长着张三瓣嘴,旁边横长着三道胡须,正随着哭泣一抖一抖。司命阁的人身穿锦绣红袍,板着面孔,手上拎着个紫色包袱,想来就是那人的。
      那人哭得嗓子都哑了,哀求道:“上官,上官放过,小民真不是夹杂私货,只是我家儿子,他得靠着这药救命,还请上官开恩,放小老儿子一条活路啊。小民素来遵纪守法,异民税一次未落,还求上官给一条生路。”一面说一面磕头,磕得鲜血滚淌了一脸。
      他旁边是个小青年,长得和那人一样,也是三瓣嘴,横着三道胡须。只是他面色苍白无比,看着便像有弱症在身,正茫然地看着眼前这一幕,一脸不知所措。见到自己爹头淌了血,才哎呀一声,扑倒在地。谁曾想,激动之下,这少年竟晕了过去,整个人抽搐不止,口泛白沫。
      那人一见儿子如此,忙上前抱住儿子。
      旁边众人看着父子二人,却是满脸嫌弃,无一人伸手相助。
      小侍卫立着七八步远,见此情形,连忙向父子二人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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