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为玉碎》春行即兴

2、小金妃

　　说罢，帕渥转身朝身向后交代了几句，青梨扶着宋阮站在旁边。

　　她就静静的站在那，放眼望去只有她和青梨两个汉人，抬眼望不见天的高墙隔绝内外，她瞧不见墙外的风景，也看不清回家的方向。

　　在这里，她要挥洒尽自己的余生。

　　胸口一窒，耳边嗡鸣她觉得自己身处混沌，那些声音逐渐模糊不清。

　　耳边响起母亲的声音，那是她与母亲的最后一面。

　　“你此去，再无归期，过了火坑又入狼窝。此后你为鱼肉，他们为刀俎，对你谁都能欺上一欺，女子为韧，可曲可折，就算是龙潭虎穴你也得在里面闯一闯，咱们宋家不出孬种，若是不幸折在里面，至少…至少留个印记，日后好让我和你阿爹来寻你。”

　　宋母一番话下来早已哽咽，喉中酸涩不已，宋阮埋头喝着藕羹，她不敢抬头，她怕撞入母亲那双悲伤的眼睛，眼中热意涌出她将头埋的更深，一口接着一口的藕羹，好似这样就能将所有酸楚咽入肚中。

　　宋母抬手温柔的抚上宋阮的头，将她凌乱的发丝轻轻抚平。

　　“我们不是你的后顾之忧，人生不过几十载，总要有为自己考虑的时候。”

　　彼时，是她父亲被软禁不止所踪的第35天。

　　前线战况好转，与战胜捷报一同上路的是宋阮的和亲队伍。

　　宋阮不知自己何时进的宫殿，只知道那名唤帕渥的男子走后，又涌入一群人说着晦涩难懂的语言，簇拥着她走进了王宫。

　　她的宫殿在王宫最里面最偏僻的地方，进来前这里甚至没有名字，宫殿不大，跨进大门入口便是院子，院内杂草丛生，左侧靠墙处还有一棵叶子焦黄的老树，院子右侧有块石板桌，只是桌上积灰许久上头甚至长了青苔。走过院子进来是三间屋子，两间卧室一间小厨房。除了两间卧室没有太大的问题外，还有那间除了房顶有洞，火灶坍塌，墙壁漏风外实在看不出是小厨房的屋子。

　　宋阮觉得自己来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只是真的面对现实时内心又是另一番风起云涌。

　　“他…她们欺人太甚不让和亲队伍入城也就算了 ，现在连住所都故意刁难，他们什么意思！不行我得找他们理论理论。”

　　说罢，青梨吐出一口长气，不顾宋阮的阻拦，撩起袖子大步向后跨去，那里站着个管班嬷嬷，正一手叉腰一手隔空指挥着那些宫女搬运宋阮的和亲嫁妆，嘴里还念念有词。

　　青梨听了几句，没听懂。

　　不再浪费时间，她直接上前打断那嬷嬷的施法。

　　“嬷嬷，咱们是不是走错了地方？”

　　等了半晌那嬷嬷依旧我行我素指挥宫女搬运行李，丝毫没有要搭理青梨的样子。

　　青梨耐着性子又开口问了句。

　　“嬷嬷，我们好歹是和亲联姻的关系 ，你们让南渡国的公主住这个地方？”

　　话音落下，青梨见那嬷嬷侧头看着自己，本以为她会说些什么，结果对方只是看了眼自己又转过头指挥下面的宫女干活去了。

　　顿时，青梨觉得自己有股无名火自下腹往上熊熊燃烧，中午就够憋屈了到了这会还得看人脸色，愤怒上头冲昏了脑，于是有些口不择言“我们这一路走了数月，先前是和亲队伍不能入城，现在进了王宫连一张让人安心休憩的床榻都没有吗？这就是你们北厉的待客之道？”

　　“倒是应了那句穷山恶水出刁民，你们这群蛮人简直是不可理喻！等我南渡国使来了！我定将你们这些。”

　　“啪”

　　青梨话未说完，一道清脆的巴掌声响起。

　　“大胆，竟敢对韩宫令如此无礼。来人啊，把她擒住给我狠狠的抽她这张嘴。”

　　收到命令一旁搬运木箱的宫女里走过来两个身形粗壮的一左一右去擒青梨。

　　这一巴掌打的用力，直接将她嘴角打破，青梨被打的发了懵还未反应过来又被人擒住，她挥手反抗却又被人踹了腿窝，直直跪了下去。

　　“南渡是南渡，北厉是北厉，你既然到了北厉那就要遵守我们北厉的规矩，你不知道北厉的规矩，那我今天就好好教教你我们北厉的规矩！”

　　宋阮原本因为难受快要晕倒，忽的听见这边动静急忙慌的赶来想要扯开架住青梨的那两名宫女。

　　此时那名唤韩宫令的旁边站了位满脸横肉膀大腰粗的女人，明明同样的宫服穿在她身上却显得格外滑稽，她趾高气昂的指挥宫女去擒青梨，见宋阮过来，她又高声唤了几个宫女过来拉宋阮。

　　说是拉实际上暗着下死手掐宋阮腰侧软肉，腰间一疼宋阮差点摔倒，她反手将掐自己的那只手用力一拧。

　　咔擦一声，骨头错位。

　　“啊”

　　那宫女拖着手尖叫跑开，余下几个宫女被吓到，趁此机会宋阮挣脱束缚。

　　宋阮跑过去把压着青梨的宫女扯开，将她挡在身后。那满脸横肉的女人见此，尖着嗓子又叫人来擒她们，宋阮母鸡护犊牢牢将青梨挡在身后。

　　这时间一直没有说话的韩宫令抬手制止了那些宫女，那些宫女见她发话，左右相看几眼停下了脚步。

　　她几步上前走至宋阮面前，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个遍，宋阮望着比自己高半个头的韩宫令，挺直了背梁昂着头迎上韩宫令的视线。

　　院外响起铜铃声，由远至近。

　　“这么多人围在这是要干嘛呢？”

　　一道女声响起，所有人不约而同看向门口。只见一位身着蓝粉曲巴普密女子手里拽着串铜铃边走边晃，声音清脆悦耳。一头秀发以天珠做辅编成数根小辫，缀满珊瑚枝和绿松石琥珀球的头饰。腰间玉树足足三条，腰侧还挂了两颗拳头大的绿松石。

　　韩宫令见来人，连忙俯身行礼。

　　“拜见小金妃。”

　　“哟，韩宫令还在这呢，方才围了一群人我都没看见您，这是在做什么呢？诶，这两…两个人是？”金珏差点脱口而出两个猴，不是她嘴贫，只是宋阮两人实在太过瘦弱，几月奔波跋涉，吃不饱睡不好，整个人都瘦脱了相。

　　“这是此次南渡的和亲公主。”

　　“和亲公主？”

　　“是的。”

　　金珏绕着宋阮走了两圈。

　　“南渡的？和亲公主？”

　　她的语气里满是不可置信，传闻不是说江南一代最是盛产美人嘛，这……这……这怎么和传闻中的不一样。早早就听闻南渡要与北厉和亲，南渡皇帝有个女儿，生的貌美如花。

　　今日一见，不能说是一模一样，只能说是毫不相关。

　　金珏抬手指了指青梨。

　　“这丫头怎么了，怎么还破了相？”

　　“这丫头出言不逊，教了教规矩罢了。”

　　“韩宫令今日倒是空闲，没跟在王后身边还有时间教人规矩，只是……”说着金珏环顾一圈院子“只是这院子年久失修，地上苔藓都有几尺厚，你们这是要让南渡公主住这？”

　　自从金珏进来，原本还嚣张跋扈的宫女们皆低着头，不敢说话。

　　“这可是王后吩咐的？”

　　空中静默，无人回答金珏。

　　“韩宫令好歹也是一品女官，行事作风代表的可是王后，今日这番可谓是有失皇家礼仪啊。”

　　听到金珏如此说，韩宫令当即黑了脸色尚且不说今日这事与她有无关系，她这是当众骂王后不会管教下人，骂她不懂规矩，打王后的脸。

　　“今日是奴不懂规矩了，王后叫奴好生安置南渡公主，只是宫内许多宫殿还在翻修，现在能入住的只有这玉兰殿”

　　“金马殿前几天不是刚翻修好吗？”

　　“王后说那殿是腾出来给王上的，近来几月王上一直在御书房批折子许久没有好好休息过，金马殿就在御书房旁边，收拾出来王上批完折子能进去歇息歇息。”

　　“……”

　　“”并非是刻意为难公主，只是宫内暂无可立马入住的宫殿，只能委屈公主了。行李也为公主搬进来了，公主暂时先住在这里吧，等日后有宫殿翻修好再为公主调换吧。时辰不早了，奴要为王后布置餐食就先退下了。”

　　说罢，韩宫令抬起右手抵在左肩俯身朝金珏行了个礼，带着宫女有序离开了，那个断了手的宫女走时还畏惧的看了几眼宋阮，见宋阮也在看自己，顿时加快步伐火速逃离。

　　原本拥挤的院子忽的空荡开来。

　　宋阮放开青梨，走上前行了一礼。

　　“多谢小金妃解难，无以为报，唯有一玉环，虽粗陋却冬暖夏凉，乃滋养之物还望笑纳。”

　　从怀里拿出玉环，玉环通体碧绿光泽莹润。宋阮双手捧着玉环递到金珏面前，金珏看了几眼玉环，冷哼一声。

　　“你看我像缺这种东西的人吗？还没巴掌大的玉环也好意思送人？还没我脑袋上一颗天珠值钱呢。”

　　“额……”

　　宋阮往她身上瞧了瞧，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的玉环，就连菩提大小的绿松石她都戴了满头，这般看来她确实是不缺这种东西，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

　　宋阮收也不是递也不是，犹豫半晌最后还是将玉环收了回来，还未放入怀中就被一只手夺了过去。

　　“诶，你这人怎么送出去的东西还有收回去的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