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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乌云掩月,夜色寒凉如水,乌鞘岭山峰陡峭嶙峋,山脉边缘在不远处起伏,密林幽暗,小路崎岖。

      徐婉仪捂着受伤的肩膀,在坎坷不平的路上如履平地,足间一点,便跃出几米,身影如飞燕般轻盈。

      她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泛着密密的痛,最严重的便是臂膀,被带毒的暗器贯穿,剧痛中混着奇痒,只叫人恨不得将整条手臂砍下。

      夜风吹过绿叶,发出窸窸簌簌的声响,一道极轻的破空声传来,徐婉仪眼神一凛,弯腰躲过身后的毒镖,迅速回身抬腿踢挡来人的进攻。

      来人一身黑色夜行衣,出手狠辣,招招致命。

      徐婉仪一只手无法动作,只能狼狈躲闪,不察被打中一掌,脸上的面具脱落,踉跄后退几步,半跪在地上,气血上涌,吐出一口血来,她用手背草草一抹,浅淡的唇色染上殷红,精致漂亮的脸上平白多出几分艳色。

      黑衣人居高临下地瞧着徐婉仪狼狈的模样,意味不明道:“没想到隐门门主竟是个如此俊俏的人儿,可惜了……快说,那侍卫被你藏到哪里去了?”

      肺腑漫上血气,徐婉仪眸间飞快划过一丝异样,声音冷得淬冰:“冷南浔派你来的?”

      黑衣人眼中晦暗,并不多言。

      “既然找不到那侍卫,杀了你也能交差。”黑衣人眼中杀气毕露:“不愧是大名鼎鼎的刀客‘无痕’,我们几个联手竟然都险些被你反杀,”他手中握刀,步步紧逼,“我们暗影阁这么多高手换你一条命,不亏。”

      徐婉仪冷嗤:“只派来你们这几个宵小过来,冷南浔那厮也太小看本门主了些。”

      黑衣人闻言恼羞成怒,挥刀冲人砍去。

      只此一瞬,徐婉仪藏在背后的那只手微动,身形一闪,竟比黑衣人快了数倍,眨眼间来到身前,掌心握着悄悄在树干上拔下来的毒镖,狠狠插进他的脖颈。

      黑衣人眼蓦地瞪大,轰的一声砰然倒地。

      徐婉仪松口气,跌坐在地上,倚着树干,指尖微颤,唇边溢出鲜血。

      刚刚她被暗影阁的好几个身手高强的杀手围剿,玄青刀没在身旁,仅堪堪击杀他们几人,就极为困难,刚刚那一击已是强弩之末。

      暗影阁原是江湖排名第一的组织,却被她后来建立的隐门顶了下去,成了第二,连生意也被隐门抢了不少。暗影阁阁主冷南浔怨怼已久,屡屡寻衅滋事,两组织的成员见了面免不了打上一架,可是谁都从没下过这般杀手。

      冷南浔那厮吃错药了吗?!

      徐婉仪攥紧指尖,眸中杀意腾腾。

      她是御史大夫徐正清之独女,当年洪灾泛滥,各州府中属幽州水患最为严重,饿殍遍野,荒民成群。父亲与同僚张显之奉命分两路带着朝廷拨款前往救灾,没成想还没到幽州,张显之被截杀在半路,运送队伍无一人幸免,父亲所运赈灾款也不翼而飞,灾民无米可吃,民怨沸腾,竟闹起了反叛。

      圣上龙颜大怒,下令所涉官员皆抄家夷三族,未满十八者,男子刺面发配,女子充入教坊。

      父亲被扣上贪赃赈灾银的帽子,在幽州被当场处决,徐家几近倾灭。

      她自幼习武,拜大名鼎鼎的刀王为师,徐家覆灭后她被师傅所救,后隐姓埋名进入江湖,闯荡出名气,建立隐门,利用自己的势力追查当年贪赃案的线索。

      多年无果,直至近日才寻得些苗头,找到了张显之运送赈灾银时身边跟着的一个侍卫,因为吃坏肚子而耽搁在半路,脱离了队伍,这才有幸逃过一劫。

      这才刚刚将人带到隐门,还没来得及从他嘴里撬出什么,今日便遭了围堵。

      这一系列动作极其隐秘,可即便这样他们竟然还知道了那侍卫的存在,那必然是隐门出了叛徒。

      徐婉仪面色冰冷,眸中戾气四溢。她在黑衣人身上翻到毒镖的解药,扔进嘴里咽下去,臂上的痒意才渐渐褪去。

      不远处一阵隐约人声,徐婉仪听见动静警觉起身,她向前探寻一段路,跃上树枝,瞧见一队装备精良的队伍。

      那只队伍支起幄帐,打了一只野鹿,在地上燃上篝火,烤起了鹿肉。

      徐婉仪一怔,眼神顿在一人身上。

      那人坐在篝火旁,跳动火焰在他如无暇美玉般的侧脸染上暖色,却依然化不了身上冷淡的疏离。

      这便是当朝国舅云珩之,年纪轻轻登科状元,不久便位极宰相,空前绝后,足以见得圣上爱重,就连入宫为嫔的胞妹也赐封贵妃,冠宠后宫。

      其虽圣宠无边,但早些年云珩之不知染上何疾,一夜病倒于床榻,便请京中名医圣手,无人可医,身体每况愈下,直到最近才堪堪好转。

      她此次出行的目的便是此人。

      前些日子他们调查到张显之在出发幽州前曾遣人送一封密信至云府,第二天张显之在路上便被人截杀。

      遗落在现场的凶器皆带有云纹,是云府私兵特有标识,然而这仅仅是路过猎户偶然瞥见的,第二天现场便被打扫干净,没留下丝毫痕迹。

      徐婉仪怀疑云珩之与此事有关,便想假冒他远在南方的表妹萧雨澜,进入云府想办法拿到张显之的那封密信,看他是否是那幕后凶手。

      一年前萧雨澜曾欠隐门一个人情,徐婉仪便请她助自己混入云家。

      在徐婉仪反复强调自己不会杀人后,萧雨澜便以自己的名义写了封信,写道她想要来云府暂住一段时间,以远游娱情,随即差萧府之人送至云府。

      时至今日,云府早已收到了信,所以今日她易容成萧雨澜的模样,携侍从想进入云府,谁料在乌鞘岭遇追杀,只有她一人存活。

      不管怎样,先离开再说。

      徐婉仪悄无声息地跳下树,蓦然,一柄剑凌空而来,直指她面门。

      徐婉仪皱眉,暗道糟糕,刚想避开,却像是想到什么,顿了顿,让这柄剑穿透了她的肩膀,插到后面的树干,剑身没入,只剩剑柄露在外面,震颤不止。

      闷哼一声,徐婉仪半跪在地上,一个面容冷酷的玄衣侍卫上前,拔出剑来,又将她从地上揪起来,剑尖抵着她脖颈,厉声问:“你是什么人?”

      徐婉仪很久未曾受人钳制,如今被人用剑指着,浑身上下筋肉紧绷,强行压制住杀意,低垂眉眼并不出声。

      玄衣侍卫只能将人压到云珩之旁边,剑鞘重击她的膝盖,试图让人跪下。

      云珩之抬眼,看清徐婉仪的脸,眼睫一颤:“萧雨澜?”

      徐婉仪眉眼一转,眸间簌簌落下泪来:“表哥……”

      少女眼眸半垂,五官清秀,不点而朱的唇色衬得肤色愈发苍白,外衫被鲜血浸得看不出原本颜色,抬眸看来时,宛若青山浮露,皓月蒙云,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

      云珩之却没有丝毫动容,皱眉道:“怎么回事,你为何会在这里?”

      徐婉仪眉眼低垂,被纤长睫羽遮住的眸色冰冷。

      她知道云珩之与他这表妹关系生疏,并不亲近,相对的,她伪装起来也更加方便。

      徐婉仪擦掉泪水,声音微颤:“我听沿路农户说,林子里的这条小路是去扬州最近的路……”

      云珩之定定看着她,狭长的眸子没有半点情绪,有种寒气逼人的平静:“你怎得孤身一人?”

      指尖不由攥紧,徐婉仪面上是明显的惊惶:“表哥,我路过乌鞘岭时遇到了土匪,他们……他们把我的侍从都杀了……”

      她像是再也说不下去,声音哽咽,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这并非她信口胡诌,这山岭的确盘踞着一帮土匪,烧杀抢掠无恶不作,附近的村庄深受其害,地方官府却毫不作为,助长了这帮恶徒的嚣张气焰,使其越发肆无忌惮。

      云珩之看不出到底是信没信,修长指尖捏着茶杯,唇色苍白,神情淡淡道:“你为何突然要来我这?”

      徐婉仪停住啜泣,磕磕巴巴地解释道:“我、我想来游玩上几天。”

      不知哪来的一只鹰隼,在空中振翅,徐徐落在一旁的树梢上,带起树叶摩擦的梭梭声。

      云珩之冷淡地瞥了她一眼。

      徐婉仪顿了顿,改了口:“娘给我找了门亲事,我不想嫁人,便瞒着爹娘自己跑到您这避避风头,我害怕暴露,就一个人都没带。”她秀气的细眉轻蹙,哀求道,“表哥就收留收留我吧。”

      云珩之移开眼,没说答不答应,只对着下人吩咐道:“把她带下去治伤。”

      徐婉仪乖乖被人带进幄帐。

      玄衣侍卫天玑抱剑跪地道:“大人,那女子形容鬼祟,还需严加防范。”

      云珩之看了他一眼,听不出情绪道:“她是萧府嫡女萧雨澜。”

      天玑低头,忙道:“她深夜出现在密林,必有蹊跷。”

      云珩之点点头:“你派人去乌鞘岭查一下,再送只信鸽至萧府,看属不属实。”

      天玑领命退下。

      夜风瑟瑟,吹起袖袍,带来一丝寒意。

      云珩之静坐片刻,起身进了幄帐。

      徐婉仪正半露肩膀,霍然正小心翼翼地替她涂药。

      许是受不了疼痛,她紧紧咬着唇,眸色水光朦胧,鼻尖和眼角附着薄薄一层红,片刻一道晶莹泪痕从脸颊滑落。

      许是被这雪白肌肤晃了眼,云珩之有些不自然地移开视线,问霍然:“她的伤怎样?”

      霍然是名面容俊秀的大夫,医术超群,多年前自愿投入云珩之麾下,算是云珩之的心腹。

      他回道:“很幸运,被剑刺伤的地方并不伤及经脉,只需用卑职几味药,疗养上一段时间便能好。”

      云珩之点点头,刚想挥手叫人下去,就听霍然吐槽道:“这剑伤一看便是天玑的飞离剑所造成的,真是造孽,竟然伤女人……”

      似是才反应过来是自己手下伤了人,云珩之使了个眼色,叫霍然下去,接着对徐婉仪没什么诚意道:“抱歉,是天玑莽撞了。”

      徐婉仪柳眉横竖,佯怒道:“这是我从小到大受过的最严重的伤!”

      云珩之皱皱眉,问道:“你想怎样?”

      不知哪吹来的一阵微风,将帐内烛火扑得明明灭灭,徐婉仪蓦地欺身上前,对上他清寒眉眼,温热的呼吸交缠,盛满笑意的双眸映着跳动的火焰,亮得摄人心魄。

      云珩之僵了僵,还没待他推开眼前这胆大妄为的人,徐婉仪已经低下头,抓住他腰间戴着的玉佩。

      触手光滑冰凉,质地温润,光泽莹透,一看便是上上品。

      “这玉佩成色尚佳,给我作抵如何?”

      回过神来,云珩之冷下脸,抢回玉佩,退出几步远,斩钉截铁道:“不行!”

      像是早就预料到了云珩之的回答,徐婉仪闻言也不恼,叹了口气道:“不行的话就算了,”她状似勉为其难,“那我想沐浴,这总行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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