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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卜,何,奉 ...

  •   狱卒言疾厉色,声线刚直,仿佛想凭着自己的口气来震撼何逸钧。

      可何逸钧都回答不上来了,词穷理屈了,还能怎么办,难道不应该一直定定地看着像蛮猴一样蹦跳的狱卒?

      何逸钧语气随意道:“就这么拆,还能怎么拆?看你这气得,花这些时间去睡个懒觉不好吗?闲成这样,何必在这儿浪费时间?”

      何逸钧长得比狱卒高出半个头,平时往下方看时脑袋也不会稍微低一下,只懂得将视线往下压,以至于下眼睑中央往下凹陷,如同弯弯月镰。

      何逸钧就长这样,薄唇跟细刃似的,细眉胜柳叶,脸部轮廓线条精致分明,冷得像覆了一层薄霜,下眼睑中央亦时常往下凹陷。

      旁人无论往哪个角度去看何逸钧的相貌,都很容易产生“何逸钧在藐视人”的错觉。

      就好像何逸钧对待什么人什么事都很平淡,但又自有心思,足智多谋,让人摸不透他。

      似乎他心如木石,对何人皆从未心动,所及之物对他来说都不值一提。

      狱卒也不例外,深觉自己更像个犯人小丑,只有他在这儿暴着脾气,叽叽喳喳没完没了。

      而何逸钧神色依旧平平淡淡的,显得狱卒非常的尴尬,仿佛是何逸钧在审问狱卒,而非狱卒在审问何逸钧。

      “你你你你你你你——你等着。”狱卒恶狠狠瞪了一眼何逸钧,一把抓起摆在案桌上盛满水的大碗,直往何逸钧的脑袋上泼去。

      何逸钧不为所动,面色又苍白几分。

      冷水顺着何逸钧的脸颊滚滚而下,卷卷秀发全滑了,变成了黑长直,上半部分衣裳也全湿了,布料微透而颜色加深,紧紧贴在胸膛上。

      经过水浇,此时何逸钧十分像个坠落的神明,几许摄人,几许危险,几许得意:“好凉快,不够爽,还有水吗?再给我淋一些。”

      这碗水还是狱卒审询问犯人时备渴用的,何逸钧却不屑一顾,狱卒不禁眉梢一跳,早已气急败坏,声线也被气得扭曲颤抖了:

      “你究竟把我当成什么了,我可是狱卒!你是犯人!你吃了豹子胆儿竟敢调侃我,你给我等着!回来给你颜色瞧瞧!”

      狱卒说着便径直走出监狱。

      何逸钧道:“记得多带些水来。”

      狱卒心想着,自己当狱卒这等官职,细算也有二十多年近三十年头时间了,审问的犯人也是一个接一个样,狱卒早已对狱卒官职驾轻就熟。

      可今儿还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傲慢不逊的犯人,长见识了,归根结底还是自己孤陋寡闻,对于“驾轻就熟”这个词自己便配不上了。

      何逸钧一点也不怕狱卒,直到狱卒从外边找来深褐色鞭子,回狱中准备笞挞何逸钧时,何逸钧也不怕。

      条件赢不过但气质必须赢得过。

      狱卒狠狠朝何逸钧抛去几个锋眼,待走到何逸钧跟前便止步,随后高高扬起长鞭。

      鞭尾甩甩,宛如一条嗷嗷待脯的猛蛇,似乎在与何逸钧比赛谁更有资格嚣张。

      何逸钧浑身默默紧了紧,待长鞭即将抽到何逸钧身上时,狱卒的手腕忽然被人给牢牢固定住。

      打出去的鞭尾失去了调控,歪了方向,硬生生抽到了狱卒的锁骨上。

      狱卒疼得用手捂住了受笞之处,恶狠狠扭头朝被按手腕的方向望去。

      然而这一望,狱卒彻底怔住了,登时哑口无言,但很快又回过神来,转了语调,敛了愤颜,换了语调恭敬道:

      “殿下怎么那么快回来了?奴才刚才问这犯人,尚未问出任何结果,这犯人一句话也不肯说,也不知在替黑衣服的保密着什么,奴才正要拿鞭子惩罚他呢。”

      原来是狱卒出去找鞭子时,无意中被路过的施清奉撞见了。

      施清奉了然这是审问何逸钧的狱卒,于是满腔好奇,生怕出了什么事,便偷偷跟了上去。

      果然这狱卒是想用鞭子去抽何逸钧的,施清奉见后连忙上前拦住了。

      施清奉撇开狱卒的手腕,绕过狱卒的问题,语气平和间掺杂些急促:“我什么时候跟你说他是犯人?什么时候叫你把他绑起来了?叫你审问,谁叫你打人了,你想越俎代庖?”

      狱卒转身面向施清奉,边作辑边羞羞道:“奴才不敢,刚才他不停调侃奴才,问他问题,他不仅不作答,还很得意不知罪的样子,实在是看不起这监仓了,不给他点颜色看看,他真是嚣张跋扈,把监仓当他家了。”

      “奴才又见刑官不在,只好自行去找鞭子准备抽他了,奴才自知奴才职卑,但也不得已而为之。”

      施清奉面无表情:“你之所以问不出来,是因为你不会问,不懂技巧,你且退出去吧,回去好好向你同僚学习,虚心求教,我捡回来的人,本该由我亲自问。”

      狱卒闻言,眸光一闪,随后低声道:“是,奴才先退下了。”

      施清奉目光不在狱卒身上,而在何逸钧那边圈圈的麻绳上,道:“退吧。”

      狱卒提着鞭子,碎步走出监仓,心想着自己果真是孤陋寡闻,第一次遇到傲慢不逊的犯人就算了,竟也第一次发现施清奉还会去护着犯人。

      狱卒的足音渐行渐远,而何逸钧耳畔就只剩下这道声音了。

      没错,就只剩下这道声音。

      施清奉一句话没说,也没离开,不语自威,令人发悚。

      何逸钧默默把头埋得更加低了,低得连施清奉的衣摆也瞥不见了,只感觉到浑身莫名的不自在,患低血糖一般,僵硬得动也不能动一下。

      然而正在这时,施清奉朝他走了过来。

      施清奉虽然没发出半点足音,何逸钧照样本能地察觉到施清奉正慢慢靠近他。

      只听施清奉悠悠地道:“他泼水给你了?”

      语音仿佛就在何逸钧耳旁响起,清脆如铃,直震魂魄。

      何逸钧丝毫没有扬起头来的意思,死气沉沉的,嘴巴像被封住一般,瞬间失了方才跟狱卒斗嘴时的傲气。

      施清奉接着又道:“对不起,我想不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刚才在重拟奏疏,没能及时赶过来,让你受苦了,保证以后不会了。”

      何逸钧眉睫颤了颤,被施清奉尽收眼底。

      麻绳打结口堵在何逸钧左肩旁,施清奉上前解开麻绳打结口。

      打结很紧,解得也很费力,施清奉只好拔剑出来割绳。

      何逸钧偏过脑袋,映入眼帘的只有施清奉的侧脸。

      施清奉颀长的身影遮住了何逸钧大半视线,站姿挺拔如贞松,好像怎么搡也搡不倒的样子,与何逸钧的潦倒模样成了鲜明的对比。

      不一会儿,麻绳悉数落地。

      没了麻绳的支撑,何逸钧动足欲走一步,然而双腿忽然一酸一瘫,身子便糯糯地顺着木柱边沿一倾。

      施清奉心下一惊,眼看何逸钧身子忽然间往下跌,间不容发之际赶在何逸钧撞地之前捞住了何逸钧。

      施清奉高低式蹲下,看着何逸钧眼睛已经闭上了,似乎失去了意识,心想着大概是晕倒了,便让何逸钧坐在自己身前,自己手撑着何逸钧。

      谁知刚坐好,何逸钧忽然淡淡地张开双眼,眸子像个病者一般的涣散无神。

      施清奉道:“腿还疼?”

      何逸钧道:“不疼,只是,没知觉了。”

      后面四个字语气极为疲惫不堪,人坐着也是懒洋洋的,连动弹一分的力气也没有似的。

      腿没知觉是真的,人没力气是假的,没口气也是假的。

      施清奉浅浅呼出一口气:“估计是刚才绳子缚得太紧,腿弯曲一些,两边,有知觉了就跟我说一声。”

      施清奉把何逸钧伸直的两边腿弯起,自己则斜坐在何逸钧背后的空地,何逸钧背后也有了个坚实的靠垫,却没敢回头看施清奉,因为现在施清奉十有八九在看他。

      监狱很安静。

      渐渐地,何逸钧的腿全然有了知觉,但并没直接跟施清奉说有知觉了,而是先斟酌一下要说的话,半晌才道:“三巾,你不去交奏疏,一直在这里陪我?”

      施清奉道:“我不来陪你就没人来陪你了,找其他人来管你,又怕其他人像那狱卒一样,我不放心,腿好了?”

      何逸钧道:“好了。”

      施清奉道:“好了就起来,地上太冷了。”

      何逸钧:……

      没等何逸钧抱怨完,施清奉忽然伸出手,扶着他缓缓站了起来。

      何逸钧心下一惊,肩胛骨更一冰凉,是施清奉隔着他肩胛骨外层湿漉漉衣领,将他扶起来了,整个过程何逸钧没出一份力。

      何逸钧被拎起来后,还没等何逸钧双腿展直,双腿又再一次发酸瘫了。

      何逸钧再次痛苦倒下。

      不过这次施清奉反倒没方才那么心惊了,早做好准备似的,娴熟地接住倒下的何逸钧。

      何逸钧脊背又一阵冰凉。

      施清奉扶着何逸钧站起来,让何逸钧的手臂搭到自己另一侧肩上,拧着他这边手的手腕,道:“我扶你出去罢。”

      何逸钧一怔,施清奉稍微往监仓门一倾身,示意何逸钧依附着他走出去。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卜,何,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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