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言离》又闻见流星

11、第十一章

　　河水不知去往何处，清晰倒映出所有事物的影子，花灯碰撞着随河水流淌远去。
　　众人这才得以通过眼前透明的屏障，看到里面酒池肉林，觥筹交错，金碧辉煌的场面。
　　人群熙攘，君轻离感觉到阿言的呼吸微微加快，女孩甩开她的手，捧着花灯陷入人群，似乎下一刻就会消失不见。
　　陈道安诶了一声，怀里的白猫耸动身子一下跃上女孩肩膀，落雪扑棱翅膀叫道：“朋友，我的朋友。”
　　君轻离的心跳也急促起来，那种自她有意识起如影随形的复杂的感受片刻席卷心间，酸胀难言，她追上去，想要留住她。
　　“君轻离，你干什么？”宋文抓住她。
　　君轻离面无表情地撇了她一眼，宋文觉得浑身的毛都要炸起来了，她镇定道：“你在做什么，阿言出现得本就奇怪，我们现在应该探查游船。”
　　君轻离看向人群，灯火阑珊，再也没有女孩的身影，她扯了扯嘴角，眼底如凝霜。
　　“周围的人看不见我们。”楠沉面色凝重地收回穿过过路人的手。
　　姬肆道：“身入此时，却不在此间，我们只是看到幻象，却没有进入幻象。”
　　许清欢摩挲花灯边缘，懒洋洋道：“既然花灯是进来的媒介，所谓的河神又喜欢花灯，那就入乡随俗，试试放花灯。”
　　她说完，也不等其他人反应，带着丹心宗的人往人群最多的地方过去。
　　宋文放开君轻离，对她道：“我们也过去吧。”
　　她看到君轻离慢慢呼出一口气，放在剑柄上的手微微收紧，生气的表现不动声色，宋文勾了勾唇角，跟着她去放花灯的地方。
　　碧丹面色有些忧愁：“万一阿言真是个普通的小女孩，遇到危险怎么办？”
　　宋文头也不回道：“放心吧师妹，她绝对不会有事。”
　　东方盈一副好姐妹的样子搭上宋文的肩膀，不赞同道：“阿言这么可爱柔弱，你怎么能不管她？”
　　宋文听说过东方盈，钟爱于漂亮之物，个性轻浮，她道：“你既如此关心，便去找找。”
　　“哎呀，找什么找，阿言不就在那吗？”
　　她指着前面，说完就要过去，可有人比她更快。
　　宋文顺着方向望去。
　　水光十色，人群攒动，那个红色的身影比幻象还不真实，宽大的长袖裙笼罩瘦弱的身躯，灯火照亮她精致的眉眼，近在眼前，又似离得很远。
　　琉璃花灯漂浮水面，隔着人群和喧闹，她抬眸凝望顺人群而来的人，神情轻慢，身形渐渐变淡。
　　宋文皱眉，觉得阿言此刻的样子有些眼熟，她想起长月秘境的那个人，心头警铃大作，上前想要拦住君轻离。
　　可君轻离如早有预料般躲开，快步来到女孩面前，蹲下身与她平视，平复内心说不清的慌乱。
　　她想说，你怎么了？
　　可女孩蹙眉，漆黑瞳孔里金红渐染，稚嫩的童音充满厌恶：“你好讨厌。”
　　她拍开君轻离伸向她的手，连同手上的花灯一起拍落，翻倒于水面，荡开圈圈涟漪，在五光十色中消失不见。
　　许清欢将花灯放入水中，往这边望了一眼，见此意味不明道：“蠢货。”
　　姬肆却看见阿言纯白的灵魂突然间如被毒血浸染，满身黑红，他眼眸剧痛，金色纹路爬满瞳孔，花灯掉入水中，他睁大双眼看向阿言，看见铺天盖地的因果连接于她，看见自己和周围人身上无数因果线交缠其中。
　　他听见楠沉问他：“怎么了？”
　　但姬肆脸色煞白，晴朗天日突然乌云遍布，电闪雷鸣，似乎在警告他勿泄天机。
　　长长白痕划过天幕，天地骤亮，眉间朱砂鲜红似血，姬肆艰难开口：“此界……”
　　巨大的轰鸣声响彻天地，淹没姬肆的未尽之言。
　　楠沉瞧见鲜血从姬肆眼角和嘴角流出，他痛苦地闭上眼，再无法开口，身形淡去，比阿言先一步陷入幻境。
　　宋文看着这些混乱的场景，心跳加快，总觉得局面有些不受控制，郁都的幻境本该在许久之后才会开启。
　　而且……
　　宋文扭头看向君轻离那边，阿言的身形彻底消失。
　　她突然意识到，或许，君轻离比她知道的更多。
　　君轻离缓慢的眨了一下眼，她心中似乎浮现淡淡的悲伤，不归剑轻鸣一声，很快又陷入安静。
　　“先生，戏曲要开始了。”
　　光影变幻，耳边寂静一瞬，喧闹的声音逐渐清晰，她睁开眼，却什么都看不见，这才感觉到眼覆白绫。
　　“多谢。”她道。
　　出口之声清雅温润，不是她的声音。
　　远处隐隐传来管弦奏乐的声音，鼻尖有淡淡的桃花香和浓烈的药香。
　　传闻有一种心梦阵法，以魂入梦，请有缘人附身过去完成心愿。
　　君轻离自认没有多少善心。
　　她想去找阿言，却控制不了这具身躯。
　　有人递上桃木杖，这个被称为先生的人抬手接过，起身慢慢踱步。
　　一路不时有人同这位先生打招呼，他一一回应。
　　桃木杖敲击地面的声音沉闷浑厚，清风拂过面颊，大致感觉到这是一个身量极高的男子，病骨支离，一直压抑着喉间痒意。
　　等先生坐下的时候，戏曲刚好开始。
　　“槛菊愁烟兰泣露 ，罗幕轻寒 ，燕子双飞去。”
　　“明月不谙离恨苦，斜光到晓穿朱户。”
　　清亮的声音缠绵悱恻。
　　君轻离听了一会，在心里问道：“你要我做什么？”
　　没人回答她。
　　君轻离开始缓慢运转魂力，痛苦漫延灵魂，时间似乎变得极为漫长，在她即将离开这具身体时，一股不容拒绝的力量将她按回去。
　　先生问她：“使用魂力损耗极大，小友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君轻离按耐住：“找人。”
　　“很重要的人？”
　　“很重要。”
　　他似乎笑了一下，对她道：“此处幻境是河神所设，以小友当前的实力是无法挣脱这具躯体的。”
　　君轻离再次问：“你要我做什么？”
　　先生抿了一口茶，苦涩味萦绕口腔，他不紧不慢道：“先听曲吧。”
　　“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
　　“欲寄彩笺兼尺素。”
　　“山长水阔知何处。”
　　君轻离不知道戏曲有什么好听的，她感觉周围越来越热了。