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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因机缘燕王现真身 ...

  •   “王爷!”
      冷英喊道,他跃下马车,奔到燕王身边,见自家主子正垂首盯着孟晚冬。王爷的发髻散乱着,遮住头脸,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但冷英知道,自家殿下脸色一定不好看。孟晚冬显然受了伤。
      “属下一听鸿雁说,立即就赶来了。孟小姐怎么样了?”
      “去帮司命。”燕王的声音有些喑哑,“这里不用你操心。”
      冷英点头,也不敢多待,听他这么说,立即拔刀去帮谢风眠。
      谢风眠手握荧惑,正背对着他们解决剩余的几个鬼族。青芜受了重伤,其余几人畏惧荧惑,也畏惧谢司命,踟蹰着不敢上前。见又来了一个人,更是犹豫。
      “抓活的。”谢风眠道,他要留一个人问问,到底是谁冲着他来。
      玉面阎罗杀意蓬勃,握着荧惑的指节,根根泛白,身上一派肃杀之气。冷英心下一凛,他往常总是听人说起谢司命的可怕。这算是第一次亲眼所见。还好他不是敌人。冷英想,若不是为了留活口,只怕这几个鬼族,早就全死在他刀下。
      几个鬼族,其中一个背着青芜,被两人逼得连连后退。眼见着,就要退到一面墙边。
      “走。”青芜微微睁开双眼,又喷出一口血,打了个响指。
      “噗”的一声,一道黑烟突然窜出,一瞬间吞没几个鬼族。谢风眠横刀向前,却扑了个空。黑眼转瞬即散,几个鬼族也消失无踪了。
      “司命?”冷英惊讶不已。
      “是灵力。”谢风眠道。
      手中的荧惑闪烁了两下,恢复了原样,孟晚冬灌注过来的力量用完了。
      他转过身,看到燕王正抱着孟晚冬,走向马车。不知为何,燕王的头发散落下来,垂落在后背。他的背影和谢风眠素日所见,似乎有些不同。然而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同。谢风眠收起荧惑,快步走了过去。燕王一步跃上马车,听到动静,停下来等他。
      “她怎么样了?”谢风眠走到车边,问道。
      “晕了过去。”燕王背对着他,道。
      “有妖巫在帮那些鬼族。”谢风眠道,“刚刚她一直说有人跟着他们,也许就是这这个妖巫。”
      “冬儿也是妖巫。她的话,你信吗?”
      谢风眠沉默了。
      燕王冷哼一声,推门进了车内。
      “明日我去你府上,亲自谢孟小姐。”谢风眠朝车内道。
      他似还想说什么,然而终究什么都没说。车内阖然无声。燕王对他的话,不想有任何回应。冷英上车,对谢风眠施了一礼,才驾着车,慢慢走了。
      谢风眠手握着荧惑,盯着渐渐远去的马车。
      他站在街心,长街恢复了平静。躲藏在暗处的人们,犹豫着,探头朝外张望。他们不确定危险是否过去了。
      直到看到了谢风眠,那身红衣璀璨,向来令人无法直视。然而此刻,有他站在那里,就意味着安全。人潮蚁群一般,三三两两从四下涌出。不一会功夫,就到处都是人了。吕行带着人赶过来,帮着收拾残局。谢风眠穿过众人,不断有人停下来,向他致意。人们对谢司命,一直是又恨又怕又敬。
      他的刀可以对准任何人。而他的刀,又始终为左都而战。
      谢风眠习惯了这些复杂的眼光,习惯了人们看向他时,时而敬畏,时而憎恨,时而感激的模样。他一包袱收起,不动声色地走去过,一如这许多年来的每一次。
      玉面阎罗喜怒不形于色,永远冷面示人。他似乎没有心,没有感情。
      刚才这一会发生的事情太多,许多事,超出他以往的经验:有人冲着他来,想要绑架他。有妖巫帮助鬼族。那个鬼族不惧他的荧惑,竟然抓住了他的刀。以往从未有鬼族敢抓住他的刀。难道是他们变强了?还有青芜,他印象里,青芜一直胆小怯懦,怎么突然摇身一变,成了如此凶悍的鬼族?
      这些事情诡异而疯狂。
      谢司命敏锐地察觉到:藏在这些蛛丝马迹背后,新的危险,在迫近。他得回司里,立即动手去弄清楚这些事。
      走着走着,他突然回过神,盯着眼前的街市。这不是回司命阁的路。这是……是去燕王府的路。谢风眠微微发怔,头一回,他走错了路。十岁那年,他孤身一人,千里奔赴七城,都没有走错过路。
      如今,在他无比熟悉的左都,他竟然走错了方向。
      他略带迷惘地看着眼前的热闹街市。
      谢风眠掌心滚烫,眼前不断浮起孟晚冬的脸,搅扰了他的思绪。
      他不清楚这是为什么。
      只觉得,她带来的这份紊乱,比任何咒语和灵力都强大,
      像是在他冰冷的心上,焊上了沸腾的银条。
      ******
      狭窄的车里,燕王正在经历蜕变。
      他的咽喉仿佛被人扼住。唇边两颗牙齿,酸胀脆弱。他能感觉它们在变长。十指指甲也长了出来,变得又尖又硬。至于头发,在车外就已暴长崩落,如野兽一般,散了发髻,披在身后。
      孟晚冬的血如毒药,点燃了他体内的暗桩。那个隐藏极深,他以为永远不会发作的暗桩。
      这感觉最初是恶心,仿佛五脏六腑揉到一处,得将什么呕出来才适宜。很快,他便意识到那不是恶心,不是犯呕,而是一种致命的吸引。这吸引陌生、危险,充满了邪恶的蛊惑,来自于他身体深处,来自于某种原始的催动。
      他觉得渴。喉咙仿佛冒烟了一般,致命的渴。
      而在他怀里,孟晚冬躺着,浑然不觉此刻的危险。
      他能听见那声音,她的血在全身涌动着,发出泉水般活泼的声音。
      “去喝。去饮。”
      一个声音在他耳边略带蛊惑地低吟着,
      “去喝。去饮。咬下去,咬下去就能解渴。”
      这声音,竟然是他自己的声音。
      燕王俯身,朝着孟晚冬,露出一对尖牙。他微微张开嘴,靠近她,闻到她身上的气味。他闻到了高山玫瑰的香气,这玫瑰珍贵,香味清冷高雅,放在洗澡水里,用完后行动生香,若出了汗,揉着汗的香味则会变甜一些,十分稀奇。他统共只得了一点,让冷英拿给她,看来她是用了。隐藏在这香味后的,还有股酸涩的清甜气味,像夏日清晨的露气。这气味极淡,但异常的好闻,令人精神一振。
      燕王明白过来,这是孟晚冬身上的馨香,他现在嗅觉极为敏锐,才分辨得这样细。她好香。燕王猛地合上嘴,死死咬住自己新长出的两牙。
      他不能吸血。
      他不能沦为嗜血的野兽。
      他更不能,去吸她的血。
      燕王浑身颤抖起来,长长的指甲抠进皮肤里,努力依靠疼痛让自己保持清醒。他没法知道,自己一旦咬下去,会不会停不下来,直到将她的血吸干为止。
      “冬儿……”他艰难地,近乎呢喃地在她耳边道,“快醒来。打昏我。”
      身下的人丝毫没有反应。她贴得那么近,近的他听见她的心跳,听见她的呼吸,他抬起长出利爪的手,抬起她的下巴。
      “冬儿。”燕王两眼发怔,慢慢地,眼底最后一丝光被猩红淹没。
      他整个人被嗜血的欲望吞没了,最后的理智也几乎崩溃,不受控制地伸出手,剥开她的衣襟,雪白光滑的脖颈露了出来,乖顺地呈现在他面前,离他的利齿只有短短一寸。
      “咬下去!”心底的声音再次响起,“去喝。去饮。她唤醒了你,这样的血是最完美的。”
      燕王再次张开嘴,温热的舌贪婪的,小心地,舔着她的脖颈。
      他喘息出声,激动地打了个颤。只要稍微用点力,尖牙就能刺破她的喉咙,温热甜美的血就能滑进他嘴巴里,他喉管中,他身体里。
      她便能成为他的一部分。
      身下人突然嘤咛出声。低低的一声梦呓,泄露出些微的痛楚。
      这一声将他唤醒过来。燕王回过神,猛地缩了回来。他刚刚在做什么,刚刚是要喝掉她的血,把自己变成野兽,把她变成自己的猎物吗?
      红光中,他看到双眼猩红的自己,完全是野兽的模样。而孟晚冬躺在他怀里,已没了气息,脖颈上有两道深深的牙印。
      他吸光了她的血。他杀死了她。
      等到杀死她以后,他会彻底地沦为野兽,永永远远地被嗜血的欲望控制,不断去猎杀下一个人,不断去填补永不满足的欲望。
      燕王痛苦地叹了口气。
      垂下了手,让孟晚冬靠在车壁上。
      他向旁边挪远了些,远离她。
      “冬儿……”他的声音已经全哑了,忍不住咳嗽一声,猩甜的味道在他嘴巴里漫溢。
      那是他自己的血。
      刚刚转变的鬼族,不食鲜血的话,意味着转变失败。转变失败的鬼族,意味着淘汰出局,不适合在这世间生活。可以说,刚刚转变时的鬼族,就像人类的婴儿,是最脆弱的。果然,燕王的十指,迅速地枯萎下去。不仅手,他整个人,都如同脱水一般,全身皮肤皱起、碳化,眼见着就要焦枯而竭,化为黑灰消失。
      这时,一直昏睡着的人睁开双眼。
      孟晚冬捧起几近昏聩的燕王,将自己的手腕递到了他唇边。他的嘴唇全部干裂了,渗出可怕的血痕。双眼枯干混浊,全无神采,看着孟晚冬,却又像压根没看见她。
      他嘴里喃喃地念着她的名字,碰到她的手时,却像是被烫伤一般,瑟缩地向后躲。
      他不愿饮。他宁愿自己死。
      孟晚冬拿起挂在车壁上的长庚,割开了手腕。
      燕王的鼻翼动了动,整个人呆愣住,茫然地看向孟晚冬。失去焦距的双眼,猩红的双眼,在一片地狱般的红光里,和她对上视线。
      她一双眼睛,明亮的如这世间仅剩的唯一的光。
      燕王抓住了她手,舔着,咬着。他啜饮地很急,似是渴了很久的人,终于找到了活命的水。鲜血入口,那滋味,简直像心底里烂掉的洞,被重新填上。
      燕王快速地恢复了过来。
      他抱住她,擒着她腕,逐渐饮得慢了。
      孟晚冬在他怀里,盯着他看,直看到他细细地舔掉每一颗血珠,依依不舍地放开了她,才垂下头,盯着自己的手腕发呆。
      他撕开袖子一角,沉默地给她包扎手上的伤口。
      黑发垂在肩膀两侧,慵懒随意,发梢蜷曲,似是长长了些,浓密桀骜地垂在身侧。他原本就生的白,这时候更白了,隐隐透出冷淡的瓷光。一双眼仍是猩红的,烧灼着的狂热却平静了。他整个人,又是熠熠生辉,光彩夺目的燕王殿下。
      包扎完,燕王袖手坐着,似是在沉思。平日爱讲爱笑的他,此时分外沉默。
      马车终于停了下来。冷英在外道:“殿下,到王府了。”
      燕王没有起身,也没说话。他似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孟晚冬将长庚插了回去,挂好,站起身,先要向外走。
      燕王拉住了她。
      “没什么要问的吗?”他道。
      “很多。但可以等你想说的时候再说。”孟晚冬道。
      “我现在就想说。”他看着她,“现在,就把一切都告诉你。”
      “好。”她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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